第三百六十四章【「將軍大人,請不要……」】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夏亞走出來的時候,萊茵哈特後的那句話,卻總是心頭繞來繞去,彷彿就是揮之不去了。那個年輕的萊茵哈特,後的那個眼神,卻彷彿直接刺中了夏亞內心深處某一個奇特的地方。
我……到底想要什麼?
就如同他今天對菲利普發了那一通火,如同他說的那樣——如果自己真的是一個胸無大志的人呢?
或者說,自己當初從山裡走出來的時候——剛出山來時候的心態,不過就是想見見世面,總比老死那個山窩子裡強一些,當個傭兵,看上去威風一些,多走一些地方,增長一些見聞,等自己老了的時候,也能多一些精彩的回憶,不至於覺得自己這輩子太過乏味……
但似乎,也僅此而已了吧……
成王成霸……那種事情,彷彿就昨天還距離自己很是遙遠,可今天,彷彿這機會忽然就落了自己的手裡!
可是……我到底想要什麼呢?
或者說……這些東西,是不是我想要的?
夏亞擰著眉頭,他從醫館裡出來之後,就牽著馬長街上緩緩而行。
此刻已經是晚上了,丹澤爾城實行的是軍管,夜晚的時候,有巡邏的士兵從街頭走過,遠遠的就看見夏亞,看清了他之後,認得是本城的高長官,都立刻站好了行禮。
夏亞略微還禮之後,就隨意牽馬往千走——他今晚來見萊茵哈特,原本就是想試探試探這個傢伙,可結果……
試探是試探出來了。或者說,根本不需要自己去試探,這個傢伙他自己就很坦然的將意圖擺明了。而且……居然還直截了當的告訴自己,不會對自己絕對的忠誠。
媽的,這種部下,恐怕也只有老子敢收敢用吧?想到這裡,夏亞忍不住自嘲了一下。
「膽小鬼!」
冷冷的恥笑聲。
「嗯?」
夏亞一呆,才反應過來,是腦海裡傳來的朵拉的聲音。他有些惱火:「你說什麼?」
「我說的很清楚的,如果你希望我重複一遍的話,我滿足你——膽小鬼!」朵拉故意將這個稱呼說的又重又清楚。
夏亞哼了一聲:「我膽小?笑話!老子是出了名的膽大包天沒,我……」
「是,你膽子看上去好像是不小。」朵拉繼續冷笑:「你敢單人匹馬進曼寧格的大軍裡當軍使去使詐,騙曼寧格上當。千軍萬馬,你帶著幾百個騎兵就敢往上衝。危城被圍,城外數萬奧丁鐵軍,你城裡只有不過千人,你就敢站城頭喊出『殺光奧丁人』這樣的口號——若是這麼講起來的話,誰也不能說你膽子小了,但是我還是要罵你一句——膽!小!鬼!!」
夏亞不禁為之氣結。
「怎麼?覺得我說的不對?你眼前就是一個如此大好機會……你是一個男人,你們人類不是一向遵循什麼男人的英雄氣概麼?可現你眼前這麼一個機會放著,你卻猶豫了,你退縮了……哼,因為你怕了!」
「……笑話!老子連死都不怕,還會怕這……」夏亞才說到這裡,忽然就閉上了嘴巴。
「哈哈哈!」朵拉肆無忌憚的狂笑:「不怕死!剛才那個聰明的小子說的很好:這世界上哪裡有絕對的不怕死的人?每個人都是會對死亡恐懼的,只是要需要他們犧牲的事情是不是值得。夏亞,所以你怕了!因為你心裡很清楚,一旦走上這條路,將來你將走過無法想像的艱難,渡過無法想像的難關,背負無法想像的重任……所以你怕了!因為你知道,這些事情沒,比死亡讓人不堪重負。所以……你猶豫,因為你從內心深處,從骨子裡——怕了!」
夏亞無言以對,朵拉卻已經一口氣就繼續說了下去。
「……你怕很多!你並不是一個像你表面上表現出來那樣渾不吝的粗枝大葉的渾人!你怕很多事情!你怕死,你怕孤獨,你怕別人看不起你——關鍵的是,你怕別人說你怕!」
後這句「怕別人說你怕」,卻忽然就如同錘子一樣,把夏亞牢牢的砸原地不動了!
夏亞站住了腳步,鬆開了馬匹的韁繩:「……你說什麼?」
「你怕別人說你怕。」朵拉繼續冷笑:「你是誰?你是夏亞雷鳴,你作戰勇敢,英勇之極,你是軍中著名的勇士,你帶著士兵們拚殺,衝殺前面,你深得軍心……可是你卻偏偏就因為這些事情,把自己成天到晚都要端著『不怕』的架子!所有人都認為你不怕,可你心裡就偏偏有些怕!而你怕讓人知道這些,所以你……」
「好了。」
夏亞忽然冷冷道:「你說的夠多的了。」
「其實……你不過是有些茫然而已。」
朵拉忽然放慢了語速:「忽然面對這麼一件大事,你難免心虛,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起這麼大一個包袱……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所以,你怕的不是死,不是具體的某一件事情,而是『將來』,未知的將來。」
夏亞被朵拉後這幾句話說的呆住了,末了才摸了摸下巴,奇道:「夷?你這頭母龍怎麼知道的這麼多?」
「小土鱉。」
朵拉忽然沉聲喊了夏亞一聲,她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
「……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什麼?」
「你的命運。」朵拉的聲音漸漸的有些陰柔,甚至是有些隱隱的森然味道:「命運!命運這種事情,看不見也摸不到。不過……它卻總是存的。你想一想,上天讓你來到這個世界上,給了你這麼一個強悍的體魄,讓你學到了如此高深的本領,又安排你一步一步的走過這些路,將這麼多一打把一打把的機會推到你面前……」
說到這裡,朵拉歎了口氣:「有如此的際遇,你卻說你只想當一個混吃等死的小傭兵,這樣的話,會遭天譴的。」
「呃……」夏亞說不出話來。
「大陸上第一名將黑斯廷是你的師兄。人族的第一女魔法師是你的養母。你不滿二十歲就站了九級武者的顛峰,還學到了傳說之中的龍騎士的龍刺絕技,有一身非凡的本領,麾下有如格林這樣的將軍,有如那個萊茵哈特那樣的俊傑,還有那麼多軍隊為你效力……這種時候,你還唧唧歪歪的,推三阻四,瞻前顧後的,說實話……我簡直都想大耳光抽死你!」
夏亞品了一會兒滋味,也沒生氣,反而豁達一笑:「不錯……若是換了別人是這樣,我都想抽死那個傢伙了。」
這麼走著,一路自言自語一般,夏亞也沒有再出城了,而是信步丹澤爾城的街道上隨意的漫步。
他滿腹心事,就靠著這麼步行來派遣心中的鬱悶。
走著走著,卻走到了城裡往東的地方。
丹澤爾城本來就很小,這裡卻是一個從前不知道哪個商會留下的一座院落。戰爭爆發之後,這商會已經散去,留下這個院子,卻被夏亞接管了。
此刻住這院子裡的,卻不是旁人,而是原來住城守府裡的那些夏亞的「親眷」。
他雖然沒有結婚,但是光頭男凱文的遺孀尤麗亞卻是一直住城守府裡的。這些天梅林到來,把城守府的後面院子都霸佔了,夏亞就將尤麗亞遷到了這裡居住,尤麗亞的預產期已經快到了,正住這裡待產。
嗯……還有那位,太子妃!
黛芬尼來到城裡的時候就一路重病,經過了多日的調養,才終於見好了一些。對於安排這位太子妃,夏亞也是頗為頭疼。要是按照身份地位來算的話,黛芬尼可是城裡尊貴的人了,她將是一國之母,這樣的身份,夏亞應該立刻讓出自己的城守府然後搬到別處去住才對。
但是此刻是戰爭時期,夏亞又不是拜占庭人,對於那個看自己不對眼的皇儲的老婆自然也少了幾分尊敬。不過看她是米納斯公爵的女兒,那個叫羅迪的傢伙的妹妹的份上,夏亞還是很照顧黛芬尼的。原本將她和尤麗亞安排住一起,不過這幾天,卻都被梅林一起趕出來了……
黛芬尼的身份特殊,和尤麗亞一起住這裡的時候,夏亞將自己的親衛隊分了一半,這裡專門把守。
夏亞對待尤麗亞極好,視這位凱文的遺孀如同自己的親姐姐一樣,就算是這些天,他也是隔三叉五的來探問一下尤麗亞。
不過很微妙的是,管住一個宅子裡,但是夏亞每次來,那位太子妃殿下,卻都躲自己的房間裡不曾出來。
仔細想起來,自從來到了丹澤爾城裡之後,夏亞還沒有正式的和黛芬尼照過一次面呢。
身為丹澤爾城的高長官,皇妃來到自己的城裡,自己卻一次都沒有拜見過,已經是極為古怪的了。
夏亞抬頭看見了這裡的院門,忍不住笑了一笑,或許……每次來到這裡看望尤麗亞,看著尤麗亞挺著偌大的肚子,一臉從容溫和的微笑,會讓自己的心裡莫名的有一些溫暖和家的感覺吧。
守院子外的衛兵看見了夏亞,遠遠的有人舉起了武器,正要喝問,看到夏亞走近,認出他來,才紛紛放下武器行禮。
「辛苦了。」夏亞看了看幾個守夜的衛兵。
「一切安好,大人。」衛兵的首領肅然回答:「請您放心!」
夏亞嗯了一聲,正要轉身離開,卻忽然就看見那院子裡,那棟宅子的樓上燈光亮著。顯然尤麗亞還沒有休息。
夏亞想了一下,時間還算早,乾脆就將馬交給了衛兵,自己進去打算探望一下尤麗亞。
走進這院子,這個宅子並不大,但是卻很素淨,院子裡有幾叢花圃,都修建得很整齊,雖然擺放並不出彩,不過勝乾淨。
他走進了院子裡,正要往房子大廳裡,卻忽然就聽見了旁邊傳來一聲驚呼。
這晚上的時候,院子裡自然沒有什麼燈光,夏亞走過的時候,帶起來的動靜,卻立刻就驚動了一個人。
一聲短促的驚呼,隨即夏亞看去,發現自己嚇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黛芬尼。
黛芬尼正站院子旁,準確的說,是院子的角落裡,那兒有一塊石凳。
黛芬尼就坐那兒。
此刻夜色昏昏,夏日晚上的微風習習,黛芬尼坐那兒,原本是雙手托腮,支自己的膝蓋上,她一頭的長髮頭垂了下來,就那麼隨意的散落身上,金色的秀髮微微的捲曲,如一波金瀑一般,而那昏昏的月光,是讓她的肌膚上生出了一層淡淡如象牙一般的光澤。
黛芬尼赤著腳,穿了一件薄薄的絲質長袍,就那麼坐那兒,彷彿正發呆,正想著什麼,卻被夏亞的到來打斷了。
夏亞一看是她,略微一怔之後,就乾脆走了過來——畢竟對方的身份放那兒,之前還可以大家不碰面就裝糊塗,可現見面了,不過去拜見一下,就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見過殿下。」夏亞走了過去,點頭行了一禮。
黛芬尼的臉上原本一片蒼白,此刻卻生出了幾分紅暈來,那柔柔的眼神從夏亞的臉上飄過,聲音也如這月光一般清冷而柔軟:「夏亞將軍……是不是每次見面,你都會帶給我一些驚嚇呢?」
準確的說,這是兩人的第二次「正式」見面。
上一次見面,兩人奧斯吉利亞郊外的皇家獵場的湖邊,當時夏亞的出現,也就嚇著了這位太子妃。
夏亞略微笑了笑:「抱歉,殿下,我不知道這麼晚了,您院子裡。」
他心裡卻想:早知道你這裡,我就不進來了。
黛芬尼那柔和的眼神看著夏亞,卻低聲道:「嗯,你若是早知道我這裡,你就不會進來了,對吧,夏亞將軍?」
夏亞一呆——這女人難道能看透人的心思?
黛芬尼彷彿垂頭思了一會兒,然後她抬起頭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月光之下,她的美麗是那樣的驚人!
她不是那種具有很強的情略性的美麗,也不是那種讓人一看就會覺得**噬骨的驚艷……黛芬尼的美麗,就如同這月光一般,靜靜的,柔柔的,讓你彷彿毫無察覺,卻已經就散佈進了人的心中。
面對黛芬尼的微笑……既便是夏亞這種對美麗的標準有些混淆的傢伙,也是不容抗拒的。
他甚至有了一個短暫的失神。
此時正是夏季,黛芬尼身上的那件此絲袍極為單薄,她又是一身慵懶的模樣。原本就是大病初癒,臉上眉宇之中卻反而增加了三分讓人忍不住生出憐惜的感覺來。
尤其是那身子彷彿有些清瘦,薄薄的絲袍卻依然無法將身體的苗條曲線完全遮蓋,纖細的腰肢硬硬一握,而偏偏那胸前,卻是飽滿……年輕女子的曲線之美,大體如此,這位美麗絕倫的太子妃身上展現無疑。
既便是夏亞這個被某個無良老傢伙熏陶得喜歡粗腰大屁股能生養女人的怪癖,看到了眼前的這位黛芬尼殿下,心裡也忍不住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來:
其實……女人腰細一些,好像的確是很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