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六章【當死！】
「咚！咚！咚！咚！咚！」
曠野之上，原本稀疏的一片片樹林已經被砍伐殆。原本就廣闊的曠野看上去越發顯得蕭而肅殺。
震天動靜的鼓聲大作起來，頓時遠遠的傳揚了出去。
一字排開的二十面大鼓，每一面都是熟牛皮蒙上，用高高的架子架得有一人高，每面大鼓旁都有兩個赤身**的壯漢，狂風之中手持巨錘奮力敲擊！
黑壓壓的軍陣已經擺出了一個個緊密連一起的方陣，黑色的鐵甲如烏雲一般鋪灑大地上，遠遠望去，寒光奕奕！
陣列的後方，一座用巨木搭建而成的高台足足有十米，底座下有巨大的滾輪，周圍超過兩百名身穿皮甲的壯漢正奮力的推著這座高台隨著軍陣緩緩向前。
天空陰沉，黑壓壓的雲層彷彿壓得低了，而高台之上的休斯總督，看上去就彷彿站雲間一般。
一身金甲的休斯看上去意氣風發，金盔之下，神采飛揚，手裡拿著一條馬鞭，站高台上，手扶欄杆，定睛望著遠處……
就前方，一條長河如一衣帶水，對面那座雄壯而連綿的城牆，還有那高聳的凱旋城樓，旌旗飄舞，但是烏雲之下，卻顯得有些落魄的模樣。
休斯站塔樓之上，忽然揮舞馬鞭，吐氣一笑：「那就是我未來王國的王都！」
他的身後，高台之上還有數名鐵甲衛士，衛士之中，艾德琳和黛芬尼兩人神色慘然的站那兒。
「這座大陸第一雄城，將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件珍貴的禮物！」休斯扭過頭來，那雙眼睛裡的精光黛芬尼的臉上掃了一遍，才矜持一笑：「我將會是這裡的王者……而你，我未來的王后，這座城市也將會匍匐你的腳下。」
數萬鐵甲雄獅的軍陣這曠野裡一旦撒開，當真是遮天蔽日！而亞美尼亞軍區一向一兵備甲冑的精良而聞名，休斯麾下的這支軍隊的鎧甲是不惜血本，尤其是軍陣後方的一個鐵甲步兵軍團，幾乎每一個士兵都被亞美尼亞區出產的優質鎧甲武裝到了牙齒，厚實的鐵甲，覆面式的偷窺，鐵盾如牆，長矛如林！
鼓聲響了一陣之後，遠處的奧斯吉利亞城牆之上，也是立刻傳來了急促的軍號聲，遠遠的看見城樓上士兵如蟻動，戰旗很快被升了起來。
飄揚的帝國鷹旗屹立城樓之上，休斯望著那座雄威的城牆，卻只是抿嘴一笑。
就此刻，遠處數騎沿著軍陣的前沿從兩側飛馳而來。
軍陣立刻分出一條過道來，讓這數騎來到了休斯的高台之下。
「總督大人！第一旗團已克南方衛城，殲敵四百，南方衛城已入我手！」
「總督大人！第二旗團已克西方衛城！殲敵六百，西方衛城已入我手！」
「總督大人，第三旗團已克北方衛城，敵人焚燒了城樓，已成廢墟！」
「總督大人，第四旗團……」
數名騎兵一個接一個的高台之下高聲回報，上面的休斯聽了，眉頭一挑，隨即大笑了幾聲，喝道：「好！周圍的釘子都拔除乾淨了！眼前這座奧斯吉利亞已成孤城！」
他隨即面露微笑，緩緩笑道：「傳我令！攻克奧斯吉利亞，將我的王旗插上城頭！第一個破城者，無論身份如何，賞金幣十萬，升三級！」
奧斯吉利亞凱旋城樓之上，王城近衛軍統領將軍斯潘面沉如水，他的眼睛裡滿是血絲，鬍鬚也多日不曾修剪過，甚至身上還有一些當初剿滅城中紅區叛黨餘孽戰鬥時候留下的輕傷未曾癒合。
斯潘將軍已經兩天不曾合眼了，雖然他不是什麼帝國名將，但是身為一個戎馬半生的將軍，他也很清楚現的局面！
困守孤城！
自從那天讓薩爾瓦多逃出奧斯吉利亞之後，斯潘就很清楚，內戰的大幕已經拉開了！
他雖然受到了康托斯大帝的雷霆怒火，但是忠心於皇室的他很清楚，自己別無退路，也沒有任何選擇！
僅僅薩爾瓦多逃離之後的兩天內，距離帝都直轄行政區近的亞美尼亞軍區就第一個豎起了叛旗！隨即帝國之內，至少有十多個軍區總督當即起兵響應！而剩下的縱然還沒有傳來消息，也必定都蠢蠢欲動。
這種時候，其實薩爾瓦多那個傢伙逃跑與否已經不重要了，這場內戰的爆發，已經不是一個人的死活能改變的局面。
或者說……就卡維希爾被刺身亡的當天，這場戰爭的大幕就已經被拉開！
亞美尼亞軍區兵精糧足，兵甲之利堪稱拜占庭帝國之！一輩子都軍旅裡廝混的斯潘將軍很清楚亞美尼亞總督麾下的軍隊的精銳程度——聽聞這些亞美尼亞叛軍的裝備之精良，甚至就連皇宮的御林軍都未必能企及！
就三天前，一份公告已經傳遍帝國之內，公告是通過了帝國境內的各地的魔法工會的魔法陣傳遞的。
這是一份亞美尼亞總督休斯起草的戰書。
這份戰書裡，休斯以質問的口吻痛斥帝國皇帝康托斯大帝親信奸佞，背棄軍方，為政多年毫無建樹，並且對軍方一再打壓，引起帝國眾將心寒心生離心。這次又忽然發動對軍方的清洗舉動。戰書之中，休斯要求康托斯大帝立刻退位，廢除克倫瑪家族的皇族統治地位，仿古制恢復元老院制，並重選舉元老委員會委員，共治帝國。
「況國之存千載，沉弊冗極，已到不可不變之時！當此時者，為帝國運，為軍人榮耀，當挺身而出，雖九死粉身碎骨而無憾！原帝國亞美尼亞軍區總督休斯泣血告書，天下英雄豪傑共討昏皇，以還我帝國昔日榮威！」
斯潘想起了那份公告上的後兩句，不由得心中一歎。
好一個「原帝國亞美尼亞軍區總督休斯」，這句話妙就妙了一個「原」字上。這個休斯已經徹底下了決心，連帝國的官職都已經拋棄不要了。
共討昏皇，廢除克倫瑪皇族統治……成立元老院？笑話，這幫軍閥怎麼會玩什麼元老院的把戲，就算真的成立什麼元老院，那個未來的元老院裡的元老成員，只怕也都要全部清掃一空，全部換做這批軍區總督來擔任吧。
這份公告，已經政治上和帝國皇室徹底決裂。不再承認帝國皇室統治地位，不再承認帝國皇室封立的官職，甚至……不再承認拜占庭帝國的存了！
休斯總督的起兵，立刻就引起了軍閥黨羽的響應，此刻帝國境內，尤其是北部的各個軍區紛紛豎立叛旗一時間，帝國北部一半領土已經易旗。
亞美尼亞軍區距離帝都近，休斯第一個起兵侵犯奧斯吉利亞，他的實力原本就位列帝國各軍區之中的前三甲，加上兵甲之利和多年的經營，就算是拉起十萬軍隊來也不奇怪。聽說這次休斯已經和其他的軍區總督們達成了協議，那個薩爾瓦多其中發揮了重大的作用，休斯立刻傾巢而出，兩個重甲步兵軍團加上一個步騎混編軍團一共六萬軍隊立刻進軍奧斯吉利亞。
這種情況下，身為奧斯吉利亞的守軍統領將軍，斯潘將軍不得不採取了龜縮戰術。
原本奧斯吉利亞身為帝國的帝都所，周圍還有四座衛城，規模大概也就相當於帝國普通的小城市，加上周圍的村鎮，形成了一個帝都直轄大區。
亞美尼亞叛軍的進犯，斯潘的應對則是放棄周邊，退守帝都奧斯吉利亞。
雖然這個策略曾經宮廷會議上被爭論不休，尤其是那些文官集團對這種未戰先退的策略大加貶斥，但是斯潘卻硬著頭皮堅持己見。
他心中對那些文臣們的言論十分不屑。
幸好，老皇帝康托斯大帝也畢竟是軍旅出身的，這個時候堅定的支持了斯潘。
斯潘的理由很簡單：奧斯吉利亞的兵力不足。
原本奧斯吉利亞的守軍，只有兩萬的帝都近衛軍，加上只有八千左右的御林軍。哪怕是將城中的治安屬的衛兵等等全部加起來，紙面上的數字也不過三萬而已。
重要的是，因為近的那次和奧丁人的戰爭，帝國的中央常備兵團有兩個被直接打殘，為了重建，而且為了保證皇室對重建部隊的掌握，先後從帝都的近衛兵團裡抽調了至少八千人出去充實軍。而王城近衛軍的空缺，則是由各地的二線地方守備軍裡調集填上的。
原本帝都的近衛軍的戰鬥力就未必有多強——雖然近衛軍對皇室的忠心不用懷疑，而且裝備軍餉一直都是得到了皇室的優待。但是這支軍隊常年駐守帝都，大部分軍人甚至都沒有經歷過多少廝殺。這樣的一支軍隊，哪怕是同樣屬於皇室陣營的其他幾個中央常備兵團的眼裡，也都是有些不屑的。
常常就聽見第六兵團和第十三兵團的人嘲弄帝都的近衛軍是「老爺兵加娃娃兵」。
可現就算是這支「老爺兵加娃娃兵」，也被抽調了小半，補充進來的二線的地方守備軍是不堪，戰鬥力又降低了三成。
至於御林軍……如果說帝都近衛軍是花架子軍隊，那麼御林軍麼……這些傢伙當當儀仗隊還行，打仗麼……搖頭比較快吧。
除了那神秘的「暗夜御林」！
可暗夜御林就算再強，也不過幾百人而已。大兵團的會戰，幾百人能起多少作用？
三萬人的軍力雖然聽上去是不算少了。但是奈何奧斯吉利亞城實太大了！要把守住這麼一座龐大的雄城，三萬人那條漫長的城牆上一灑，就顯得薄弱多了。
如果還要分兵去駐守外圍的四座衛城？
那簡直就是找死了！
城中缺乏騎兵……御林軍雖然有不少騎兵，但是那些傢伙的戰鬥力斯潘是無法信任的。
城外的叛軍軍力佔優，一旦進攻，一定會先拔出四周的釘子。而如果分兵駐守的話，就如同一個拳頭鬆開了，讓對方來一根一根的切斷自己的手指。
還不如收攏拳頭，全力死守奧斯吉利亞。
奧斯吉利亞城池雄威，又是天險。加上常年的繁華，城中物資充沛，別的不說，光是糧食，自給自足三個月都沒問題。
而且還有海上運輸線！叛軍初來，而且未必有能力封鎖海域，死守奧斯吉利亞，還能通過海上不斷的補充物資，靠著這座雄城，或許能和叛軍多周旋一段時間吧。
而且……斯潘心中依然存了幾分希望。
阿德裡克將軍已經去了東南部去調集地方守備軍了。一定會帶著援軍趕來，還有忠誠帝國的其他幾個中央常備兵團……別的不說，魯爾的羅德裡亞騎兵兵團，如果能趕來的話，那麼這場戰爭的勝利希望就多了一分！
但是斯潘雖然每每這樣想，卻也明白希望實不大。
幾個中央常備兵團都分散各地駐地，此刻到處都是叛軍，各個兵團要想馳援帝都，首先就要穿越敵占區才行。
而且就算真的冒死趕到了，還能剩下幾成戰力？
況且，休斯大軍進犯，其他的叛逆軍閥也會紛紛起兵，聽說此刻北方已經有其他幾個總督都已經起兵趕赴帝都來了。
斯潘看來，這場戰爭，皇室實是沒有什麼勝利的希望。帝國糜爛了百年，特瑪軍區的制度已經養肥了這些群狼，數代的經營，這些軍區早已經成為國中之國，招兵買馬囤積軍資，哪怕是平時，雙方的軍力對比，也是皇室處於劣勢，何況和奧丁一戰之後，忠心於皇室的幾個中央常備兵團是被削弱。
明知是必敗的情況下，奧斯吉利亞城裡這些天人心惶惶。而且不時的還有各種流言蜚語的消息。
斯潘身為城中守軍將領，也曾經受到了叛軍的誘惑。
這些叛軍帝國經營了數代，潛伏的力量不知道有多少。哪怕是城中已經戒嚴數日，就昨天晚上，居然也有人半夜求見了斯潘，表明身份是代表城外叛軍前來勸降斯潘。
真不知道嚴密的城防，這些傢伙是通過什麼秘密的渠道潛進來的！
對方言明，只要斯潘肯臨陣倒戈，改弦易轍，戰鬥之中打開城門放叛軍入城的話……
「休斯大人說了，將來的亞美尼亞王國的軍務大臣之職便是留給您的！封伯爵，賞賜金幣十萬！並且聽聞您有一位親侄倪古爾，您視若己出。休斯大人說願意將他的族女嫁給倪古爾為妻！今後，以兄弟之禮相待您！」
這份價碼實不低了！
未來的王**務大臣，封伯爵，十萬金幣的賞賜，還有和王結成兒女親家……
以斯潘城衛軍裡經營多年的威望，自然也有一群忠心於他的死忠之士，戰鬥之中打開城門，未必是什麼太難的事情。
斯潘很清楚，只要自己肯點頭，獻出城門，那麼今後就可以榮華富貴一生，至不濟，也能保存家族存續和自己的性命。
而如果拒絕的話，一旦戰敗城破，自己全族都是滅的下場！
而現看來，己方實是沒有什麼看得見的希望。
「我很動心，真的很動心。」
當時斯潘看著對方派來的那個使者，很坦然的歎了口氣：「我忠心為皇室效力，今年已經四十歲了，也不過是一個統領將軍。陛下親近和信任的人，數到前二十都未必有我。帝國的權勢之家，我甚至排不進一百位！甚至就戰前，陛下還因為薩爾瓦多逃脫的事情降罪於我，只是現大戰用人，才讓我戴罪立功，繼續統領近衛軍。
而我斯潘，我知道自己的本領，說才能，我不過是中人之資而已，帝國之中名將林立，無論是阿德裡克還是魯爾將軍的才能都勝過我十倍，哪怕是昔年的瘋狗格林，也勝我十倍！
以我的才能，就算是再過五十年，也沒可能坐到軍務大臣的位置。所以……相比之下，休斯大人的條件，已經是十足誠意了。
所以，如果說我不動心的話，那是假話！」
使者聽到這裡，頓時面容一動：「閣下是答應了？」
斯潘繼續歎息：「我很想答應你，但是可惜……我不能！」
他站了起來，緩緩的繞過了桌子，看著牆壁上掛著的自己的佩劍，忽然輕輕一笑，他緩緩回頭，此刻的斯潘，語氣輕慢，卻無比認真：
「人活一世，除了榮華富貴之外，總也是有些別的東西的。」
說完，他手裡銳氣一閃，劍鋒已經刺進了那個使者的咽喉之中！
那使者瞪大了眼睛，捂著喉嚨，發出格格的聲音，鮮血從指縫裡緩緩流淌而出！
「帝國史上開國元帥鬱金香公爵大人曾有一言：國若覆滅，忠臣當亡！我斯潘不才，庸人一個，不敢自比鬱金香公爵那樣的雄傑。不過，今天，我也有一句話……」
斯潘緩緩擦拭劍鋒上的血跡，目光平靜如水：「帝國若滅，我斯潘……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