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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百七十五章 【秘密】 文 / 跳舞

    第一百七十五章【秘密】

    這些人才讓夏亞眼睛一亮,他看了看下面的這一堆明顯就是雜七雜八的傭兵,笑道:「我一個個也問不過來,都去旅店老闆那兒登記下你們的名字和住處,我選中了之後,自然派人去通知請你們。」

    下面這些人這才放過了夏亞,跑去糾纏旅店老闆了,和老闆也是黑心,派夥計到了後面找了桌椅筆墨紙張登記,可報名就先交三個銅板,大發其財。

    夏亞也不理會這些,直接走到了大堂中間,看了看四周剩下的那些坐那兒的傭兵,顯然這些人才是真正的精英,夏亞一笑,唰的一聲拔出的一把匕首來,奪的釘了一張桌面上,匕首直接沒柄而入,看著四周,笑道:「想來現這屋子裡,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了,好吧,那麼這生意到底給誰,大家就先說說吧。」

    頓了頓,夏亞眉毛一挑:「街上不好明說,我這次去野火原,先是去紅色曠野,然後麼……還要取道往西,去扎庫土人那兒一趟!所以,熟悉那兒地形的,優先!」

    此刻大堂裡,靠著門口坐了一桌,靠著樓梯下坐了一桌,靠著夏亞左側又坐了一桌,顯然是三伙不同的人,聽了夏亞的話,這三伙人互相看了看,終於,坐門口的那一夥人,其中一個中年武士站了起來,這人一身皮甲,桌上放了一把長劍,劍柄上裹了一層麻布,布料顯然被多年留下的鮮血染透了,泛出一片紅綠的顏色來。

    那個中年武士站起來,看了看夏亞,又看看另外的兩伙人,卻笑了笑:「這位大人,您的生意雖然價碼夠高,但是一家生意不能三家做,到底給誰,決定還是您的手裡。」

    說完,他抓起那把劍來,一劍削了旁邊的桌上,咯的一聲,那桌子被他一劍劈成兩半,但是卻紋絲不動,直到那個中年武士走過去,輕輕一推,那桌子才分成兩半轟然倒下。

    這一劍很是漂亮,尤其是力量和技巧的融合很是不錯,夏亞看了眼睛一亮。那個中年武士一笑,緩緩道:「我們是羅素傭兵團的,我的名字就叫羅素,您既然是野火鎮的老人了,那麼這個名字自然聽說過,我們團的信譽,也就不用我說了。」

    夏亞點頭,羅素傭兵團,這名氣他的確聽說過的,很是響亮。

    旁邊一個冷冷的「哼」聲,一桌人裡站出一個身材矮小精幹的武士來,那人剃了一個光禿禿的腦袋,卻滿臉凶狠的模樣,冷笑道:「羅素,你的劍法劈劈桌子還行,可是對人就差遠了。」

    說完,他看了看夏亞,大聲道:「我們是哥薩克傭兵團的,這名字您自然不會沒聽過,別的我不說了,我手下的人,個個都是精銳,而且我們自備馬匹!我的人,都是騎術精良,別說是普通的盜賊團了,就算是遇到正規的騎兵,我的人也不會落了下風。」

    騎兵?夏亞一聽,眼睛就亮了幾分,他出身羅德裡亞騎兵團,天生對騎兵就有幾分好感。

    「哥薩克?哼,你們的底細,別人不知道,我們還不知道嗎!」後坐裡面的一桌人跳了起來,這一夥人個個身材魁梧,為首是一個壯漢,那體格幾乎可以和沙爾巴媲美,肩膀寬闊,膀大腰圓,穿著一副圓形的胸鎧,兩條裸露外面的手臂肌肉隆起,背後背著一柄短柄的雙刃戰斧,跳起來之後指著那些哥薩克傭兵團的人冷笑:「這位大人別信他們,哥薩克!哈!從前都是一幫馬賊!這些人手裡不乾淨,說不定出了鎮子走出不到一百里,他們掉臉就能把自己保護的商隊給搶了!媽的,就是你們這些混蛋,壞了我們的行規!」

    說完,他挺胸喝道:「我們是火犀牛傭兵團!我的名字叫做霍克!您請了我們,保管沒錯!我這裡做了十年,我父親就是為了保護一位客人而戰死矮人族領地的!我們只要收了您的錢,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保你安全!」

    那哥薩克傭兵團的人被戳穿了老底,頓時惱羞成怒,一個個跳了起來破口喝罵,這個叫霍克的壯漢站那兒,滿臉傲氣,卻挺起胸膛來,冷冷的盯著那個精幹的瘦小漢子:「怎麼了?戳穿了你們的底細,想動手麼?哼,你找我六次麻煩,每一次都被老子打斷幾根骨頭,今天想再斷幾根麼?老子成全你就是!」

    那哥薩克傭兵團顯然他手下吃過不少苦頭,一聽這話,人人變色,雖然罵得凶了,卻沒有一個人敢上來。

    霍克呸了一聲,昂然喝道:「當傭兵這行,就是拚命的買賣,可既然干了就要講究信用!客人給了錢,咱們就拿命去拼!你們哥薩克團的人,老子看不起!有種就過來,老子正好今天手癢,劈幾個混蛋,正好舒舒筋骨!」

    哥薩克傭兵團的人被激得面紅耳赤,就要有人衝上來,卻被那個瘦小精幹的漢子攔住了,這人冷冷的看了看霍克,咬牙喝道:「霍克,這事情我記住了,你總有一天會後悔!這生意老子也不和你搶了,只是今天的事情,今後我們一起算帳!」

    說完,他也不看夏亞一眼,轉身掉頭就帶人走了出去。

    門口做的那個叫羅素的中年人看了看霍克,猶豫了一下,皺眉道:「霍克,你父親剛死沒多久,我知道你的人需要這筆錢,這次我不和你爭了。」

    頓了頓,這中年人似乎還算厚道,緩緩道:「哥薩克那些傢伙雖然可惡,但是卻是一群狡猾的狼,你這小子雖然厲害,但是也要小心他們的暗中搞鬼。」

    說完,他看了一眼夏亞,歎了口氣,就要帶人離開。

    「等等!」

    夏亞一笑,緩緩走了過去:「我可沒說不僱傭你們啊。」

    羅素一愣,臉色有些尷尬,看了一眼霍克,霍克那個漢子似乎是一個磊落的人,大聲道:「既然這位客人選了你們羅素團的,老子也沒什麼不服氣的,只要別落哥薩克那群馬賊的手裡就好。」

    說完,他似乎也有些無奈,歎了口氣,就要離開。

    「你也不能走。」夏亞一笑,攔住了這個壯漢:「你們兩伙人,我全部都請了!」

    兩伙人都奇怪的望向了夏亞,夏亞一笑,說了一句:「稍等。」

    轉身回到了樓上房間裡,不多片刻,他一手一個,提著兩隻大大的皮袋子走了出來,來到樓下,把兩隻袋子往桌上一抖,嘩啦嘩啦,頓時大把大把金燦燦的金幣就倒了出來。

    眼看面前這麼多金幣,那些傭兵雖然人人變色,卻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動,夏亞心中多了幾分滿意,笑道:「這裡是三百金幣,算是我先支付一半了!等回來之後,還有三百。這錢,你們兩家都分了吧!」

    樓上的房間裡,沙爾巴和菲利普兩人聽見下面的動靜,沙爾巴歎了口氣:「浪費這麼多錢幹什麼,這兩伙人都留下了,也沒什麼用處,只要帶著天攻,想來路上也不會出什麼大危險,至於走到扎庫土人的地盤麼……聽說那些土人很少襲擊人類商團的。」

    菲利普今天和沙爾巴一起跑出去收購糧食,也累了一天,聽了之後淡淡一笑,緩緩道:「你不懂大人的心思的。」

    「夏亞到底什麼心思?聽說咱們本來就缺錢了,還這麼亂花……唉,反正老子是不懂的,難道你這個陰陽怪氣的傢伙卻懂了?」沙爾巴很不服氣的瞪著菲利普。今天兩人出去收購糧食,菲利普這人精明,和人討價還價絲毫不肯吃虧,如果換了沙爾巴一個人去,只怕這個粗魯的漢子,早就被野火鎮上的那幫奸商騙了。

    沙爾巴卻依然對菲利普這個傢伙沒什麼好感,此刻是不服氣,心想:老子和夏亞是一起從死人堆裡殺出來的好兄弟,我不懂他,難道你這個陰陽怪氣的傢伙卻反而懂了?

    菲利普搖頭,輕輕一笑:「莫爾郡的軍備要整頓,正缺乏好的兵源,這野火鎮上的精銳傭兵,倒是可以多多招攬一些,大人的想法,很是不錯啊。」

    菲利普果然沒有猜錯夏亞的心思。

    如果只是單純的請保鏢,那麼實沒必要大張旗鼓的野火鎮找那麼多傭兵。而且還花了那麼多大價錢造勢。

    不過是夏亞眼紅野火鎮上那些精銳彪悍的傭兵武士!這些人都是經歷過冒險,見過血的精銳之人,如果能吃下來,好好的訓練出紀律來,就是一支出色的軍隊了。

    至於價錢麼……貴是貴了一些,但是現夏亞手裡沒兵,莫爾郡的軍備實太廢物了,弄上一些傭兵來充實軍隊,小規模的建造這麼一支精銳部隊來,也算是不錯。

    其實,拜占庭軍隊招攬傭兵,也並不是沒有先例的。

    只不過傭兵們平日裡鬆散自由慣了,不太能受得了軍隊裡嚴酷的紀律。但這並不是主要問題,畢竟當傭兵的,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常年冒險,也不過是拚命賺辛苦錢,其實收入也沒有那麼高,一個傭兵幹一輩子,老的時候能積攢下幾個金幣,回到家鄉買上一點土地來養老,就已經算是善終了。

    能進入拜占庭的軍隊裡,吃軍餉軍糧,而且大部分時間都只是訓練而已,打仗的時間畢竟是少數。而且一旦退伍,也有一筆遣散費可以拿,從安全和穩定上來說,比當傭兵要強了不少,收入也未必就低多少。

    只不過,很多傭兵不願意進入帝國的官方軍隊,主要是因為沒有出頭之日。

    拜占庭帝國的軍方系統被軍閥黨羽把持,而現雖然被打破了,有了鷹系的勢力和軍閥黨羽打擂台。

    但是帝國的軍隊上下,但凡是級別高一點的軍隊裡的軍官職位,都是講究出身和資歷:是軍閥黨羽的,或者是鷹系軍事學院畢業的……你一個外來戶,軍閥黨羽嫌棄你不是自己人,自然不肯重用。而鷹系的勢力雖然不會有太深的門戶之見,但是鷹系的將領都有一個不好的毛病:清高。這些人自問都是正統的軍事學院出身的,受過高等的軍事化教育,屬於精銳的人才。對那些野路子出身的外來戶,也是隱隱的有些瞧不起。

    甚至就算是夏亞,如果不是他有阿德裡克和魯爾將軍兩人的交情,再加上這次戰爭之中無法否認的顯赫功勞,鷹系裡的那些學院派的將領,也未必會接納夏亞——縱然是如此,此刻鷹系裡的不少人,瞧不起夏亞這個野路子出身的人,也大有人呢。

    這種局面就造成了,如果不是有真正的極為強橫的本領,或者是極硬的後台,就別想軍隊裡混出頭。

    一個外來的傭兵團伙入伍?傭兵團的首領說不定還能憑藉著一身不俗的武技混出點兒名堂——也多是混到一個隊長就了不起了!至於普通的傭兵武士,一輩子當大頭兵吧!

    稍微高一點的軍職,都被兩派的人把持了,互相爭還爭不過來呢,怎麼可能花落旁人?

    不過夏亞卻不管這麼許多,他本身就是野路子出身,也不看重人的出身和資歷,他只知道野火鎮上不少傭兵團很是精銳,如果能收攏下來招攬到手下,倒是大有潛力。唯一的問題麼,就是這花費了。

    不過……只要搞定了和扎庫土人的交易,弄到扎庫土人的黃金,還怕沒有錢麼?

    野火鎮上又停留了三天時間,幾乎把鎮子市面上能買到的糧食都刮一空,後趕了五十輛裝滿了糧食的大車,夏亞一行人終於從野火鎮出發了。

    此行大隊人馬,五十輛大車,馬伕和車伕一共一百人,還有兩個傭兵團一共一百六十人——羅素傭兵團和火犀牛團的人都加入了,看夏亞給的錢多,乾脆把團裡的人手,精銳的全部帶了出來,人數也超過了夏亞之前的預期。

    此外,還有加侖斯商團的一個車隊,六輛大車,卻派了三十名精銳的武士護衛,一行人加上夏亞四人,還有多出來的一個天攻,正好是三百零四個,這天早上,起程離開野火鎮,往紅色曠野而去……

    此刻的土鱉騎馬行走隊伍的前面,看著身後數十輛大車浩浩蕩蕩拖成一條長龍一般,還有精銳的傭兵武士全副武裝跟隊列之中,看著前方無邊無際的野火原曠野,心中頗有幾分感慨。

    野火原……老子又回到這裡了!

    上次這裡,老子流過血,殺過人,還有自己生平交的第一個好朋友,就死了自己的懷裡……

    不過這次回來,卻又是一番不同的場景,此刻身份不同,心態也不同了!

    此刻的土鱉還不知道,這次重返野火原,等待他的,將會是一場影響了他後半生的考驗!

    「殿下。」

    輕輕的呼喚將望著窗外失神的加西亞驚動,他緩緩回過頭來。因為正出神,被打攪了思路,加西亞的眼神裡露出一絲隱隱的煩躁。不過他身為皇儲,又是出名了講究禮儀儀表,面對眼前這個恭敬嚴謹的宮廷女官,加西亞用無法挑剔的嗓音開口——他說話的語氣腔調很獨特,也是經過了多年培養訓練而成的,即顯出了自己的溫和,又不失上位者的威嚴。

    「說吧,她近怎麼樣了。」皇儲站了起來,看著面前這個女官。

    這位女官正是艾德琳身邊的那位,一臉嚴謹的表情,雙手交叉放身前,微微欠身,很標準的一個禮節之後,用一絲不苟的語氣回答:「艾德琳殿下很好,只是近時常一個人關房間裡發呆出神,也沒有再要求出門,無事的時候,就房間裡看書。」

    「看書?」加西亞略微一挑眉,似乎是自言自語一樣:「哦,她什麼時候喜歡看起書來了。」

    頓了頓,他才看著這個女官,皺眉道:「她都看了些什麼書?」

    「帝國史料,大陸通史之類。」女官沉吟了一會兒:「似乎還有一些開國元勳的偉人傳記。嗯,我看見艾德琳殿下近時常看的,倒是以鬱金香家族的傳記居多。」

    「奧斯吉利亞傳記?」加西亞微微一笑:「妹妹什麼時候對軍史感興趣了。」

    「還有……」女官猶豫了一下,似乎略一遲疑,還是鼓足了勇氣道:「艾德琳殿下近胃口不太好,吃得也少了一些。似乎……她這樣年輕的女孩子,成天悶城堡裡也實無聊,倒是太子妃殿下近去見了她幾次,有黛芬尼殿下的陪伴,艾德琳殿下似乎情緒才會好一些。」

    「好吧,我知道了。」皇儲略微抬了抬手指,從袖子裡扯出一條鑲金邊的繡花手巾,仔細的擦了擦嘴角:「近看緊一些,別讓妹妹再到處跑了。奧丁人的使團就要來了,這次他們要求要見一見艾德琳,父皇應該會答應的,到時如果艾德琳又跑掉了,對奧丁人就很難交待。嗯……既然她近對看書有興趣,你去安排一下,讓宮廷裡的講師學者去給她講講史書吧,還有,讓人把我書房裡的史書都搬去給她,只要她不出門,想幹什麼,都由著她來吧。」

    這個女官彎腰行禮告退,等人走了之後,皇儲將手巾丟了桌上,扭頭看著窗外的天空,神色彷彿沉思。

    奧斯吉利亞傳記?這個妹妹,什麼時候對鬱金香家族的事情感興趣了……

    皇儲出了會兒神,門外傳來了三聲輕輕的扣門聲,隨即一個穿著禮服頭戴金色假髮的人走了進來,正是他的內務管家。

    「殿下,時間到了。」這位管家一手橫胸前,一手背身後,他的這種標準的儀態,讓皇儲的眉毛略微舒展了一些,似乎很滿意對方的裝束,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您有一刻鐘的時間進下午茶,然後還有一刻鐘的時間換衣服,賓客們都會宴會開始前半個時辰到達,您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安排,我就會將覲見的時間安排下去了。」

    「不用下午茶了。」皇儲搖頭,他站起來走到房間裡一面一人多高的碩大鏡子前,端詳著鏡子裡自己的身影——明明是遺傳自騎槍大帝那稜角分明的臉部輪廓,但是面色卻有些蒼白文弱,神色嚴謹,眼神沉穩,鬍鬚和頭髮都是一絲不苟,從儀態上毫無挑剔,就連衣服上都找不出一絲褶皺來。

    這樣的儀表,他自己很滿意,但是卻也知道,貴族圈裡,也有很多人背後議論自己的時候,對自己卻有另外一番評價:暮氣沉沉。

    暮氣?

    的確,和雖然老邁,卻依然偶爾露出崢嶸的父皇相比,自己平日裡太過內斂,雖然行事嚴謹,但是落別人口中,卻變成了沒有進去心的暮氣。

    嗯……暮氣麼?

    加西亞的生活習慣一言一行,幾乎是嚴謹到了極點。他每天定點起床,一刻都會晚,然後每天的早餐吃的東西都是一塊甜瓜加上一小塊牛腰肉,烤得七成熟。除非是宴會之上,加西亞平日裡從不喝酒,他不喜歡酒精,也不好美食,對華麗的東西也沒有多少偏愛,至於古董珍玩,他也並不曾刻意的追求。

    行事的時候,加西亞大的特色就是:準確!

    他討厭一切意料之外的事情,喜歡將所有的事情列成準確的計劃,然後一件一件按部就班的完成。甚至就連他走路的習慣都一絲不變。

    他有一個習慣,每天傍晚都會花園裡散會兒步,繞著自己行宮的花園走上一圈,而一圈走下來,一共是一千一百零九步!自從他成年之後,身高體形不再變化之後,這步數就沒有再發生過變化了!繞著花園走一圈,一千一百零九步,一步不會多,一步不會少!

    他很注重自己的言行,既便是跟隨了他多年的貼身隨從,也極少看見皇儲情緒失控的樣子——近年來唯一的一次,就是知道了邦弗雷特死訊的那天晚上。

    而第二天一早,加西亞就神色如常的去見客,參加了一個貴族圈裡的沙龍聚會,還和朋友打了一會兒馬球。

    他每天下午的時候都會練習半個時辰的劍術,騎半個時辰的馬,所以管已經三十多歲了,他的體形依然保持得很好。很多和他年紀相仿的年輕貴族,年過三十就已經養成了大腹便便的臃腫模樣。直到現,皇儲加西亞依然肩寬腰窄,就連給他作畫的宮廷畫師都感慨,皇儲的體形十年都不曾變化,他二十歲的時候什麼樣子,現依然是那幅模樣。

    他極少表露情緒,即可不會對人顯得太熱情,也不會顯得太冷漠,對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禮,態度溫和——可這種溫和之中,卻很顯然的保持了一種奇特的距離。

    哪怕是他對人笑的時候,那種笑容雖然和煦,卻也毫不掩飾的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接近的淡然。

    嚴謹的另外一個詞語是死板,很多人都認定了加西亞是一個行事死板,不懂得變通的人。那麼,暮氣這個評價自然就跟隨了他多年。

    暮氣……暮氣……

    看著鏡子裡那張平靜沉穩的臉龐,加西亞緩緩的解下了領口的扣子,他略微抬了抬手,房門打開,一隊宮廷僕人就魚貫而入,手裡拖著嶄而複雜的禮服進來,有的幫他戴圍領,有的幫他穿衣,有的幫他使腰帶,有的幫他穿袍子。還有的侍者將一盤一盤的飾品挨個端上來,供他挑選。

    著裝打扮的時間不多不少,一刻鐘正好完成,鏡子裡的人已經變成了一個穿著華貴的宮廷禮服,柔軟的狐領,領口用一枚昂貴的藍寶石充當扣子,筆挺的禮服將他的腰身體現了出來,裁減得極為精細,雙排的衣扣,每一粒都是純金的,可是特殊的設計之下,卻絲毫不顯得俗氣。雪亮的皮靴擦的幾乎可以能照見人的影子,還有一個侍者幫他將頭髮梳理好之後,兩個侍者端來兩面小鏡子站兩側,使得皇儲殿下可以從幾個角度都能照見鏡子裡自己的模樣。

    一切全部妥當之後,加西亞就變成了眾人熟知的那個皇儲:儀表出眾,嚴謹沉穩。兩個侍者小心翼翼的將他褲腿上的一個不易察覺的褶皺拉平之後,皇儲看上去就彷彿一尊……一尊精美的雕像。

    加西亞露出了滿意的眼神,他很滿意自己現的這副樣子。

    正準備出門,忽然就聽見了門外傳來了僕人爭執的聲音,這動靜讓加西亞眉頭一擰。

    「不,您不能進去,殿下正衣。」

    「啊!不行,請您別為難我們,啊!」

    幾聲短促的驚呼之後,房門被砰的一聲撞開,兩個站門口的僕人被直接撞到了一旁,隨即一個人影如一團烈火一樣衝了進來,跑到了加西亞的面前,也不顧旁邊人的驚呼,一個拳頭就正面打了加西亞的鼻子上!

    砰的一聲,加西亞眼前一黑往後倒了下去,隨後那人撲了他的身上,拳頭不停的砸下去,加西亞被打了地上之後,卻奇怪的一聲不吭,足足唉了三五拳之後,旁邊驚恐的僕人才衝上去,將那人拉扯拽了起來。

    皇儲被打的嘴角流出鮮血來,臉上卻毫無痛楚或者憤怒的表情,他自己緩緩爬了起來,也不看那個被幾個僕人牢牢扯住的人,先對著鏡子,從袖子裡扯出那條手巾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然後咧了咧嘴,才轉身看著那個被幾個僕人抱住,卻依然掙扎不休的人。

    這一刻,加西亞忽然笑了。

    「放開他吧。」皇儲的聲音似乎聽不出有惱怒的樣子。

    幾個僕人有些驚恐,不然依然放了手,幸好那人也沒有再撲上來的樣子,只是站那兒,冷眼瞪著皇儲,面色憤憤。

    「都出去吧,讓我和小公爵聊一會兒。」皇儲看了一眼有些呆滯的總管,溫言笑道:「我還有時間,不是麼?」

    「……呃……是,您取消了下午茶,所以您還有一刻鐘的時間。」

    「很好,先出去吧。」加西亞的語氣不容置疑。

    很快,人都走光了,房間裡就剩下了加西亞,和他對面這個憤怒的年輕人——米納斯家的小公爵,羅迪。

    「你的拳頭還是那麼硬,羅迪。」皇儲看著羅迪,他的眼神很溫和,然後咧嘴一笑,這一刻,他居然回身坐了椅子上,然後扯開了領口的扣子。

    「你該打。」羅迪站那兒,滿臉憤怒的表情:「我記得,我警告過你!如果你再讓我的妹妹受委屈,我一定會讓你吃苦頭的。」

    加西亞依然一臉從容,他笑了笑,將那條手巾丟了桌上:「我一會兒還要參加一個宴會,你耽誤了我的時間。」

    「去他媽的宴會!」羅迪怒道:「昨天妹妹回家了,我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她躲房間裡哭了一夜!加西亞!你到底把她怎麼樣了!!」

    皇儲那一貫如古井不波的臉龐上,忽然露出了一絲嘲弄的詭笑:「我把她怎麼樣了?羅迪,你真是愚蠢!正是因為我沒有把她怎麼樣,她才會哭泣!」

    「……」羅迪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只能狠狠的盯著加西亞。

    加西亞的眼神裡閃過了一絲奇異的笑意,隨即卻歎了口氣:「好了,我也告訴你,這是你後一次打我了。」

    他站起來,走到鏡子前,看著鏡子裡,做了一個咧嘴的動作,眼看眼角被打得有些青腫,似乎有些不滿,皺眉道:「我是認真的,這是你後一次冒犯我。我一直容許你亂來,因為你是羅迪。我的朋友不多,你可以說是唯一的一個。」

    「哼,我可從來沒把你當成朋友。」羅迪忍不住刺了對方一句:「自從黛芬尼嫁給你之後,你對她不好,你就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這並不重要。」皇儲淡淡一笑:「我明白,所以我不會責怪你。但是我也告訴你,這是我後一次容忍你對我的不尊重,後一次。」

    「哼,如果再有下一次呢?」羅迪冷笑:「你是皇儲,未來的皇帝,準備嚴厲懲處我麼!」

    「不,我不會那麼做。」皇儲的語氣很溫和:「但是,下一次,我會還手。」

    他輕輕一笑,回身走到了羅迪的面前,他的語氣輕柔而和煦:「羅迪,好那樣的事情別出現,因為,我不喜歡對人出手,你也知道我不喜歡使用武力,不喜歡傷害我的朋友,所以,還請你好不要再逼迫我。」

    說完,皇儲的眼神冷漠了下來,扭過頭去,背對著羅迪,仔細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冷冷的丟來一句話:「說完了,你可以躬退了,記住你的身份和儀態,羅迪,你將來是要當公爵的人,是我拜占庭帝國貴族們的表率。」

    羅迪面色鐵青,雙拳握緊,卻終於一言不發,哼了一身,扭頭從門口衝了出去。

    一口氣衝出了皇儲的房間,外面眾多侍衛僕從異樣的眼神裡,羅迪衝到了樓下大堂裡,從大門跑出了皇儲的行宮,這才感覺到胸前的壓抑感覺輕鬆了一些。

    他剛才真的很想衝上去再給他兩拳!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皇儲雖然背對著自己,可是羅迪卻清楚的看見,鏡子裡皇儲的臉!

    那張臉……

    笑!!

    這個一絲不苟的傢伙雖然平時不是沒有笑過,但是平日裡的笑容,都是那種禮儀上的笑容,既便他笑的時候,眼神裡也毫無一絲笑意!

    但是就剛才,那鏡子的皇儲的那張臉,真的對自己笑!笑容裡滿是嘲弄,滿是不屑……而且,笑得那麼肆無忌憚!!笑得那麼高深莫測!!

    那樣的笑,充滿了一種居高臨下的味道,就彷彿是面對著一個微不足道的螻蟻匍匐他的面前!!

    那一刻,羅迪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中忽然就壓抑得難受,一種熟悉的壓迫感遍佈全身,那握緊的拳頭,怎麼也打不出去了,彷彿一個潛的意識告訴自己,如果敢動手,那麼接下來一定會發生讓自己很恐怖的事情!

    這樣的笑容,那高深莫測的樣子,隱隱的有些熟悉。

    似乎,好像自己認識的人裡,還有誰,笑起來也是這種模樣來著?

    仔細回想了一會兒,羅迪忽然全身冰涼,身上湧出冷汗!

    想起來了!

    是……是卡維希爾!!

    皇儲鏡子裡的那背身一笑,那笑容的神態,像足了卡維希爾那個恐怖的老傢伙!!

    鏡子前,皇儲僕人們的幫忙下將衣服重整理好了,有一個清秀的年輕僕人將一盒清涼的膏油仔細的,用小指挑了出來,仔細的塗抹皇儲青腫的眼角。

    皇儲冷冷的看著鏡子裡,無論怎麼掩飾,眼角的青腫都無法立刻消除了。

    「我親愛的總管。」皇儲低聲呼喚,那個總管立刻低頭站了身後。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你親自去做。」

    「是的,殿下。」總管趕緊應聲。

    皇儲吸了口氣,他的語速很慢,腔調也不溫不火:「你去見我那位親愛的妻子,告訴她,因為她的不克制,使得我被她親愛的兄弟打傷了,所以,為了懲罰她這樣的不嚴謹的舉動,我希望她留城堡裡,好一個月都別出門,好好的反省一下。我相信,我親愛的妻子,一定會體諒我這樣的要求的。」

    總管身子一抖。

    他是加西亞身邊的老人了,跟隨了這位皇儲有二十多年,所以他熟悉皇儲的性子,雖然這位皇儲平日裡從來不喜不怒,但是跟隨他身邊多年,從一些細節上也能把握出一些這位殿下情緒變化的徵兆了。

    這位殿下,每當他怒氣大的時候,表面上就會顯得越緩慢!他說話的腔調越慢,就是表示著心中越憤怒!

    尤其是類似「親愛的」這樣的稱呼,一旦他說出來,那就代表著這位殿下已經怒不可遏了。

    總管身子哆嗦,趕緊低頭應了。

    「好了,不要整理了。」皇儲忽然轉身離開了鏡子,讓站鏡子旁的眾多僕人呆住了。

    「這樣的儀態,我沒法出席宴會,取消吧。」皇儲歎了口氣,走到了窗口:「所有人都出去,總管留下。」

    當僕人們都小心翼翼的退出去的時候,總管立皇儲身後:「殿下,您……」

    「我要出去一下。」皇儲轉過身來,看著這位跟隨了自己二十年的老總管,他彷彿眼神裡露出了一絲真心的疲憊來:「我需要去休息一下。嗯,你知道我哪裡的,如果有什麼事情,你幫我遮掩一下。」

    說著,他走到了老總管的面前,伸手按了對方的肩膀上,這一刻,他的眼神裡的溫和才是真情流露,低聲道:「雅克,我很累。」

    雅克總管臉色一變,猶豫了一下,終於也歎了口氣,抬起手來,按住了肩膀上皇儲的那隻手,低聲道:「殿下,我明白的。」

    「嗯,不是身體累,而是……這裡。」加西亞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一刻,他臉色蒼白。

    隨後他眼神掃過來,看著雅克總管:「其實,雅克,我知道,你心裡一直很畏懼,因為你知道我的那個秘密……所以,你一直很怕我,怕我會殺了你滅口,對不對?」

    雅克總管臉皮顫抖,忽然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不會的,雅克。」加西亞的臉色很平和,淺淺一笑:「我很累,所以有一個人我身邊,知道我的秘密,我可以你的面前毫無掩飾,這樣讓我很放鬆……所以,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你的。」

    大約就一個時辰之後,奧斯吉利亞的競技場裡正巨型一場本年度的武士競技大賽較量,因為是進入了正賽的階段,所以可以容納上萬人的競技場裡幾乎座無虛席。

    巨大的競技場就如同一個蜂巢一樣,狂熱的吶喊嘈雜的聲音飄蕩空中,揮之不去!上萬人一起吶喊,吼叫,肆無忌憚的發洩著心中的狂暴情緒!

    廣場的競技台上,一個魁梧的武士滿臉猙獰笑容,用一把戰斧將面前的對手連劍帶盾牌劈成了兩半,斧柄反過來狠狠的捅了對手的胸口,那一陣清脆的骨頭爆裂的聲音,即便是全場一片嘶吼之下,都彷彿顯得那麼清晰!

    眼看著檯子上一個武士倒了地上,口中狂吐鮮血,那個猙獰的執斧武士走過去,一把抓起了對方的頭髮,將人提了起來……

    全場上萬人都吼叫,都狂熱的發洩著暴戾的情緒。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

    就一片混亂狂暴的氣氛之中,沒有人會察覺到,南邊看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人群之中,一個面容蒼白而清秀的年輕男子,身穿著骯髒的麻布衣服,腦袋上帶著一定滿是油污的皮氈帽,就坐人群之中,原本應該是清秀而沉穩的臉龐上滿是狂暴和猙獰,那應該是英俊的五官扭曲成一團。

    夾上萬人之中,這個年輕人也扭曲著臉龐,眼睛裡滿是暴戾,高舉拳頭,用已經喊得沙啞的嗓子吼叫著。

    「殺!殺!!!」

    這一切……似乎原本就應該是一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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