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五章木老
做完這一切,陸吾方覺得心中歉疚之意稍去,當下便又勉勵了若水幾句,讓他好好修行,莫要負了這大好的仙緣,然後方才暗施手段,噴出一道金光凝成的符菉落在希有爪中,正是出入那璇宮之城禁制的通行符文。
有了這道符文,西王母當年臨去之時用來封閉璇宮之城的無上仙法便無法阻攔若水的進出了,只不過考慮到西王母大人威嚴不容侵犯,所以陸吾才會將那符菉交給希有,免得若水這小子得了符菉之後不知好歹,隨隨便便就往璇宮禁地中亂闖,到時候非但他自己要倒大霉,還會連累陸吾與希有。
而接過了符菉的希有當下也不多言,便又將若水馱起,這一人一鳥與陸吾告別之後,便徑直往璇宮之城飛去。
本來玉雀等五鳳還留在九部之城的玉台上,不過希有帶它們來此就是為了****這些桀驁不馴的傢伙,自然不會告訴它們自己去向,當下便將它們這五隻傻鳥全部丟在九部之城,自己則將雙翅展開,直入青冥,不一時便自離了九部之城的範圍,進入到崑崙墟最中心位置的那一片浩蕩無比的金光大海之中。
這些金光,看去如濤似浪、千重百回、澎湃不休,直如真正的大海一般變化萬千,正是當年王母親手布下的厲害禁制,雖然乍一看起來並無什麼凶險之處,但若真有不長眼的傢伙敢於衝擊那層層金光的話,就算闖入者擁有希有、離朱這等金仙般修為外加強悍無匹的肉身,也必將死於西王母那變化萬千的無邊神通之下,連神魂俱不能逃走。
不過如此厲害的禁制,對於此刻的希有和若水來說卻是宛如坦途一般,希有縱翅飛到此處之後,只將爪中符菉一亮,那金光便自然往兩邊一分,從中現出一座千萬丈長的玉橋來,其形有若經天長虹,通體帶著無窮仙氣,橋欄上又有無數洪荒大神、古獸、巨妖之形,每一頭都面朝金光之內拱首拜服,橋兩邊則是萬千飛天仙女或歌或舞,神將力士手持仙兵侍立,雖然都是法力顯化,並非實體,卻更顯出西王母這位上古司天大神、僅在天帝之下的頂尖存在的無上威嚴來。
希有來過璇宮之城無數次,見了這些自然絲毫不以為意,依舊順著那玉橋往內疾飛,不過若水卻何曾見過如此景象?當下只恨不得能多長兩隻眼睛,好將四周景象盡數瞧遍。
而在過了這座奇長無比的玉橋之後,映入若水眼簾的便是金光、祥雲掩映中的一座空中陸地了,其上有萬千奇花異草、四時長開,祥光瑞靄之中,現出座座仙宮瓊樓,分別乃是瓊華之闕、光碧之堂、九層玄室和紫翠丹房,宮闕左廂瑤池如帶,右有翠水環繞;前有玄黃玉階,層層玲瓏剔透;後有丹剛之林,無風自然成韻,玉闕直上雲海,綠台承接霄漢,芒玉製簷,精芒上衝鬥牛,朱紫作屋,氤氳瀰漫五方,青碧羅帳似濤,月白欄杆如林,寶車華蓋競相映,千重羽扇放毫光,正當中乃是一座七彩玉石打造的宮殿,懸在半空之中,長短高下正按周天之數,旋轉之際隱循星辰至理,光焰比那上天旭日還要耀目三分,便是那王母香閨、瑤池璇宮,傳說中的至高神人所居之處。
只可惜這座璇宮以及附近的仙宮玉闕都是崑崙墟禁地中的禁地,就算是希有一貫膽子不小,也沒膽子帶著若水闖將進去,故而只聽得這上古神鳥長嘯一聲,沒等若水好好將這神秘莫測的璇宮之城看個分明,便已然猛地加快速度,帶著若水自璇宮之城上方一掠而過,投入了後方的丹剛之林裡,讓若水連呼遺憾不已。
所謂的丹剛之林,乃是位於璇宮和瑤池後方的一處神木之林,密密層層也不知道佔地多廣,那林中的丹剛神木,形如綠柳,有萬條青空枝葉垂下,不過葉子卻是純白色的,風一吹過,那些葉子互相碰撞之時叮噹作響,像是無數串風鈴一般,又有一股股白色的霧氣從枝葉上升騰而起,將整座丹剛之林上空籠罩住,迷霧綿延,最能遮擋視線,便是多好的慧目法眼、天生神目,也別想看出三丈之地去。
所以,當若水被希有馱著飛入這片古怪的樹林中之後,立刻便被漫天的迷霧將視線遮蓋得嚴嚴實實,想要窺探這片神奇樹林中的地形與秘密更是癡心妄想,當下不免搖頭歎氣道:「這林子好生古怪,居然有如此大霧……希有大人,那建木當真便在這丹剛林中麼?這麼大霧氣,不知要怎樣才能找到那建木呀!」
希有笑道:「這霧氣都是丹剛神木所衍生而出的靈障,神妙非常,便是本大人也窺之不透,正是守護那建木的最後一關。若是你小子獨身前來,自然要費上好一番功夫才有可能找到建木所在,不過本大人上古之時曾往來此地無數次,便有靈障遮目也不妨事,你且安心稍待便是了。」
說罷,希有抖擻精神,拍動翅膀在那迷霧與萬千垂柳也似的枝葉中穿來穿去,偌大身體,竟然連一片樹葉也未曾沾上,過了不大一會兒功夫,那四下裡的樹木大為稀疏,卻是倒了一處林間空地之中,那希有放才收攏翅膀落將下來,說了聲「到了,便是此地!」
若水自希有脊背上躍下,抬眼望四周看去,只覺得四下雖然依舊是一片霧濛濛的,但卻比剛進丹剛之林時稀薄一些,目光所及,也能看得稍微遠些,當下便往前走了幾步,果然見到前方霧氣中隱隱出現一座高聳入雲的黑影,其寬更不知道有多廣,同時法寶囊內的一件法寶也不住一閃一閃的放出光來,心下便自明白,眼前這黑影定然就是傳說中那棵天地初開時便自出現在冥冥神山中的無上靈根,天帝分天人之時一怒斬之的建木了。
傳說這建木乃是天地間溝通的階梯,天帝降臨下都時的通道,高無窮盡,青葉紫莖,玄花黃實,上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實如麻,其葉如芒,乃是天地間最初、最有名,也是最強大的靈木,當初建木被天帝斬斷時散落的無數果實,到如今都變成了珍貴無比的明暇琥珀,碎裂的樹身也是世間第一等的乙木靈物、祭寶煉法的無上妙品,由此便略可推想出這棵建木是什麼樣的存在了。
若水手中那件乙木至寶太霄青乙一氣塔的第七層中,便有一座建木碎片製成的寶台,所以一來到建木之前,這件九階至寶就不住的爍爍放光,顯然是那碎片與建木本體呼應共鳴,塔內乙木精氣又被這天地初開之時出現的乙木靈根所影響,才會發生如此異象。
「建木啊,建木!三爺我費勁千辛萬苦,總算是找到你了!」若水一面輕輕往太霄青乙一氣塔中輸入了一股法力,安撫住這件法寶,一面抬頭在心中喟然長歎道,他此次崑崙墟之行耗時一個多月,所行之處儘是上古神境,際遇之奇,絕對是玩家中獨一份的,不過其中的辛苦也實不足為外人道,此時眼見得建木在前,小天外天中的應日神峰洞府繼承有望,自然有些唏噓感慨。
就在若水歎息的同時,那希有已然收起了幻象,將身形變回最初見到的麻雀般模樣,然後蹦蹦跳跳到了建木之前,伸嘴在那質地若青玉,紋理似符菉的建木上輕輕敲擊數下,恭恭敬敬的輕聲喚道:「木老,木老,希有奉陸吾大人之命來訪,木老可否出來一見?」
若水見狀不免吃了一驚,暗想這希有乃是何等樣的存在,無論是對上獸神離朱,還是崑崙墟大總管陸吾,都是嬉笑怒罵、揮灑自如,怎得這會兒卻變得如此恭敬?它口中所喚的木老,又是何等人物,居然當得希有如此禮數?
就在若水心中暗自猜測的時候,那希有的呼喚已然有了回應,它面前那棵不知有多高、多粗、多壯的建木之中忽然傳出了兩聲蒼老的咳嗽聲,原本光華內斂,暗藏無數天生符菉花紋,寬廣有如城牆般的青色樹幹突然像是水一般流動起來,緩緩向兩邊分開,露出一個丈許多高的樹洞,從中走出一個形容奇古的老頭來。
若水抬眼望去,只見這老頭,身高六尺、銀眉皓髯、面色發黃,生著一頭白不白、灰不灰,根根黯淡的枯發,用幾支青不青、綠不綠,帶著余葉的彎枝挽起,穿一領長不長、短不短,破爛不堪的青色怪衫,腰間繫一條扁不扁、圓不圓,樹皮編就的索子,足下踏一雙大不大,小不小的四頭六耳麻鞋,手中拄一根彎不彎、直不直,滑不留手的枯木杖,走動處宛如秋風起吹動枝頭黃葉,站定時好似山崖上盤定不老怪松,神情淒苦的出現在了希有與若水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