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身子急轉,卻發現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剛從自己的愛車裡拎出個包來,轉頭就跑。
「抓小偷啊!」女人淒厲的喊聲,足以喊醒整整一條街的人。
「抓住那個小偷,我給一千……給兩千,」女人腦瓜還算好用,終於明白了旁人無動於衷的原因。
小偷路過「風儀齋」門口的時候,被大黑咬了。
小偷一倒,大黑就鬆口了,只要站起來一跑,它就跟上去又是一口!
然後就有好事的,張著嗓子喊了起來,「小呂、小呂,你家大黑給你掙錢了!」
呂明生走出去的時候,外面已經很熱鬧了。
他十分吃驚,一指大黑,「不會吧?我的狗,從來不咬人啊。」
「咬的是小偷,你怕什麼?」接話的,是剛剛走近的奔馳男人。
「呵呵,我能怕什麼?咬人就看病出錢唄,」驚訝過後,呂明生的臉上,又是陽光燦爛的微笑,「我是奇怪得很,大黑可從不咬人。」
其實,大黑並沒有咬傷那個小偷,幾次都是咬了人家的褲管而已,不過它咬人,就已經是很奇怪的事了。
眼下的大黑更奇怪,湊在那個小偷跟前挨挨擦擦地,眼神中也沒什麼敵意。
「是啊,是啊,」一旁就有人附和,「大黑脾氣可好了,又聰明,每天都是它幫呂老闆買報紙。」
老闆總是沉得住氣的,一聽是老闆,女人就不忙著談酬金了,拿出了手機,打算報警。
手到按鍵上,她按不下去了,有個問題困惑著她:這是該打110呢,還是打122?
她還真夠倒霉的。
中年男人又發話了,「你打110吧,122不用打了,我認了,全責。」
這麼大的雪,惡劣事故指不定有多少呢,她要是打122,接警的是交警,一上午都未必能過來,這不是瞎耽誤工夫麼?
女人報警了,110,但是很顯然,指望警察馬上趕到,那是不現實的,他們又沒有長翅膀,能飛過來不成?
「我忙得很,你的車損我看過了,」奔馳男人搓搓手,天氣不太冷,可他穿得少--對他而言,穿什麼衣服和季節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
「我也不等你的保險單子了,給你兩千,行不行?」
女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啊,不行,你先等等,我再去看看我的車。」
「咦,想走了?」圍觀眾人中有好事者發話了,「給人家小呂把錢留下啊。」
「就是,1000塊錢呢……」
「我怎麼聽她喊的是5000?」
這次第,怎一個,亂字了得?
「好了好了,這樣吧,」呂明生發話了,「錢我不要了,這位大姐,大概你車也有保險,跟這位大哥少要倆,不就完了麼……這大冷天兒的。」
有人願意讓步,自然就好說話了,撞車這倆,也都不是特別難說話的主兒,一時間,除了蹲在地上的小偷,人倒是散了個差不多。
奔馳男人沒走,點了兩千給那女人,跟著呂明生就進了風儀齋。
「呂老闆,你這條狗,真會買報紙?」
從他的眼裡,呂明生看出了一絲貪色,謙虛地打著哈哈,「呵呵,狗這東西,通人性,誰家的狗練練,大概都行。」
「看得出來,你是痛快人,」中年人是指他剛才快刀斬亂麻一事,「我也是痛快人,一句話,這狗我看上了,你開個價吧。」
「呵呵,你養過狗沒有?」呂明生笑嘻嘻地反問。
「養過,現在還在養,」中年人傲然回答,「我家裡還有五條藏獒呢。」
「大家都是養狗的嘛,哈哈,」呂明生仰天打個哈哈,那燦爛的笑容上,就多了一絲別的味道。
笑容裡,多出來的意思很明顯:養狗的,捨得把狗賣給別人麼?
「哦,我明白了,」中年人抬手看看自己腕子上的金錶,「呦,八點半了,我有點急事,回頭咱們慢慢商量。」
呂明生依舊笑笑,沒有做聲。
直到警察把小偷帶走,他還在那裡納悶,大黑,怎麼就咬人了呢?
冬天的買賣不是很好做,眼下又下了大雪,大半天下來,風儀齋沒來一個客人。
下午,員工劉嫂過來請假了。
下雪了,外地的菜運不進通城市,天氣預報也說了,這場雪還會下兩天到一周--看現在這天氣預報,都是怎麼報的啊?
大都市就是這樣,自身及周邊供血能力欠佳,為了防未來幾天物價上漲,劉嫂想去菜市場批發點菜回家,還問呂明生要不要。
左右是估計沒人來了,呂明生放了劉嫂的假。
真巧,劉嫂剛走,就有人上門。
來的是一個四十多歲乾巴瘦的男人,這是個窮人!
這年頭,用什麼「女人看頭,男人看腳」判斷身份,已經不是很靈光了,最起碼,通城很多私人老闆,沒事就穿雙布鞋,誰看得出來?
呂明生還是穿布鞋的呢,不過……他的情況有點例外。
但這個中年吊眼男人,肯定是個窮人,呂明生好歹也做了一年多老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說白了,這男人給人的感覺,比較猥瑣,缺少了一種坦然的味道,那種顧盼自然、不卑不亢的坦然。
沒有這種心態的話,就算口袋裡有倆子兒,那還是窮人。
當然,呂明生倒也沒怎麼輕慢對方,坐在那裡笑嘻嘻點點頭,算是個招呼。
吊眼男人左右看看,頭揚得挺高,感覺有點傲氣,不過,那玩意兒是虛的。
他最終看好一幅畫,琢磨半天,「呦,這幅田曉軍的畫,多少錢?」
那是幅山水畫,標價八千,呂明生根本都不用看就知道,坐在那裡,很實誠地報了一個價,「真要買,三千拿走。」
對窮人,說多了沒用。
「這麼貴啊,便宜點吧?」吊眼男人卻是眉頭一皺,人心沒盡地繼續搞價。
正說話呢,門口又進來一位,四十左右的模樣,因天氣太冷戴了副護耳,挺會保養的。
他一進來先打個哈哈,「風儀齋,這名字不錯,有什麼好貨沒有?」
又來一個,冷清的風儀齋裡有點熱鬧了,呂明生齜牙笑笑,點點頭。
這位見沒人理他,吊眼男人正在欣賞一幅畫,就走了過去,上下看看,流露出一副欣賞的神情,「這畫不錯啊,怎麼賣?」
呂明生看他一眼,笑嘻嘻不做聲。
吊眼男人發話了,「兩千,最多兩千,我買了。」
「這畫標的是八千啊,」這位摘掉護耳,搓搓手跺跺腳,「你出兩千,我出三千,成不成,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