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那些人的魂魄已被這巴蛇吞了?」冉一夜聞言大吃了一驚。
「事情還沒有糟到那個地步。」諦聽道,「那些人的魂魄此時還在那個鼠模鼠樣的傢伙手中,只是看樣子情況並不很妙……」諦聽一邊說,一邊將他聽到的情景傳給了冉一夜。
於是冉一夜的識海之中當即出現了一座小巧別緻、美倫美奐的洞府,一個模糊的金影正蹲坐在那洞府的前庭,一手拿著一隻小巧的金鈴,另一隻手握著一隻玉瓶,一陣陣磅礡的魂力正從那玉瓶中傳了出來……顯然,姜曦與姜木兩系族人的靈魂就是被收進了那隻玉瓶之中。
「丫挺的,這只黃鼠狼也真能整啊。」冉一夜不禁又爆了個粗口。的確,任誰也想不到那廝的洞府居然會設在巴蛇的腹中。這樣一來,要想對付那傢伙,首先就必須通過巴蛇那一關的。
再說過來,即使能夠將巴蛇制服,能否順利從那黃鼠狼手中取回眾人的魂魄依舊是個問題。如果那廝情急之下毀了玉瓶,則極可以能傷及瓶內魂魄,甚至使之灰飛煙滅。
想到這一點,冉一夜不禁皺起了眉頭。遲則生變,他必須盡快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否則天才知道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
卻不想正當他全心神地思量對策之際,一陣悠揚而清脆的鈴聲突然從巴蛇的嘴裡傳了出來……那鈴聲絲絲縷縷,宛若深林中老松樹上的松針靜靜落地;點點滴滴恰似山間溪水泠泠擊石……一種寧靜而恬適的感覺瞬間浸潤了他的心,他的雙眼不禁朦朧了起來,眼前的景色瞬間發生了變化。
於是恍惚間,他彷彿又回到了前世的汶山腳下,獨自躺在村頭的那棵老槐樹下,看天上的白雲,數龜裂的樹皮上那斑駁的青苔。他家那只黃色的土狗依舊吐著舌頭,兩隻珵亮的眼中倒映著數步外的老屋……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真實,那樣的愜意。在那樣的情境中,所謂功名利祿,榮辱沉浮都已是從老屋的灶腔中溢出的青煙,片刻便會在清風中消逝得無影無蹤。
看著那熟悉的景色,幾滴熱淚不禁從冉一夜的眼角不知不覺地滑落,一種擁抱大地,回歸故鄉的情感瞬間佔據了他的整個靈魂。也許是因為從根本底他依舊是那個從大山中走出的孩子,不管走在哪裡,也無論有過怎樣的經歷,他的骨子底依舊帶著泥土的氣息。也許只有汶山腳下的那幾間小屋才是他靈魂的家,永遠的家,沒有任何東東能夠替代……
就這樣,惚兮恍兮,冉一夜沉溺在幻相之中,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中了那只黃鼠狼的道……幾隻灰白相間的雀兒嘰嘰喳喳地在老槐樹上追逐嬉戲,並不時有一兩片被弄折的嫩葉蝴蝶般隨風飄落,直落到他的發間、臉上,以及老槐樹下那方已被歇腳的鄉親們坐得青幽幽的石礅上面。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靜靜地躺著,任由思緒自由地放飛,彷彿在想些什麼,又似什麼也不想……這時間,一個宏亮而悠長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小夜,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囉……」
那是童年的小夥伴二虎子在代替母親喊話。那小子生來一副好嗓門,吼上一嗓子,即使隔上幾座山也能清楚地聽到。而他也素來以之為榮的,所以總喜歡為鄰居們義務做點通訊之類的工作。當然在通訊基本靠喊的家鄉,這樣的人才還是頗受歡迎的。
於是乎,就在這樣真實而親切的呼喚聲中,冉一夜的神魂不自知地離體而出,逕直向巴蛇張開的大嘴飛去。
「主人,當心!」諦聽心知冉一夜是中了那妖的道,當下瞳孔不禁猛地縮了一下,大聲示警。
然而冉一夜的神魂根本沒有聽到他的的聲音,依舊頭也不回地向前飛著。
這下子,諦聽可急眼了。只見它搖身化作了一個身高數十丈的方臉彪形漢子,雙腳一頓地,化作了一抹白光徑直攔在了冉一夜的神魂面前。
「主人,醒醒!」它又大叫了一聲,雙手同時連捏法訣,打出一道青色的光幕,試圖將冉一夜的神魂攔截下來。
然而冉一夜的神魂卻無視一切,直接穿過光幕,穿過諦聽的身體,繼續向前飛著,而且眼看就要飛入巴蛇的大嘴之中了。
就在這萬分危機的時刻,諦聽的雙眼驀地變成了白金的顏色,一道白氣從它肺部直衝右耳而出,並爆出了一個春雷般的聲音:「兵!」
「兵!」
這是四縱音符之一,也是西方白虎神獸於天道中得來的破妄之音,日後道教大能們將這個字歸於「道教九秘」之一。而今,這個神秘的音符居然出現在了諦聽的身上。
此音一出,一切幻相俱成雲煙。冉一夜神魂為之一震,當下便從茫然中醒了過來,並明白了此前發生的一切,於是不禁暗暗叫了聲「慚愧。」
但與之同時,他心念一轉,當即便生出了一計來。於是他向諦聽眨巴了一下眼睛,如此這般地傳了幾句話後便依舊裝出那副懵懵懂懂的樣子,任由神魂飛入巴蛇的口中。
而諦聽則一怔之下,旋即便明白了冉一夜的意圖。雖然它並不擅長演戲,但多少年與冉一夜相處下來,耳濡目染,倒也多了幾分機智。於是只見它無可奈何地看了看那道黑洞洞的蛇口,憤怒地又連吼了幾聲,然後化回妖體,流星般地向那小山般的巴蛇撞去。
「轟!」爆響聲起,那座青黛色的小山發出了一聲尖銳的痛叫,小山的兩側突然睜開了兩隻栲栳大的眼睛。劇烈的疼痛使巴蛇終於醒了。
它憤怒地看著眼前的入侵者,兩道黛青色的寒光從眼中射出,谷中的氣溫陡然下降了數度,谷地上以肉眼能夠看到的速度迅速地凝起了一層白霜。
的確,多少個元會來,它還不曾遇到過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的傢伙,震怒之下,它滋滋怪叫著,張嘴噴出了一大團慘綠的毒霧。然而諦聽卻無視這一切,麟足一頓,再度衝向前去,猛地撞在了巴蛇的身上,獨角在它青黛的皮膚上劃開一道血口子,金綠相間的蛇血從傷口中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這下子可把巴蛇徹底惹毛了。只見它身軀一震,旋即舒展成一條數丈粗細,幾千丈長短的大蛇,怒嘶著與諦聽纏鬥了起來。
雖然直覺告訴它眼前的小傢伙並不好相與,但凶性發作,它已顧不著考慮這些了。這一刻,即使將這傢伙撕碎,也不足以洩巴蛇心中之憤。
於是乎,一場聲勢浩大的戰鬥便在鎮妖谷中展開了。由於諦聽與巴蛇的修為都接近於大羅金仙,這在准聖以上的大能禁止出手的洪荒大地,已算是一場難得一見的大戰了。所以一時間,只聽得吼聲震天,攪起的塵土瀰漫了數萬里方圓的天空,數十萬里大地都感到轟隆隆地震響……生活在這個區域的眾生無不心生驚悸,紛紛將目光投向鎮妖谷的方向。
尤其是距此不遠,還未從一系列天地異相中回過神來的有熊氏部的人們更是如此。人們惶惶然看著天空,一時間亂成了一鍋粥。
此時,有熊氏的族長姬伯站在聚落廣場的祭台上,雙手抄在身後,仰首望著天空,兩眼放著睿智的光。百餘名族中長老惶恐地站在他面前,等待著他說話。四周則圍著數千名黑壓壓的族人。
「天相隱誨,無可惴度。」良久,姬伯開口說話了,「老夫自打涉及天相推演一道,還從未見過如此詭譎莫測的天相,更奇怪的是,我隱隱從中感到了吾族的命運,感到了將有一個大能力者降臨此地,並將帶領著我們走向輝煌……但這一跡象又似真似幻,禍福不定,機遇與危險並存,很難說這是不是吾族之幸。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人與鎮妖谷有著莫大的關係,也許那個地方此刻發生的戰鬥亦與那人有關。」
說到這裡,姬伯頓了一下,目光掃視了一下四周又道:「所以我必須前往鎮妖谷一趟,你們之中誰將與我同行?」
姬伯話音未落,數十名獵手便排開族人前來請命。姬伯滿意地看了看眼前這些強壯的族人,並從中挑選出七名修為最高的青年來,他們中修為最弱者也已是元嬰後期,其中甚至還有兩名已達化神期。
「跟我來吧,我的孩子們。」姬伯揮了揮手,一聲令下,便率著七名部族精英向鎮妖谷挺進。
與之同時,在仇池山通往黃河流域的路上,一個少年亦抬起頭看了看廣袤的天空,然後向身邊的一個三眼族人問道:「裡基大叔,不知道我們快到了人族聚居地沒有?」
「就快了,匏析,再翻過十幾座山就到了。」那個三眼族人回答道。
「可是,那山後面究竟是什麼呢?」那少年又問道。
「還是山,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