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的!哥從心底鄙視你!」看著紅著眼向他撲過來的鎮元子,冉一夜真想將鎮元子敲成個豬頭,然而此時的鎮元子也是身不由己,他若真將這傢伙給揍出點問題,那人參果可就沒有著落了。於是冉一夜只能腳踏雲華無始步,一邊關注著天上的戰鬥,一邊施出纏絲手與鎮元子開始周旋。
而天上的滅世大磨則在三千大道的滌蕩下,發出陣陣悲吟,如同一隻受傷的野獸在做著最後的掙扎,有幾次,甚至差點兒從空中墜落下來。顯然燭龍的失敗已是一件遲早的事情。於是,只聽得那廝怒吼連連,當下化出了真身,蜿蜒飛向滅世大磨。
於是,一條人面蛇身赤角的巨龍,不知幾億之長,當下便纏繞在滅世大磨之上,將自身的精氣神全部與巨磨融為一體,開始全力催動滅世大磨運轉。
頓時,一輪`大過億萬畝的超級漩渦便從磨眼中產生,並帶著攪碎一切毀滅一切的威勢向造化玉碟掃去。
與之同時,這滅世的信息當即以瞬息數十億里的速度擴散了開來,上天下地的所有的生靈無不心生恐懼,包括三清在內的一應大能亦都心中忐忑了起來。
萬壽山立即變為了洪荒眾生關注的焦點。
冉一夜清晰地感覺到,此時的滅世大磨所能毀滅的東東已不再限於物質,甚至空間和時間也會被同時攪碎。也就是說,即使是與時空相關的元素在大磨之中也會化為混沌,一切的一切將不會再存在,世界不再會有未來。
他的一顆心就要從嗓子眼蹦上來了。
這一刻,他幾乎想立刻捨了鎮元子,能逃多遠就逃多遠,然而他不禁又想到了小貓的雙眼,想到了他臉上古怪的笑容,便覺定無論如何也要將人參果弄到手再說。
「看來隔夜的金子真不如到手的銅啊!」他後悔得腸子都有點青了,如果此前他能毫不客氣地讓鎮元老頭將那幾顆人參果當場兌現,又怎會落到這樣一個尷尬的地步呢?
這時,造化玉碟內又傳出一聲輕歎,那鴻鈞老頭又開口說話了:「雖說天地輪迴,盤古宇宙也終復歸混沌,然時機未至,燭龍君真能逆天乎?再者天道未死,這滅世大磨還能出世乎?」
鴻鈞老頭話音剛落,便見虛空的某處一隻毫無情感的眼眨巴了一下,一道紫光便從三十三天外落下,注入到造化玉碟之中,造化玉碟登時光芒大盛,三千大道法則頓時交織成一張色,將滅世大磨凌空兜住,漫天的滅世旋風亦一滴不露地盡收於網中。天地當即又恢復了清寧,億萬洪荒眾生方從驚悸中回過神來。
之後造化玉碟中又傳出了鴻鈞的聲音,縹縹緲緲,似幻似真:
「三千大道為一網,指間乾坤意念長。此後鴻鈞亦天道,億萬世界掌中藏。」
緊接著,造化玉碟上白光一閃,鴻鈞老頭飄然現出了身來。此時的鴻鈞比起之前更多了一種無法言喻的縹緲,彷彿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只見他隨手一指,那三千大道網便迅速收縮,直到縮為一隻寸許大小的錦囊方停了下來。
而那燭龍則早已被逼出了滅世大磨,在網中拚命掙扎著。然而困獸猶鬥,他依舊在努力催動著鎮世玉圭,想要在大道之網中創出一片天地來,卻因法力早已枯竭,最終只能頹然放棄,束手就擒了。
冉一夜甚至看到了燭龍臉上絕望而狂桀的神情。
見到燭龍服膺,鴻鈞老頭便一招手,將那造化玉碟和錦囊收於指掌間,然後隔著錦囊對燭龍道:「生生滅滅,道之本源,說來還是燭龍君成全了鴻鈞,否則鴻鈞又怎能於滅世之意中悟得道之根本?罷了,貧道索性就送你一場造化吧。」
言畢,只見他伸手從錦囊中抓出一個蚯蚓狀的生靈來,冉一夜識得那正是方才囂張不可一世的燭龍,當下不禁暗歎命運之無常。
的確,誰又能想到數息前還大叫鴻鈞「老蚯蚓」的燭龍,此時竟然會如同蚯蚓般蜿蜒於鴻鈞的掌間呢?
此時,燭龍已法寶盡失,無疑已成了沒牙的老虎,威風喪盡,然而他依舊依舊一邊扭曲著身子,一邊還兀自嘶嘶地向鴻鈞吼叫著。
但以他尚未恢復到准聖中期的修為,即使對上冉一夜也決計討不到任何好處,更何況此時已超越了聖的層次,成為與天道平級存在的鴻鈞呢?
「不成聖,終成空。天道之下,俱為螻蟻。」這情景使冉一夜不禁又想起這句話來。他真不知接下來,鴻鈞又會給這個囂張的傢伙怎樣的一場造化。
於是他一邊依舊與發了瘋的鎮元子周旋,一邊側耳傾聽著天上的動靜,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除卻感受到燭龍無邊的怨氣與不甘此外就沒有聽到任何內容,顯然是鴻鈞那老頭將燭龍的聲音屏蔽了。
但隨即一片歎息從天上垂落,如一片枯葉落在天地之間,於是天地間頓見睛空飛霜,萬木葉落,霎時變得一派蕭瑟……鴻鈞之威一至如斯。
「既如此,貧道便送你去了。」鴻鈞輕輕地道。這聲音傳遍了天地,眾生無不心中生出一股凜然的寒意。
「天道至公,然而天道並非鴻鈞。」鴻鈞又補充了一句,然後掌中雷發,將燭龍炸成了一堆金色的粉末,然後隨手一揚,將它如同垃圾般撒入了黃河之中。
就這樣,一個曾率領混沌諸神魔與盤古大戰的巨檗就這樣化為了灰灰,這使冉一夜從心底生出一份悲哀。然而隨後他又發現那堆金色的粉末一入黃河,便化成了一簇簇金色的卵狀顆粒,心中不由動了一下。
做完這一切,鴻鈞又四下裡掃視了一圈,然後道:「諸位既已到來,那就現身吧,還待貧道相請不成?」
鴻鈞話音剛落,便見虛空中光華閃爍,數位大能便現出了身來,女媧、伏羲、三清、帝俊兄弟、東王公、西王母……出乎冉一夜意料的是,這一次燃燈那廝也到來了。
緊接著又見空中驟現一道門戶,神農、巫凡、巫禮、巫咸、巫即,以及三葉黎和塗山星野徑直走了出來。
「參見老師!」
「參見聖人!」
「……」
大家相繼向鴻鈞見過禮後,便分列於兩側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陣營,唯獨女媧則落到了地面上,將依舊纏鬥在一起的鎮元子和冉一夜分了開來,然後凌空一抓,便從鎮元子體內抓出一道灰影來,灰影之中,數十萬天魔依舊叫囂著,撕扯著,身體扭曲纏繞,不斷地變幻著種種形態,盡顯眾生內心中的妄念與幻相。
女媧則沒有多看那灰影一眼,隨即便將那數十萬天魔送入煉妖壺中去了,然後又徑直走到冉一夜面前道:「冉兄,沒想到這麼快就看到你了。」
「呵呵……」冉一夜沒有說話,只是衝著女媧燦爛地笑了一笑。
鎮元子恢復神智後,當即明白了已經發生的一切,臉上的表情倏忽變了數次,但瞬息之後,便恢復了常態,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
如此的自我控制和自我調節能力令冉一夜從心底發出了一聲讚歎,心想:「看來這丫的天生就是個做官的料啊,如果到了二十一世紀的中國至少也能謀個省長來做做的。」然而他同時想到在中國的神話中,這個鎮元子好像除了一個榮譽稱號「地仙之祖」,便就沒有任何神職,全然一個退居二線無所事事只拿點退休金的老頭,這倒也真真是件怪事。
鎮元子謝過女媧援手之恩,然後便也過去向鴻鈞見了一禮,恭恭敬敬地待立在了一邊。
這時,鴻鈞老頭又說話了。
「燭龍逆天而動,現已伏誅,滅世之厄暫已消除。然洪荒亂相,由來已久,箇中原由,無不與氣運相關,此時貧道已為天道,透徹天機,明瞭未來,過去現在未來俱在指掌之中,故知天下氣運自有歸處,大勢所趨,勢不可擋,還望諸位莫行逆天之事,審時度勢,得與天地壽。此前女媧道友曾言,人族身負天地大氣運,當有大能者出而教化,此意與天心甚合,而今天下大能齊聚此地,貧道便將人族三皇作一確定,還望三族莫在此節上再生變故。」
帝俊聞言,當即稽首問道:「不知聖人所說的三皇可有特指?」
鴻鈞道:「有無相形,何謂特指?要知三皇與天地人三才相應,巫妖人三族並無偏頗,而且三皇之二就在你們之中。」
帝俊又道:「吾弟太一,威儀四方,當為天皇。」
鴻鈞道:「持而不重,威而無方,不足以御眾生,天皇之位非伏羲不可當也。」言畢,當即伸手攝過伏羲的一縷元神,彈入茫茫的洪荒大地。
帝俊的本意也只是想為太一爭取一下,但見鴻鈞已欽點了伏羲,心中也無有異議,當下微笑地向伏羲點了點頭,表示祝賀。伏羲亦拱手還了一禮。
緊接著,鴻鈞又道:「地皇之位,還須巫王當之。」
神農當即怔了一下,但沒等他說出話來,那鴻鈞老頭便又攝取了他的一縷元靈,彈入了洪荒大地。
於是可憐的神農只得將已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至於人皇,則會經六道輪迴自行投胎人族,諸位莫要妄加揣測,三皇的事就這樣定了。三皇之後,尚有五帝,故望諸位能順天行事,勿意、勿必、勿我、勿固,如是,則縱不能證得混元,也會是不老神仙,還望諸位守之。」鴻鈞甩下了最後的幾句話,當即便原地消失了,彷彿那地方從來就沒有出現過那樣的一個老頭,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個幻影。
然而冉一夜卻清晰地感覺到那老頭在臨走時特意掃瞄了他一眼。那一眼看得他脊樑骨一陣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