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刑天的敘述,冉一夜好不容易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那天小相柳被三葉黎帶回不周山後,便被扔給黎巫殿的幾名大巫看管起來,起初幾日還比較安靜,但就在天庭之門出現的那一日,當那陣驚天的霹靂聲滾過大地的時候,小相柳突然仰天發出了一聲吼叫,雙目發出妖邪的藍光,之後肉身吹氣般地膨脹了起來,之後,只見方圓數百里陰屬性的自然力浪潮般地擁入了他的身體,將他的身體生生催高數丈。
緊接著,周圍的溫度開始急劇下降,瞬間便降到了絕對的低溫,那幾名大巫設下的禁制隨之被凍開一條條細密的裂縫,然後「嘩啦」一聲,碎成了一地如有實質的晶片。
小相柳得了自由,興奮得仰天連連怒吼,衝出黎巫殿,一頭扎進了不周山後的密林之中。
而一眾大巫呢,他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天地異相之上,誰也沒來得及顧及那個小小的巫徒,於是之後所發生的變故就誰也不知道了。
小相柳再次現身是在半年之後,出現在了刑天與九鳳等一眾待命名的巫徒集中營地。也不知有怎樣的際遇,小相柳那時已有了巫師的修為。
那天,他化成了一隻雙頭雙尾、肋生紅翼、尾帶蠍針的蛇身怪物,一入營地,便無差別地對一眾巫徒開始攻擊,並且將數十名巫徒吞到了肚子裡。刑天注意到了其中的一個蛇頭生有一陰一陽兩副面孔,便知那怪物應該是鉤蛇與陰陽火翼蛇的合體,方才認出它就是小相柳,於是大叫著他的名字衝了上去。
那怪物看了他一眼,突然停下了攻擊,然後一轉身又消失在了密林的深處。
接下來,小相柳隔三岔五地便會出現一次,每一次都會吞食數十名巫徒,而且每次出現都比前一次氣勢更盛,修為更高。最後一次出現時居然已有五轉巫師的修為。
這事終於引起了巫族高層的注意,於是在巫咸氏的帶領下,數百名大巫在不周山南麓的密林中尋到了小相柳的蹤跡,並將他制服帶了回來。
據說,對小相柳的處置方法,當時還引起了一點爭議,有的大巫認為當直接抹去生命印跡,以示懲誡,但也有的認為這是小相柳在失去意識的狀態下所為,應竭力施以救治。而神農氏雖然支持後一種觀點,但察看了一下小相柳的狀況後,連連搖頭,然後令巫咸氏將小相柳封印在鎮邪窟裡去了。
得到了小相柳的確切消息,冉一夜的心裡不禁有點難過,低下頭來,半天都沒有說話。
「防風羿……學長,你……真的有……辦法嗎?」小相柳期盼地看著冉一夜,忐忑不安地問。
「辦法會有的!」冉一夜肯定地說,「明天咱們還是在此處見面,到時候我給你一個答案。」
「那麼刑天就謝謝學長了。」刑天高興地就要跳了起來,突然他彷彿又想起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問:「我們以後能成為兄弟嗎?」
「我們這不已經是兄弟了嗎?」冉一夜笑了笑說,「以後你可以叫我大哥。」
「大哥!」刑天感到了一陣溫暖,他望著冉一夜的背影,心裡多了一種踏實的感覺。
回到蝸居的竹舍,冉一夜一連設下了數十道禁制,然後急忙取出那個已被自己命名為「磐石」的蒲團,盤膝坐了下來。他要趁著一眾大巫齊聚天巫殿為塗山星野和三葉黎慶祝的時間,探明鎮邪窟並將小相柳解救出來。
於是獨一無二的盤古元神在此刻發揮出了極大的優勢來。冉一夜發現以前自己的神識力量雖然強大,但當遇到阻礙時必須消耗一定的能量才能繼續前進,而現在呢,這一障礙完全不存在了,他的神識可以無視於一切界限,自由地出入任何地方,彷彿天地與自身成為一體,完全得到了一種大自由、大釋放、大解脫,心神進入了一種空前的空靈狀態之中。
一瞬間,神識掃過之處,無數信息紛紛被吸納了進來,無須分析,無須悟解,直接成為冉一夜自身的一部分。有關鎮邪窟的信息於是便完整地出現在了他的識海中。
鎮邪窟實際上是后土娘娘煉製的一件巫器,是專門用來封印罪犯的,煉製好之後,后土便將之深藏在了不周山北麓地底的數萬丈深處。
到目前為止,窟內封印過的巫尚不足十人,但除去小相柳外,其餘的都是名動一時且窮兇惡極的大巫。所以后土娘娘特地在鎮邪窟的入口處加上了特殊禁制,完全將鎮邪窟與外面的世界隔絕了起來。
冉一夜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探查不到小相柳的根本原因。
信息到手,冉一夜搖身化為一粒微塵,直接遁入地下,望不周山北麓而去。不一刻一道古樸滄桑的銅門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只見銅門上也雕刻著盤古開天闢地的圖像,筆數寥寥,但盤古的神韻自在其中,頗有後世馬蒂斯線描的風格。兩扇門之間則閃爍數萬道符篆,厚重磅礡,氣韻不凡,隱隱有后土娘娘留下的靈識印記閃現其間。
冉一夜知道,若憑著蠻力破門,肯定是一時無法奏效的,於是便靜下心來將數萬道符篆變化一一攝於識海,開始迅速地演算了起來。
也許由於后土的巫道本就緣於盤古,所以那些看上去無比複雜的符篆在盤古元神面前,很快地就揭開了它神秘的面紗。片刻之後冉一夜心中已多了幾分明悟。只見他伸手打出了幾道符篆,然後直接融進了門內,彷彿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下一刻,他便出現在了鎮邪窟的內部。一個方圓約莫數千里的空間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在這片空間中,到處都是紊亂的寒流,銷肌蝕骨,無止無息。數十座黑色的巨峰如同一隻隻大手,五指怒張,直指天空,每個指頭上都用巫紋刻著一個巨大的禁字。
最高的七座巨峰下,七顆巨大的頭顱怒目圓睜,不時地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顯然這是被鎮壓於此的七名大巫,他們實力至少在五轉以上。
小相柳則被鎮壓在西北方的一座較小的山峰下。此時他已恢復了本相,蒼白的臉上看不見一絲血色。
冉一夜見到這般情景,心中無由地感到一陣內疚。相柳一家的悲劇雖說是老相柳一手造成的,但如果沒有他的出現,小相柳的故事也許會是另外一結局。
所以他決定盡一切力量使小相柳的神智恢復過來,然後將他安置在一個妥當的地方。
於是他直接從小相柳的眉心飛了進去,仔細地開始查看他體內的狀況。那三幅以紅色為主色的圖畫便赫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對於已將相柳蝮的記憶化全部吸收了的冉一夜來說,這幾幅圖的意義是不言自明的,因此,只要依照三幅圖的暗示,將相柳蝮的遺願一一完成,或者能將這三幅圖封印起來,小相柳都會逐漸恢復清醒,然而令他頭痛的是,由於塗山星野那天的強力介入,小相柳的所有記憶已變成了一些碎片,無規律地散落在這三幅圖中,甚至有部分記憶已趨於消散。
這就意味著小相柳即使不再瘋癲,也將會被失去一切記憶,甚至成為白癡。
因而他首先須將小相柳的記憶重新整理一番,並將每一個鏈接修復如初。也只有這樣,小相柳才能真正地恢復如初。可是這絕對是一項精細且浩大的工程,決非短時間內可以奏效的。
但就在這時,他突然心念一動,看到巫凡氏闖入了他設在竹舍外的禁制中,心知救治小相柳的事只能暫且押後了,於是立刻從小相柳的眉心飛出,沿原路返回了竹舍。
當冉一夜剛坐在蒲團上,還未來得及喘一口氣,巫凡氏便已推開竹舍的門走了進來。
「巫凡老師找我?」冉一夜連忙站起來向巫凡氏見了一禮。
「呵呵,你這個小崽子該打,醒來後也不知道來打個照面,白讓我們這些老傢伙擔心。」巫凡氏不無埋怨地說。
「這的確是防風羿的過錯,還望老師責罰。」冉一夜謙恭地向巫凡氏道了一個歉。
「責罰就免了,巫王著我找你到巫王殿去,咱們這就走吧。」巫凡氏一邊說,一邊扯著冉一夜就走。
旋即,他倆便抵達了巫王殿。神農氏與其他殿主全已經等了很一會了。
「羿,過我這邊來!」神農氏語氣親切,但一臉嚴肅地將冉一夜叫到了他身邊道,「你這崽子,身體剛有好轉就不見了影,真讓我不能安心啊。」
「防風羿知錯了,不知巫王喚我前來有何吩咐?」冉一夜恭恭敬敬地問道。
「呵呵,你這崽子,難道你真的沒有什麼話需要對我們說嗎?」神農氏的臉色更加嚴肅了。
「我會有什麼要對你們說的呢?對了,我記得剛醒來時好像有什麼話要對你說,但現在有點忘了。」冉一夜裝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誠懇地說。
「找打!」神農老頭有點生氣了,只見他伸指敲了敲冉一夜的腦袋道,「就先說說那顆珠子吧。」
「珠子,什麼珠子?」冉一夜似乎更迷惑不解。
神農老頭簡直要發怒了,他一連將冉一夜的腦袋敲了幾下道:「除了你用來暗算燧人氏的那顆珠子,還能有什麼呢?」
「哦,」冉一夜這才恍然大悟了,只見他從腰間的須彌袋中摳出來一顆黑不溜秋的珠子道,「原來你說的是我的板磚。」
「板磚?好古怪的名字!」神農氏接過那顆圓溜溜的板磚,掃視了片刻,然後又還給了冉一夜道:「雖然我並不知道它有什麼用途,但直覺告訴我它的來歷一定不凡,記著,以後切不可輕易使用,以免被別人惦記著。」
「哦,有什麼用途呢,這只是我阿姆留給我的一件玩具而已,打小我就用它砸鳥砸獸玩的,說也怪,這麼多年來,這玩意一砸一個准,從來沒有失過手,那天我迷迷糊糊地便將這玩意扔了出去後,便什麼也不知道了,沒想到還真把燧人那老傢伙砸了下來,呵呵……」
冉一夜又睜著眼睛開始了瞎掰,全然不去管後世的板磚會不會因他的這番話真得變成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