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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洪荒行 第19章 小相柳的巫杖 文 / 塞北一葉

    第19章小相柳的巫杖()

    小相柳醒來時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很特別的空間。

    這裡的一切都是藍的。藍色的天空,藍色的大地,藍色的鳥兒幽靈般地飛掠……甚至連小蟲子和草木都沒有別的顏色。與藍色相符的是這裡氣溫特別低,小相柳呼出的氣流剎那間便凝成了藍色的霜花。但奇怪的是,小相柳並沒有感到冷,這一詭異的藍色在他的眼裡反而是那樣的祥和,那樣的寧靜,使他從心底生發了一種極其熟悉,極其安全的感覺……彷彿在曾經的某個時刻,又彷彿只是夢中,他不只一次來過這裡。

    「難道我還在夢中?」他揉了揉眼睛,一骨碌從地上爬起,然後四下裡張望了一番,一座圓形塔式宮殿落入了他的視野……那是一座深藍色的宮殿,即使在這個藍色的空間裡,依舊是那麼的醒目。小相柳突然咦了一聲,瘋了似地向那座宮殿奔去。因為他彷彿聽到宮殿裡有什麼正在對他發出召喚,同時直覺告訴他那是一個與他密切相關的地方,在他的生命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宮殿的門無聲地開了,在小相柳的手還未觸及門沿的時候自己開了。但他可以肯定那時並沒有起風,也並沒有人為他親手打開殿門,彷彿這座宮殿本身就擁有生命,而且這生命存在的意義僅只為了等待他的到來。

    一步跨入宮殿,小相柳的心無由地加快了跳動,他突然有感到一陣緊張,有點畏懼,有點期待……然而大殿空空,是誰正在發出聲聲召喚?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顫微微的,彷彿一片隨時都會掉落的黃葉……「可憐的孩子……」

    小相柳回過了頭。他的瞳孔驀地放大。他看見了老相柳慘白慘白的面容,彷彿枯萎的蒿草蒙上了一層白霜。

    「爺爺……」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孩子,向前走,在大殿的中央面北跪下。」老相柳緩慢而沉重地說。

    小相柳看了看他的爺爺,嘴唇動了一下,但什麼也沒有說,轉過身依言跪了下來。這時他看見面前的地面詭異地動了,水波般地泛起一圈圈漣漪……一副湛藍色的棺材從地下浮了出來,透過棺材可以看到棺內沉睡著一個年輕女巫,長髮素衣,面貌絕美。不知道因為什麼,小相柳的眼睛流出了淚水。

    「孩子,你所在的地方名為棲鳳殿,是雲夢深淵裡一處極為隱秘的地方,所以我想你肯定已經猜出在你面前沉睡的女巫是誰,今天我帶你來到這裡,是因為我的時日已所剩無幾。」老相柳抬起了頭彷彿直視著某個遙遠的地方,目光空洞而虛無,他說,「但是孩子,你不要悲傷,更不要哭泣,因為我的生命早在千年前已不屬於我自己。我只所以苟存於世僅僅是因為三個心結無法解開,一是仇恨,二是執念,三是希望,而今一切已成為泡影,我的存在已不再有任何意義。所以孩子,你暫且不要說話,也不要詢問,你只需要靜靜地聽,然後做出自己的選擇。

    「我的仇恨緣自洪荒中著名的凶獸九嬰,它毀掉了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光,但如果沒有三轉大巫以上的實力,報仇只能是一個夢想;我的執念是想要看到相柳家的巫者步入神殿的那一天,並將相柳家的族符刻在父神的座下,但如果沒有三轉大巫以上的實力,這個執念也只能是一個夢想;我的希望是用自己的全部喚醒你的生身父母,而今天,你的父親已經元靈散盡,並且沒有三轉大巫以上的實力,復活你的母親絕對是一個夢想。

    「我恨啊,然而今天我的生機已斷,洪荒世界的一切對於我而言已不再有任何意義,我唯獨能做的只能是以殘存的生機為火,將這三個心結化為符咒煉入這柄巫杖之中。孩子,你不要小看這柄巫杖,它是在你昏睡期間,我用整株紫竹煉製而成,雖然沒有最後定型,但有著極大的成長空間,我甚至無法想像它最終能夠進化成哪個層次的巫器,但至少可以肯定它不會比那些所謂的極品巫器低到哪裡。只是,你如果接過它,也就接過了三個心結,而且在你解開這些心結之前,它最多只能是一根極為尋常的巫杖。

    「孩子,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根巫杖嗎?此時,是否接過這柄巫杖由你自己決定。」說到這裡,老相柳空洞的眼中閃過了一縷晶瑩的光芒,之後又低下了頭。這時,他看到小相柳雙肩微顫,單薄的身體努力抵制著抽搐,於是瞳孔不禁一陣劇烈地收縮,兩行暗紅的液體從眼角滲出……但他隨即又抹去了臉上的血淚,屈下身去在小相柳的耳邊用一種幾乎聽不到的語氣說:「此外,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的那隻小蝙蝠此刻被困在一個除我之外誰也不知道的地方,而答案就在這柄巫杖之中,不過你千萬不能將此事透露出去,因為現在惦記小蝙蝠的巫者遍地都是,他只要一出現,所面臨的肯定是滅頂之災。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如果你決定接過這柄巫杖,就轉過身來,我相信你是爺爺的好孫子,永遠都是。」

    「哇……」小相柳終於抑制不住哭出聲來,他轉過身一把抱住老相柳的腿說:「爺爺,你不要離開我,我怕……」

    「莫哭,孩子,有爺爺在,不怕!」老相柳不禁雙眼又流出了血色淚水,俯身抱起小相柳泣不成聲。突然間,他的元靈一顫,彷彿感覺到了什麼,只見他抬起了頭,目光射向虛空之處,隨即臉色大變,舉起手一掌將小相柳震得昏了過去。

    「不好!」遠在幾千里之外的塗山星野叫了一聲,「馬上行動,遲則生變。」話音未落,只見他巫杖一揮,便原地失去了蹤影,神殿的其他來人也紛紛捏了個巫訣,風馳電掣般掠向茫茫的大澤。

    刑天楓羽則遲疑了一下,也和鳳銘帶著兩族的巫者追了下去。

    小相柳再次醒來時,陽光溫暖地照在他的身上。陽光很好,一如他所熟悉的那個樣子,然而他卻無由地感到有點冷,同時渾身上下無處不是刀割般地痛,尤其頭部更甚。他努力睜開了眼睛,幾朵熟悉的白雲在天上緩緩地移動。但直覺告訴他此時自己並不在雲夢,而是在一個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因為空氣中缺少那種潮濕而略顯慵懶的氣息。

    「相柳,你醒來了?」眼前出現了一個小女孩的臉,他認得是鳳銘家的小九丫,記得四五歲的時候他和小刑天不止一次剝下她的衣服打她的小屁,她的小屁粉紅水嫩,打起來手感很好。

    他想笑一笑,但只是嘴角牽動了幾下,並沒有發出聲音。他努力向四周看了看,他想尋著老相柳熟悉的身影,但沒有,除了藍天白雲和小九丫再什麼也沒有了。

    他彷彿想到了什麼,驀地坐了起來。他這才看見自己是在一個很大的木箱裡,而木箱被牢牢的縛在一個馬身鳥翼、人面蛇尾的飛行獸身上。而四周還有幾十隻同樣的飛行獸,一些陌生的巫者站在獸身上,風吹動著他們的長髮獵獵作響。

    他突然記起爺爺曾經給他談起過這樣異獸,名字叫作孰胡,性情比較溫和,善負重,但在洪荒世界中數量極少,平時不要說幾十個,就是看到一個也是件極為稀奇的事情。

    「塗山長老,相柳醒了。」小九丫叫了一聲。於是飛在左首的孰胡身上應聲飛起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赫然是塗山星野和小刑天。

    「相柳,好一點了嗎?」小刑天一把摟住小相柳,一邊問,一邊從懷裡掏出一柄不起眼的巫杖說,「我想這肯定是你爺爺留給下你的,雖然看上去有點醜,但這是他留下的唯一一件東西。」

    小相柳一把搶過巫杖,緊緊地握住,捧至胸前,一種熟悉的波動隱隱從杖身內傳來,沿著他的手臂一直傳遞到心臟內部,接著老相柳衰老而蒼白的面孔又浮現在了他的眼前,倏忽放大……「你爺爺走了,也許已化為灰灰,但我可以肯定他永遠回不到父神的懷抱,因為他是整個巫族的罪人,傾整個雲夢大澤的水都無法洗清他的罪行。我從沒有見過他那樣的瘋子,他完了,順便捎上了整個紫竹塢包括相柳家族在內。真的無法想像。也許你所知道的情況能為巫族挽回一點損失……」塗山星野看著小相柳,面無表情地說。的確,雲夢一行令他顏面掃地,他幾乎有點想大殺一通的衝動。

    原來那一天,當塗山星野進入雲夢大澤的深淵並破開藍色空間的結界後,發現他已經來遲了。只見相柳蝮和那座藍色的大殿不易而飛,只有小相柳躺在結界的中央昏迷不醒。塗山星野見狀用盡各種手段進行了搜尋,但老相柳彷彿徹底消失在這片天地間,連一點氣息也沒有留下。震怒之下,他幾乎想把相柳族一掌抹去,但還好理智佔據了上風,並沒有發生那血腥的一幕。

    經此變故,紫竹塢的根基已毀,不再適合巫族居住,所以刑天鬼車兩族還有相柳族殘存的巫者經過研討決定舉族遷往幾千里外的茶陵定居。而塗山星野則需回到神殿陳情請責,臨行時,他指著小刑天和小九丫說:「這兩個孩子巫根不錯,我帶走了,一則他們快到了獲取傳承的最佳年齡,二則可以順道幫我照看一下相柳家的這個崽子。」言畢,也沒有徵求刑天石頭和鳳銘的意見,直接就把人一帶,縱上孰胡背部凌空而去。

    一路上,塗山星野黑著臉幾天也沒說過一句話,眼看神殿越來越近,他的心情也愈發沉重起來,因為在他臨行前,天巫殿殿主巫咸氏曾再三囑托,他說:「我幾經推演,那一所謂的妖獸實則是渾沌原獸,是為先天混沌聖體,無論是巫是妖,得之則成聖在望。所以此行至關重要,你只要將此獸完整無損地帶回,即為大功一件,否則雖死不能逃脫其究。」

    所以這些天,塗山星野唯獨希望的是能夠獲得一點有價值的消息,以減輕巫族長老會對他的責罰,可是小相柳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今天,他終於有點沉不住氣了,於是把小刑天叫了過去,希望從他的嘴裡能掏出點什麼。然而他所聽到的只有小刑天和小相柳與那只妖獸相遇的經過,除此之外便一無所獲。好在這時候,小相柳醒了,當他聽到小九丫傳來的消息時,心跳居然快了許多。

    可是小相柳彷彿並沒有感到他的存在,只是緊握著那柄不起眼的巫杖定定地坐著,眼中間或溢出幾滴淚水,不說也不動。於是他只能頹喪地看了小相柳兩眼,然後發出了一個指令:

    「著陸,紮營暫歇!」

    站在領頭那只孰胡背上的金巫應了一聲,隨後發出了一聲響徹雲霄的呼哨聲。一時間,幾十隻孰胡同時放慢了速度,繼而幾乎以一種垂直降落的方式平穩地落地。

    著陸處是一塊極其空曠的平原,樹木稀疏,綠草茵茵,極目西北,依稀可以看到不周山雄渾勁偉的山體。一眾巫者縱身躍下孰胡,迅速地展開了工作。只見四名土巫分往東南西北而去,約跨出百餘丈之後,轉過身兩兩相對,巫杖同時一指,催動了巫咒……於是一座兩百多丈見方的城堡樣的營寨從土裡迅速地長了出來。

    與之同時,數名木巫巫杖急點,一株株樹木從城堡的四周雨後春筍般從地下冒了出來,直達千丈後才停止了生長。而另有一眾火巫則打出了一系列禁制,造出數層方圓數里結界。末了,塗山星野一聲令下,眾巫有序地進入了營寨,各自進入相應的營殿安歇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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