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心死人也死
"從黃山回來,倒是學會了頂嘴,看來你的本份,早就忘光了。"他低聲地說著。
"從黃山回來,奴婢也不知是犯了什麼錯,讓七皇子這般的懲罰我。如果不是七皇子太高高在上,奴婢還以為,七皇子是奴婢的爹一樣,懲罰未歸的女兒。"
痛啊,不行了,我受不了。我一手去拂開他的手。
手指碰觸到他有力的大手,熱熱的,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從我的心底流過。
這冷漠的七皇子,倒也會手熱,我以為,他連頭髮都是冰冷的。
他的手好大,我抓著,幾乎都抓不住。
二手相觸,我使力的推著,卻是推也推不開。好一會,他放開我,別過臉去說:"如此這般說話,倪初雪,我隨時可以要了你的命。"
又是這一套:"七皇子要奴婢死,奴婢怎麼敢活。"要就拿去,別在這般欺負我。
哪裡做了對不起他的事,真是莫名其妙。
我看他是吃得太飽,太閒了。要是在秦淮我看到這樣的人,我連多說一句話我也不屑。
"倪初雪,你只管傲氣,吃虧的,只有你而已。"
"勞七皇子擔心了。"關他屁事,唉,我都不想這般說話的,他太氣人了。我心痛帶著生氣,壓根不把他看在眼裡。
我的肩頭啊,我心裡要飽受著上官雩那邊的煎熬,身上還要飽受他的摧殘,捏得我,算了,他必是不知道的,什麼叫做痛,他高高在上,哪裡知道。
這麼快就來風來霜的,怎麼不給我一點準備的時間啊。
我看著他的背影,直瞪著,要是能殺人,我必瞪他個內傷出來。
他一回頭,我趕緊收回眼光,一手輕輕地揉著肩頭的痛處。
他輕笑的聲音:"記住這痛。"
現在是不是換我給他欺負了,好吧,倪初雪是不會受這些影響的。
"明天到七皇宮來。"他又重申著。
累不累啊,說了三次了。"好。"我從善如流。
答得太快了,就連七皇子也有些狐凝地看著我,低低地警告:"別給我耍花樣?倪初雪,有得是虧讓你吃。"
我說好也有問題,我說不好也有頭問題。
我輕聲地建議:"七皇子乾脆下個令,封了奴婢的嘴。如此不聽話的奴婢,一會說不,一會說好,奴婢心裡也有罪,請七皇子懲罰。"
他冷哼,心裡大概想明白了我的話:"別給我玩小聰明,冷宮你不必再去侍候。明天沒來,你可以等著看看。"
我等著看什麼?我等著看你笑話,七皇子,別自持這些來欺負我。
我不是還有太子那一招嗎?太子可是很"強烈"地提議過讓我去東宮。
即然無路可去,我為什麼要送上門讓他欺負。我又不是頭腦發暈,我到七皇宮去裡,自找苦吃。
他大步地離開冷宮,高大的身影從我眼前消失,我輕歎了一口氣,也跟著出去。
心裡有些歎氣,不想離開的,卻要被迫著離開。想要離開的,想盡方法,還是沒有離開。
肩頭痛啊,這七皇子還真是不留情。我哪裡得罪他了?要大懲小罰的。
回到秋菊院,我竟然覺得心裡踏實了許多。
我有點懷疑我自已是不是宮女做久了,骨子裡也有些奴性了。這地方,我居然會覺得安心,或許,那幾天過得太好了,站在雲端裡,太飄浮了。
秋菊院,最美的時候,也就是秋菊了。金燦燦的,白雪雪的,粉的,紫的,各色的菊花競相開放得如火如荼。
秋菊能傲風霜,風呼呼而過,掃蕩著這清冷的宮來來又回回,欲想將菊花的美,一併都掃光光。可它還是那樣的美,也只有冷秋,秋風帶走太多嬌麗的花朵兒,才有人會喜歡它,才會發現它的美。
生活,又回到了原先的起點。沒有改變什麼,我依然只是一個宮女。
我不想去七皇子的宮裡,我在等著蕭聲響起,我尋聲而去,倒也是可以見到他。
不知道這麼久了,太子他還會不會在半夜吹蕭,我已經習慣了這蕭聲。我喜歡那種悲傷的痛,那種分別,那種無奈的痛。或許他的蕭聲還帶著些許的恨意,我倒是不必了,我不恨,我只是想念著上官。
很晚的時候,連秋池回來了,看到我似乎覺得有些驚訝,沒有說什麼?而是輕笑著走了進去。我想她一向把我當作是什麼假想敵吧,她的美麗是無可置疑的,卻總是對我不友善,從那一次在林靜如的宮裡作畫,我就多少能猜到是她去說的。
我覺得她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她雖然穿著宮女的衣服,可是骨子裡,卻寫著尊貴和傲氣。靈魂中,透出她的不平凡。
掬把水洗洗臉,再看看,這幾天,竟然清減了不少,坐車,還真是暈夠我了。
對著鏡子一笑,我看到一個臉上寫滿了歎氣的人,寫滿了無可奈何。
這是我嗎?我變了那麼多,我從來不會這樣歎息的。
我手指摸上臉,是啊,竟然連臉也小了些。
連手指都變黑了不少,那裡的太陽可真是夠熱的啊。
看著鏡中的自已,想到了那一次,為了看不同的視覺,上官雩竟然大膽包天地抱起了我,讓我俯身看著萬丈的深淵。
我倒也是不怕,那麼大膽地看,縱使他一放手,我就會掉下去,哪怕是一個不穩吧,我絕對沒有生還的機會。
那種半身在雲海中的樣子,想想就心都跳個不停,太刺激了。
我是如此相信他,此刻的他,不會比我好過的,我擔心他。他有時候不太會開解自已,他不太圓滑,所以會更厭恨阻擋他的東西,包括人和所有的教條,他嗤之以鼻。
我在想著他,他也會在想著我的。隔著宮牆,隔著好多的東西,只要二心相若,還有什麼隔得住的,隔開人,隔不開思念。
鳳兒走了進來,驚喜地叫著:"初雪,你回來了。"
我收回神思,看著她,她臉上,她手上還是有著淡淡的水痘痕,雖然不明顯,細看還是讓人覺得害怕就怕自個身上也會長出那些小小的東西來。可是,她的氣色好多了。
我點頭:"是啊,今天下午就回來了,鳳兒,你過得好嗎?"
鳳兒拉著我出了洗臉的地方,在那後園的石頭邊住下,馬上就激動地說:"初雪,梨香又封了昭儀,這可真是從來沒有過的大好事啊,初雪,你不用到冷宮去宮女了,去跟著昭儀娘娘也會好許多的。"
梨香,唉,我對她真的不知怎麼說。我不覺得以他為榮,我甚至下意識地,不去想太多那荒唐的皇上。因為我喜歡的那個人,是皇上逼著要他跟公主成親。
我卻搖搖頭:"我不想拖累她,我也不想讓人嘲笑她,我更不想,看到她和皇上恩愛的樣子,鳳兒你明白嗎?我很難接受。"
鳳兒低下頭:"初雪,你的想法真是不同。"
我無奈地笑,自已的妹妹,和年老的皇上,就算是恩寵又如何,多少的禍端還在藏著。
梨香會明白什麼叫做越是高處,越是不行嗎?我不知道她明不明白,皇上如此寵愛她,那麼她的事,就會越多人知道。
怎麼辦呢?我沒有辦法啊。
一旦那些事兒捅了出來,梨香如何去收拾,只得到眼前的寵愛,可是,皇上是薄情的,不能寄予太多的什麼,連愛,都說不出口的啊。
我歎口氣笑:"別說我,鳳兒,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鳳兒也鬆了一口氣說:"好多了,我不用去侍候予妃娘娘了,就轉到洗衣宮裡去。我情願辛苦一點的,我也不要受那樣非人的折磨。"
"鳳兒,辛苦不算什麼,不要想太多的不如意的事,日子總會過去的。那你現在可以喝些茶將臉上的水痘兒都去了啊。"
她搖頭,小臉滿是堅定:"不,我決計是不能的,要是去了,予妃再讓我回去,我又過那生不如死的生活嗎?"
"鳳兒,你真是堅強。"我拍拍她的肩。這些事換了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樣啊。
"初雪,你要小心一點。"鳳兒四下看看,小聲地說著。
我皺起眉:"鳳兒,怎麼了?我沒有得罪過誰啊?"
"還在予妃娘娘身邊的時候,有人提起過你,是個從冷宮侍候的宮女,後來一到予妃宮裡。就百般的討好於她,把冷宮的事,都說了出來。"
"人心驕傲,尊榮之前,必有折腰,行得正,也不怕什麼?"冷宮,唉,原來我在冷宮竟然這般的出名。
我應該要知道的,太子幾次來找我,還有林珣,還有上官雩,這般對我好,當然會傳了出去:"鳳兒,別擔心。"
她搖搖頭:"不是的,初雪,是因為你和上官公子的事兒,予妃也知道了。"她膽怯地看著我:"玉貞公主就要下嫁給上官公子了。"
又是這樣的消息,唉,難道是真的嗎?難道要屈逼成真嗎?
我深吸了口氣,看著鳳兒:"鳳兒,是真的嗎?這一件事,是不是真的。"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宮裡的人,都這麼說,就連予妃在你出宮之後沒有幾天,就開始準備著送禮的事。過不久,我就派到洗衣宮裡去了。"
"鳳兒,沒事的。"我低聲地說。
她一翻好意來提醒我,可見還真是,你對人好,人必也對你好。
"鳳兒,謝謝你的提醒。"我抬起頭,一臉的笑。
如果不是她的提醒,我不會知道,這些事兒,就連予妃也知道了。宮裡的人,太閒了,除了說,除了過門子,除了等,就沒有什麼樣事兒可做。
一傳十,十傳百,關於謠言我可是深有體會。
她眨著眼看著我:"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心死,人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