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後宮裡,刀劍無聲
魏然在宮裡的這些日子,總讓她覺得宮裡也可以很安寧,那兩女人竟然也是安安生生的,沒有再來打擾到她。杜瑄上回給洛翩翩下藥的事也不了了之,魏然不由得暗暗想,或許在這深宮裡,真的可以試著去相信,帝王也是有心、有情的。
每當魏然問到杜三關於後宮的事情時,杜三總是笑著不說話,然後緊緊把她擁入懷裡,用淡而暖的氣息,一點點融化她的心。
杜瑄總是笑她,對……說到這個半大小子,總是取笑她,有了夫君忘了兒。杜瑄最近也很辛苦,因為杜三嫌他太吵了,給他找了個師父學習政治文學等等,反正就是讓杜瑄沒時間天天粘著她……
杜瑄為此鬱悶了很久,可是半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喜歡上了那些連魏然看了都頭暈的經國濟世之學,被魏然統稱為「經濟學」。
記得有一天,魏然把經濟學這三個字告訴杜瑄,杜瑄就問是什麼意思。
魏然順口就回答:「當然是經天緯地,濟世安民之學了。」
說完的時候魏然這才想起一件事兒了,她讀研究生的時候,學的就是經濟學,記得第一堂課上,教授問他們對經濟學的理解。魏然本科學的中文,研究生才轉學經濟系,都是些沒用的課程。
同學們一一回答完,輪到她的時候,她半睡半醒之前,按照字面上的理解,答了句「經天緯地,濟世安民」。話一說完愣是生生把教授嚇了一跳,半天回過神兒來,推了推眼鏡說「同學,你走錯地方了,政治學院不在這兒」。
沒想到,當杜瑄把這些話兒告訴他的老師,那位恆朝有名的大儒的時候,大儒竟然沉吟半天,向杜三求見皇后,杜三點頭允了。
那位大儒是宮廷的博學大傅,見面之後,立刻一拜,把魏然嚇一大跳,據說是見了帝王也不拜的博學大傅,竟然向她拜下了,拜完後起身說:「微臣一生,以為盡得了天下學問之精要,卻不如皇后娘娘一句『經天緯地,濟世安民』。」
魏然當時就暈了,這兩句話不是她的原創,她只是偶爾把它們拼湊在一起,難道就該被捧為天人:「大傅說笑了,微末學識,生有涯學而無涯……」魏然喃了半天廢話,才把滿意的大傅送走了。
魏然拍拍胸口,迎上了杜三的目光:「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外星人。」
「外星?」杜三抓住了這兩個字,似乎是兩個很奇妙的字眼兒。
魏然立刻回過神來,心虛地解釋道:「就是一個叫外星的小鎮,那裡的人衣著特別不一樣,所以用來形容沒見過的新鮮事物……」
長吁一口氣,然後才敢坐下來喝茶,總有一天,她會有再也掰不下去的時候,一定要記得要有代入感,不能老感覺自己在河岸上,那樣早晚得出大事兒。
杜三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魏然這些年走南闖北,也去過不少地方,杜三以為這點見識還是應該有:「今天牧雨要回封地去了,晚上在洗塵樓設餞行宴,雨弦也帶上瑄一起去吧。」
哇……咧,那意味著可以出宮玩兒了耶,幸福的人生原來這麼簡單,只是偶爾可以爬出宮牆去玩一玩:「好……」
晚上的餞行宴設在裡皇宮不遠的洗塵樓,因為紫歸城的洗塵樓,相當於是各地紫歸官員、封王、外賓的暫時住所,算是皇家的驛站,所以守衛比較嚴實。而且……杜三看看杜瑄,這小子渾身上下的毒,估計也沒人敢動,於是杜三沒有帶寒青、寒微,只是帶著魏然和杜瑄出了皇宮。
洗塵樓裡,杜牧雨早早等在那兒了,見杜三和魏然、杜瑄來了,笑吟吟地站起來,把他們迎進來:「三哥、三嫂,瑄,等你們好久了,再不來,我可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趕緊來坐,都點好菜了,就等三哥三嫂了。」
魏然看著杜牧雨的笑臉,有點不滿意,敢情這傢伙要逃出牢籠了,這麼開心:「牧雨,我真捨不得你走。」
杜三一橫杜牧雨,杜牧雨立刻陪著笑,心說,三嫂,飯可以啊,看他三哥這白眼,嚇死人了,不過怪有意思:「三嫂,你不是捨不得我,是捨不得自由。」
杜三接過話頭,不願意再讓這個關於自由的話題繼續下去:「牧雨,這回你的封地也該大些了,青塬一帶就劃到你的屬地裡。」
「三哥,饒了我吧,我是閒雲野鶴一樣的,再把這麼大個青塬給我,我還活不活了,三哥,我哪錯了你告訴我,我改還不成嗎?」青塬,那麼大個特產豐饒的地方,對於閒散慣了的杜牧雨來說,卻是個天大的包袱。
杜三輕輕一笑,舉起杯盞:「那就晉塬吧,你的封地原本就比幾個兄弟少,晉塬已經很小了,不許再推辭。」
「知道了,三哥反正是看著我悠閒自在,心裡就不舒坦。」杜牧雨心說,晉塬也很大了,唉,生在帝王家,果然不得安寧。
「娘,我要上洗手間……」
洗手間?杜三和杜牧雨一起呆掉,啥叫洗手間呀。
「看我做什麼,就是茅廁……出來就得洗手,不就叫洗手間了。」說著拉起杜瑄就下樓去,紫歸城的洗塵樓,她還是熟悉的,已經來這吃了n頓飯了。
杜三搖頭看著魏然帶著一蹦一跳的杜瑄下樓去,嘴角掛著溫暖的笑容。杜牧雨在一旁看著,心裡也是為他這三哥高興不已:「三哥,你現在很幸福吧。」
杜三回過頭來笑笑,眼裡的光芒燦灼:「是的,幸福,有妻有子,萬事足矣。倒是牧雨,年齡也到了,卻是沒有立妃,如果有合意的姑娘,可要抓緊了。」
杜牧雨搖頭,這天下間,目前還找不出一個能讓他心甘情願被綁住的姑娘:「三哥,慢慢來,這事兒急不得。三哥不是弱冠之後才遇上三嫂的,我現在才二十呢,還早著。」
杜三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門打開了,菜一樣樣端了進來,杜三也就笑著不語了。只見滿室生香的佳餚,瞬間擺滿了一桌,只是菜全上完了,魏然和杜瑄還沒有回來。
杜三心裡有些擔憂,剛想起身去找,杜瑄就衝了進來,一臉的淚水:「爹,爹……他們把娘抓走了,一群壞人把娘抓走了。」
杜瑄衣裳也全縐了,身上也有傷痕,一張小小的臉上全是淚,杜三聽完,才意識到魏然下落不明,扶著桌的手,瞬間一使力捏碎了桌子,一桌菜成了一堆青黃紅綠:「瑄,不急……慢慢說清楚。」
雖然說不急,杜三的聲音卻是顫抖的,相逢不久,相守不久,竟然,又一次消失在他的眼皮底下。若是魏然自己走的,杜三隻會疼,卻不會這樣擔驚受怕……
杜牧雨在一旁看著,心裡也著急起來,能到洗塵樓把人帶走,怕是有備而來的:「瑄,慢慢說,不哭,不著急,有爹和小叔叔在,一定把你娘找回來。」
杜瑄也算是在江湖裡見過了風浪的孩子,定了定神緩緩說來:「我和娘從洗手間出來,娘說今天月色很好,就在樹下站了一會兒,然後就有一群人從屋頂上下來,抓住我和娘親。我懷裡帶著小樓叔叔的藥,娘沒有帶,我下了藥後,那個人沒力氣就把我放下了。本來……還有人要來抓我,可是我帶了很多藥來著。我想救娘,可是他們跑得太快了,一下子不見了人……爹,你快去救娘呀……」
杜三隻覺得眼前一黑,那些藥,是杜三不讓魏然帶的,因為總覺得那些東西帶在身上有些不合身份,卻沒想到,就是這麼一個所謂的面子,就讓魏然這麼被抓走了。
「三哥,三哥,不要急,會有辦法的,我去調集人先把城門關上,然後在城裡先搜。一定可以找得到,三哥不要太著急了。」杜牧雨說完趕緊出去,一定要趁早把城門關上,否則那些人出去了,只怕就真的是再也找不著人影兒了。
杜三愣愣地看著滿地零亂的菜和木屑,還有一邊哭得稀里嘩啦的杜瑄,心一疼,一把抱住無助到極點的杜瑄:「瑄,不哭,爹一定把娘找回來,一定……」
杜三遠遠地看了一眼,杜牧雨正在調集軍隊,滿城的燈火裡,他覺得冷極了,剛才還是幸福歡欣,一下子竟然就冷了。杜瑄趴在他肩頭,也已經是哭不出聲兒了,只是趴著流淚,肩頭的衣裳早已經濕了,他的心也隨著杜瑄的眼淚一起濕了。
「瑄,爹先帶你回宮,然後,爹就去找娘好不好?」杜三一路玉宇塵蹤步,回到了皇宮,把杜瑄交給寒青、寒微,然後神色冷厲地轉身就走了。
寒青和寒微和寒微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來,就看見了滿臉淚痕的杜瑄,趕緊安慰……再看著杜三轉向時的殺氣……看來肯定是出什麼事兒了,再聯繫到魏然沒有回來,就一定是和魏然有關。這對人間最尊貴的夫妻,到底要受多少坎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