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六十六章珈臨山,此生何願
珈臨山,魏然看著九淵之上這座看似孤獨的山峰,心底感慨萬千,多像是後世曾經朝拜過的南海普陀山,只是珈臨山更幽獨清淨些。整座山都帶著淡淡的檀香,似乎每一寸土地,每一株花草樹木,都帶著淡淡禪意。
山畔迷花煙草,半空中啾啾鳥鳴,溪流緩緩帶過的竟然是恍如隔世的感覺,一走近珈臨山,魏然就覺得心裡分外安定,不知道是心裡作用,還是這珈臨山確實有靈。
拾千階而上,盡頭處是九淵寺,九淵寺沒有門,九淵寺沒有知客僧,這些都是一路上聽唐小樓說的,九淵寺甚至從來不曾打掃過,九淵寺還不曾進門的大石上寫著八個大字:落葉憑風掃,門房任樹為。
魏然看著這幾個大字瞬間被打動了,落葉不掃,憑風來帶走,多豁達的心境,院大無門,任樹開合,多敞亮的境界。
「請報住持,唐門老六來訪。」院子裡確實沒有知客僧,也沒有掃地的小僧。只有三三兩兩的僧人手執經書,行來走去,好不自在。
她們一行人的到來,並沒有擾到那些執經書的僧人,而是有一個眉白髮白的老僧迎上來,笑瞇瞇地看著唐小樓他們:「唐六公子,好久不見了。」
「明虛住持,唐六打擾了,這位是成平岳氏的岳凌霄,這位是顧閣主千金顧雨弦。」唐小樓讓到一邊,介紹著身後的兩個人。
明虛聽到岳凌霄的名字,微微一頷首,雙手合十為禮:「岳施主有禮了。」再聽到魏然的身份,卻是直接愣在了當場,有些反應不過來:「顧閣主竟然有女兒嗎,顧施主有禮了,令尊一向可好?」
魏然也是淡笑著雙手合十微拜:「大師有禮,家父一向很好,勞大師記掛了。此次前來,只為聽說大師卦卜得極準,想請大師卜個今生卦。」
明虛微微皺眉,今生卦乃是把一生的前塵往事以及來日種種一一卜明,這種卦極耗修行,如果不是有大功德,大緣分的話,一般是不能卜。明虛看著魏然良久,輕輕歎息:「先去卜個功德卦吧,若是功德不夠,便是顧閣主當年有恩於本寺,老衲也不能為顧施主卜今生卦。」
魏然跟在明虛身後,示意岳凌霄跟上,岳凌霄還沒有在今生卦的事裡反應過來,今生卦,曾經岳凌霄也想過要卜,只是九淵寺的今生卦,近百年內也只為三個人卜過:「姐姐,你為什麼要卜今生卦?」
「當自己都不明白,從何而來,要向何處去的時候,只有找點寄托,否則生命將了無趣味。」魏然其實也就是好奇,再加上經歷的種種,所以聽到今生卦以後,就動了心思。魏然也確實很迷惘,這兩、三年來經歷的種種悲歡,真真是在現代幾十年也沒遇上過。
唐小樓在一旁不說話,聽到魏然了無趣味這四個字時,輕輕歎息了,然後抱緊杜瑄跟著明虛走向內殿——九轉回生殿。
「這時在,是九轉回生殿,歷來今生卦都要在九轉回生殿卜。顧施主先去上香伏拜,老衲將在一旁為顧施主卜功德卦,若卦祥,自當為顧施主卜今生卦。」明虛坐在一旁的蒲團上,手裡拿著兩塊玉石小卦,凝神靜氣地看著魏然燃香之後,緩緩地拜下去。
魏然口中念著心經,一字一句,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誠心過:「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明虛在一旁聽得異常清楚,甚至聽得忘了卜出手中的功德卦:「顧施主是在唸經文嗎?這是哪本經書的裡的經文,老衲不曾聽過,但卻聽出了至上佛法。」
「是,不是哪本經書裡的經文,是自成一本的,名為《心經》。」魏然說完就不再答話,繼續誠心念著經文。
明虛恍恍然後才想起還要卜功德卦,手拈玉卦,口中念著《功德經》,才將玉卦卜出。睜開眼睛時,明虛幾乎吃了一驚:「是紫霄功德卦象,顧施主有大功德於天下啊。」
唐小樓和岳凌霄站在旁邊互相看了一眼,什麼叫大功德呢?還要於天下的大功德,唐小樓搖頭,岳凌霄跟著搖頭。
魏然也跪在蒲團上搖頭:「大師,我哪裡會有什麼大功德於天下。」
「顧施主不必多說,老衲來為施主卜今生卦,請唐六公子和岳施主暫且到殿外守候,今生卦只有卦主才能知道。」明虛身邊原本殿內的一個小僧帶著唐小樓和岳凌霄出去了,岳凌霄還頗有幾分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
待唐小樓和岳凌霄走後,明虛將玉卦交到魏然手裡:「請顧施主摒除雜念,為自己啟卦,只是顧施主,卜今生卦也是要削減一定功德的,不過,紫霄功德卦乃大德行卦,於顧施主而言倒也不是大損。」
魏然捏著手裡冰涼的小卦,閉上眼睛,口中念著經文,手起卦落才睜開眼睛看著明虛:「大師,怎麼樣了?」
明虛搖搖頭,幾乎難以置信:「北位開光,顧施主可先知五百年,東位瑤華,是母儀天下之象,南位重光,是大德於民於天下的卦象,而西位明光,顧施主,卻是一句很有意思的卦辭,歲月河流西渡遠。顧施主,聽老衲把卦象一一述明……」
魏然細細聽著,越聽臉色越沉,明明她和杜三是兄妹,為什麼還會有母儀天下的卦象,明明沒有濟世渡人的志向,卻為什麼偏偏會有大功德於民的卦象,實在讓魏然覺得有些詭異。
在聽完卦象祥細的敘述之後,魏然更加沉重,原來她到這個時空來,還帶著些責任:「謝謝大師。」
「唉,顧施主,你不應該來卜今生卦,卜今生卦不僅損今生功德,還損來生壽命。」今生卦,其實並不能把每一件事都卜清卜明,只是卜個大致方向,卜卦永遠都是找個結果、找個答案,而過程誰又能清楚明白呢。
魏然卻不在意損今生功德或者是損來生壽命,也不願意去想卦辭,至少這兩年是輕閒的,就先玩著也無妨,將來的事也只有將來再說:「不,清楚了也好活個明白,不必事事猶豫,處處小心。」
「卦辭裡,有一處老衲不明白,應在千年這四個字還需要施主自己去尋找答案。」
魏然心說,不用尋找答案,已經有答案了,應在千年,不就是說本應該在千年之後,卻莫名其妙來到了這裡嗎:「大師,沒有解便不解,就像卜了卦也未必盡數今生一樣。」
魏然和明虛談了很久以後,才和明虛一起出了九轉回生殿。唐小樓和岳凌霄在院子裡的樹下喝著茶,唐小樓見魏然出來了,急忙迎上去:「怎麼樣,沒事吧,你臉色怎麼這麼白?」
「被煙薰著了。」魏然坐在岳凌霄對面,只見岳凌霄拿一雙明燦眼睛看著她,好奇心不言而喻。
「姐姐,今生卦都說些什麼,揀兩個不重要的來聽聽吧。」岳凌霄再好奇也知道,有些是不能說也不好說的。
魏然喝了口岳凌霄遞過來的茶湯,淺淺一抿:「說我將來要做個紅娘,撮合天下的好姻緣,你看,你是不是先找個人讓我撮合一下。還說我注定是個紅娘命,將來撮合的姻緣,樁樁幸福美滿,件件和睦恩愛。你看這樣的好事,自然你是逃不脫的。」
岳凌霄訕笑一下,知道魏然是開玩笑的,也知道魏然不大想說,也就不再追著問:「那也好,妹妹我正愁沒個好人家,姐姐看哪不錯給我牽個線。那我可是連杜三都不要了,姐姐給我撮合的姻緣可也得是個比杜三好的人才行。」
叫岳凌霄這麼一說,魏然笑了,這妮子真是有趣,好姻緣,姐姐我就把你和唐小樓撮到一起:「自然虧待不了你,話說你覺得唐小樓咋樣。」
唐小樓聽了魏然的話,差點把杜瑄給掉地上:「魏然,你不要亂撮合,上天讓你做紅娘,你也不用先把我拉下水吧。天下好男子,好女子那麼多,為什麼偏偏要把我們弄一起。」
岳凌霄聽唐小樓這話就不高興了:「你還有意見了,我都沒說什麼,你還敢有意見。」
「你沒意見,就不興別人有意見了,我們唐門小家小戶,比不上成平岳氏,你還是饒了我吧。」唐小樓很不樂意,這簡直和他們家那個唐憶晚沒有什麼區別,天天以吵架為樂,性格潑辣得要死,他可不稀罕。
岳凌霄雙眼圓瞪地看著唐小樓:「我還就看上你們家小門小戶了,你咋的。」岳凌霄說完就捂著嘴,奇怪自己怎麼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臉刷一下就紅了。
魏然在一邊取笑著,明虛竟也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他們都沒想到,若干年後唐小樓和岳凌霄真成了江湖上一對恩愛的儔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