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徐青娘死
當魏然以為可以從徐青娘嘴裡套出很多話時,小寶三天兩天鬧小病痛,還好有個半吊子大夫在身邊。唐門的毒藥天下聞名,唐門的解藥也一樣,所以給小寶配副藥的功力唐小樓還是有的,只是半吊子就是半吊子,半拉月了不見好而已。
「唐小樓,你到底會不會治病啊,我看還是帶小寶去看大夫算了。」魏然很氣憤,小寶可是她兒子,這半月被唐小樓的藥給折騰的,硬生生地瘦了一圈。
唐小樓捏著小寶小小的手腕,輕輕脈在那細細的脈搏上:「快好了,快好了,冰天雪地的你難道要把小寶四處抱啊,說不定又會加重病情。」
魏然摸摸小寶的腦袋,燒是不燒了,只是沒什麼精神,吃東西也吃得少:「快好了,這話我聽了好幾天了,七天前你就說快好了,現在還是這句。」
「我對小孩子的病不擅長,不像三姐,要不我傳書給三姐,問問她?」唐小樓不是不想問,這鬼天氣,要從這裡飛到唐門只怕鴿子也會凍死。
「不用了,既然你都說快好了,再等兩天,如果還是這樣沒精神,我們就去請大夫到家裡來診治。」魏然看了窗外,只覺得滿天的雪像是被上天拋棄的白色垃圾,可能是因為小寶病了,心情變差的緣故,看哪哪不順眼。
「小姐,請喝茶,唐公子請喝茶。」繡言把沏好的茶端了進來,順便添了木炭,把門敞一敞,省得魏然和唐小樓坐在裡邊被薰著。
「繡言,這幾天怎麼沒看見娘過來,爹呢?」魏然已經有幾天沒見到徐青娘了,讓她有好多話想問卻沒地問去,很鬱悶。
「小姐,夫人病了,也在榻上躺著呢,老爺怕你擔心,小寶又病著,就沒讓我跟你說。」
魏然皺眉,這天怎麼回事,一個兩個都生病了,看了眼唐小樓,唐小樓卻不明白:「你也是大夫,去幫我娘看看。繡言你先看著小寶,我和唐小樓去看娘親。」
當魏然帶著唐小樓趕到顧奚山和徐青娘住的小院時,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徐青娘的狀況看起來有些嚇人,唐小樓趕緊走到榻前察看了一番,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不是病,是毒。」
魏然皺眉,既然連唐小樓都說是毒,那就肯定是錯不了了,只是為什麼,又會是誰下的毒:「爹,你怎麼不說話。」
「雨弦,陪著你娘吧。」顧奚山說完話就立刻轉身走出屋子,長長的一聲歎息在室內迴響起來。
「娘,怎麼會這樣?」魏然看著原本神色慈和的徐青娘,此刻眼睛青腫,一向乾淨而整潔的頭髮,也微微散亂了。
徐青娘躺在榻上,扯出一個淺淺地笑,手用力地抬起來,撫著魏然的面頰和髮絲:「雨弦,娘這些年是向上天偷來的,能活到今天已經不易了,能看著你長大,對娘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魏然這時也慌了神,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娘,你不要這樣,你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唐小樓是蜀中唐門的人,他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傻雨弦,唐門也有解不了的毒藥,而且絕不只一種。」徐青娘說話的語速緩緩慢慢地,聽起來依舊柔婉而動聽,只是卻讓人明顯的聽出了力不從心。
唐小樓站在魏然身後,衝著回過頭的魏然點頭:「唐門並不是能解世上所有毒藥,比如顧夫人身上所中的十年相思,如果不是有人為顧夫人施治,只怕早在幾年前就該去了。」
十年相思是一種聽起來很美的毒藥,中毒的人在十年之內,會反覆思念在心裡藏得最深的人,苦痛十年,相思十年然後便是魂銷魄散,歸於塵土。
徐青娘抬頭看著唐小樓,微微的笑了,十年相思,當初那個人給她下毒的時候,不知道可以絲毫的猶疑,不知道後來可曾有一點點後悔,只是那個人死了,她再也不知道答案了:「娘親心裡牽掛的人,要麼已經歸天,要麼過得很好,娘應該知足的,只是娘還放不下雨弦。」
十年相思,這名字多美,竟然卻是連唐門也不能解的毒藥。魏然低著頭,心裡莫名的悲涼,她從來沒有親眼看過親人在自己眼前逝去,可現在摸著徐青娘微涼的手,竟然有一種血液被抽空的感覺,竟讓她疼痛得無法呼吸:「娘……不要,我還什麼都不會,我不會給小寶洗澡,不會給小寶穿衣服,不知道小寶冷了熱了怎麼辦,我甚至還不會照顧自己。」
徐青娘憐愛的眼神笑了笑,那笑容卻讓人看了直心酸,那樣憔悴的笑容裡,儘是失望與絕然:「沒關係,我們雨弦向來是個聰明的孩子,所以娘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你會照顧自己也會照顧小寶,對不對。」
「不對,不對,我不會,娘,我很笨,沒有娘我學不會。」魏然從小生活在溫暖而幸福的環境裡,雖然性格高傲,在工作上有此不近人情,卻是個心極溫軟柔和的人。徐青娘這樣緊握著她的手,隨時都會離去的樣子,讓魏然也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不知道她的離開會讓母親怎麼樣的憔悴傷心。
徐青娘微閉上眼睛,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唐小樓在一旁也替魏然和徐青娘難過,從懷裡掏出一瓶藥遞給魏然:「把紫芝朱果丹給顧夫人服下吧,能拖得一時是一時。」
紫芝朱果丹可以解普通的毒藥,甚至唐門的大部分毒藥,只要一顆紫芝朱果丹就可以藥到毒除,可是對於十年相思,就算是唐門的所有長者來了,都一樣會束手無策。
「不用了,紫芝朱果丹是唐門人保命藥,你留在身邊吧,我就是服了也時日無多,不必浪費了這靈丹妙藥。」徐青娘淡淡的歎息後,把丹藥遞還給唐小樓,可以起死回生的丹藥,又何必用在已經十死無生的人身上。
「娘,你吃下去吧,反正唐小樓他家多得是。」魏然把丹藥拿過來,倒到手心裡直接往徐青娘嘴邊上送。
顧奚山卻挑了簾子進門來,厲害喝住魏然:「不可以,紫芝朱果丹裡有芝草老參,皆是發血脈之物,對十年相思只能加重,卻沒有緩解的作用。」
唐小樓愣愣地想起,他的爺爺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只是十年相思太少見,所以他一時也沒有記起來:「對,我爺爺說過,十年相思是在氣血裡發作的,一旦服下芝草一類補氣血的藥,只會加速,魏然快些住手,不能讓顧夫人服紫芝朱果丹。」
魏然深深歎息過後把藥還給了唐小樓,撲在床榻邊哭得愈發傷心,心想這裡要是現代該多好,怎麼辦法也會多一些,大不了做血液透析,可這兒毒藥就是催命符啊。
「雨弦,不哭,傻孩子,人總是要死的,娘只是死得早一些,以後你要自己照顧自己了。還有,杜家,家大業大,如果最終逃不開,雨弦要記住一句話,不爭而爭,爭而不爭。」杜家那個地方,水太深,在徐青娘眼裡,沒見識過風雨的魏然,當然無法在那樣的地方安然地過下去。
魏然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眼淚掛在臉上,讓人看了分外憐惜:「娘,我不去,我哪兒也不去,就陪你好不好。」
「傻丫頭,你成親了,有夫君有孩子,怎麼能老留在娘身邊呢……」
顧奚山和唐小樓在一旁看著這對母女相擁而泣的場面,也覺得喉嚨乾澀,人對於生死離別的場面總是格外的觸目驚心。
不管魏然怎麼拘留,不管唐小樓用什麼藥維繫,徐青娘終歸沒能逃開十年相思的毒發,在這個冬天最冷的時候,安詳而溫和地離開了人世。
魏然只記得那天滿街的雪把整個鹹遠落得儘是白色,就像是在為徐青娘送行一樣,滿世界的素白,讓魏然想起,徐青娘的種種來,雖然接觸的時日不多,但徐青娘的溫婉柔和現在想來卻是那樣的讓人溫暖。
「別傷心了,魏然,顧夫人不願意看到你這樣的。」唐小樓深深歎氣,原本以為魏然那樣粗枝大葉的人,會很快好起來,卻沒想到魏然傷心起來竟然可以傷心那麼久。
魏然抱著小寶,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唐小樓:「你說,我娘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在死前把這個交給我?」
唐小樓接過魏然手裡的東西一看,嚇了一大跳,差點扔地上:「天下兵馬符,這是傳說可以調動天下兵馬的符印,怎麼會在你手裡。」
「娘走之前給我的。」
「這個兵馬符所司掌的軍隊是北方的騎兵,和南方的步行兵,這兩大兵團,一直直接授命於皇帝,但天下兵馬符也是調動他們的重要印信,怎麼會在你娘手裡呢?」唐小樓現在也弄不清楚了,到底這是怎麼回事,當今天下的兵馬符應該在杜司宸手裡,杜司宸過世後,應該要傳給下一任皇帝。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徐青娘手裡,除非這天下兵馬符早就在徐青娘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