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當初大明朝能夠覆圌滅方朝,把元順帝等等趕入草原,之後從洪武到永樂年間又是一再掃圌蕩漠北草原,把韃靼瓦剌諸都打得七零圌八落,這騎兵和火器曾經是無往不利的兩大圌法寶,但現如今距離那個黃金年代已經太遠,軍中甚至還有不少永樂年間制圌造的手銃在使用,至於養馬之政更是歷經眾多改變。如今在西邊總攬養馬的楊一清是個有能耐的,因而京營團營之中的馬匹終於得以汰換充足。
可那是京營和團營,現如今的府軍前衛兩千圌人,仍然連一根馬毛都沒有看到。可這對於獲封帶刀舍人的那五百幼軍來說,並不算什麼。封號賞賜和錢糧讓每個人都鼓圌起了勁頭,因而這會兒練著徐勳提議王守仁改進的矛陣,雖然來來去去就那麼幾招,而且最初都只是用前頭磨圓的竹竿,看著頗有些滑稽。可隨著最初有好些人因為協作不夠默契而受傷等等,眾人再不敢小覷了這看似玩似的訓練,尤其當徐勳下令把竹竿的上端磨尖了之後。
這要是一個不用心,可是真要扎死人的!
殺
喊殺震天中,徐勳卻在和王守仁討論火器的事。徐勳心裡敞亮得很,這府軍前衛的幼軍畢竟是此前沒多少基礎,不論是怎樣訓練,一年之內想要掛上戰場,那簡直就是開玩笑。可無論是張永的攛掇也好,劉瑾的暗示也罷,甚至是此前苗逵的示好,仝都說明一個不好這麼一批人是真要拉上去的,那最好的辦法就只有一個——火器。因而,他此刻對著王守仁口乾舌燥地說了一大通三段式射擊,才喝了一口水,王守仁就接上了話茬。
「當年黔寧王圌平雲南的時候,所憑恃的就是火器和這三段式射擊。如此不但彌補了這火器連發的困難,而且可以保持火力連續不斷輸出。而且當年太宗皇帝北征神機營屢建奇功,也是因為這火器。但現如今除卻神機營,其他各營平日操練要用火器,那是難如登天,而且你真要火器,那到時候你得做好預備,那些專管火龘藥的守神銃內宮全都是貪得無厭之輩!」
徐勳從前也只當三段式射擊是外國人的發明,後來看某篇流行歷圌史講讀文
才知道是老祖圌宗的首創。然而,讓他沒料到的是,王守仁三兩句話過後又罵起了太監,他不得不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這一位真是改不了的牛勝氣!
就在這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了馬橋那刻意壓低的聲音:「徐大人,王主事,小侯爺找二位有事商量!」
一句小侯爺,徐勳幾乎和王守仁同時跳了起來。儘管王守仁大半個月不見,還挺想朱厚照的,但前些時日他被蒙在鼓裡時替太子殿下的代筆文章做得太多太痛苦,他幾乎是想都不想就抓起一旁高几上的帽子,毫不猶豫地對徐勳說道:「徐老弟,你應付殿下,我先去督促他們操練!」
見王守仁那溜得飛快,徐勳簡直瞠目結舌,但還不得不出去。喝了馬橋進來,見其鬼鬼糶祟的樣子他便沒好氣地斥道:「小侯爺來了直接領進來也就行了,幹嘛非得大驚小怪地通報?」他卻隱去了一句話沒說——就因為這一聲通報
王守仁硬生生給嚇跑了!
「我的大人
您又不是不知道,因為太子殿下在西苑大閱時那一箭,咱們前頭那五百人誰不認得小侯爺就是太子殿下,這帶進來豈不是要好一陣騷圌動?而且要是有什麼心懷不軌的,到那時候出了點事卑職可承擔不起。人就在南邊您的營房裡頭,小的就不頷您過去了。
這一貫老實的黑大個如今不但機靈了,也知道耍些無關緊要的小心眼,徐勳雖是笑罵了他兩句,心裡卻頗為讚許。然而等趕到了自個的營房,他一進去就看見朱厚照正被幾個太監圍在當中眾人竟是一劃極其警惕的模樣。
徐勳看著這一幕,簡直是目瞪口呆:「殿下你們這是在……」
「徐勳,這條件也太糟糕了,比西苑那邊還不如!」朱厚照氣急敗壞地繞過馬圌永成走上前來,心有餘悸地叫道,「你這堂堂指揮使的屋子裡竟然還有老鼠出沒!」
本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的徐勳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從前西苑的條件雖說不上好,可終憲是皇家大內,總比這安定門外的舊校場好得多。至於什麼老鼠,前世裡他軍訓時見過,軍營裡更見過,曾經有一度住老式木房子的時候,晚上睡覺還能聽到老鼠在上頭啃房梁,他都見怪不怪了。
只好笑歸好笑,他面上卻不能表露圌出來,少不得上前又是安慰又是哄騙,直到朱厚照漸漸平復下來,他這才行札問安,可等聽明白了太子殿下今次的目的,他一時呆住了。
他又不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的諸葛亮,這種事怎麼也來問他?
發現徐勳看過來的眼神中滿是你們幹什麼去了的責難,劉瑾立對臉無辜,而張永則是丹可奈何地一攤手,至於他幾個和他也算混熟了的,則是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好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架勢。於是,徐勳索性把人都轟了出去,請了朱厚照坐下後仔仔細細打聽了這位東宮太子的所有要求,他才終於生出了一個主意。
「殿下,主意我倒是有的,您且聽我呃
……」
朱厚照二話不說附耳過去,起初還有些狐疑,可聽著聽著,他就變得神采飛揚了,最後一下子蹦起來使勁兒在徐勳肩膀上拍了兩下:「好,果然是好,我就知道只你才能有這好主意!不過,這寫詩詞文章的事,我手底下可是沒一個頂用的,莫非你能寫?啊,是了是了,這事兒王守仁決計拿手!」
「王主政嘛……」徐勳想起王守仁剛剛落荒而逃的樣子,心知肚明這事兒壓在這個一心想著軍略邊務軍陣等等大事的人身上,那真的是要人老命了。只他認識的人鬼主意多手段多,可這方面也大多是不行的。思來想去,他的心裡猛然生出了一個絕妙的好點子。
「還是不煩勞王主政了殿下也知道他如今辛苦得很,我還是另找高明。總而言之,殿下回去先把該預備的預備好,該排練的排練好,總共沒幾天,雖說並不難,可總不能出紕漏不是?」
「好好,那就都交給你了!」朱厚照高高興興地點了點頭
臨走之前卻還笑嘻嘻地衝著徐勳豎圌起了大拇指,「你辦事,我放心!」
等送走朱厚照的時候,徐勳瞅了個空子對劉瑾說了之前蕭敬的態度。眼見這陝西老漢雖猶有不甘,可最終還是樂呵呵地護送朱厚照走了,他這才仔仔細細盤算了起來。
自從永樂初年朱棣遷圌都北圌京,並將其定為京師之後,這一座曾經幾經沉浮的古都便淅漸興旺了起來。最初城中四面都有無主荒地,地廣人稀,但既然是一大批的宮員和家眷跟著遷入京圌城再加上作風豪奢的勳臣貴戚等等,這些空地在幾十年間幾乎消耗殆盡。而湧圌入京圌城尋找商機的南商卻越來越多,到了弘治年間,內城已經幾乎少有空房空地,宮府便在正陽門外逐漸興建庇房以待南商,而北上做生意的商人也毫不吝嗇地大興土木,於是在正陽門以南的大片地方,竟是百商雲集好一片興旺景象。
相對於內城的達宮顯貴雲集,這邊廂造起房子就不用那麼侷促了。
尤其是來自南直隸和閩浙廣東一帶的巨商
那些宅邸深幽不下宮邸就只是房子的間數稍稍不及而已。時值舉子公車應試的大比之年,不少外城居住的巨商名流都把自家房子讓出大半給同鄉舉子,一時人人都呼之為會館,成日裡以文會友飲宴詩詞歌賦不斷,熱鬧得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