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失而復得（4）
被人說成是享受哥哥們的福澤是多麼讓人感到羞恥且不滿的事，這是對自己生命價值的一種褻瀆。
世間就是有這麼一種人，他們能忍受不夠富裕的生活、不夠一帆風順的工作、不夠有力的人際關係，並把一切有關挫折的東西當成是一種歷練，但唯獨對無法親力親為這件事感到難以忍受。
毫無疑問，林肖堂就是這種人。他覺得這種生活方式比起被陌生的獻媚的面孔包圍著更能讓他有充實和滿足的感覺。雖然白海川聲稱這種充實感是勞碌命的另一種說法。
林肖堂知道自己不想生活在他們的陰影之下，哪怕自己的能力比起哥哥們來差了一大截，但無論怎麼樣，無論做什麼，做了總比不做的好。
他原以為自己的話會引來嘲笑，因為琳琳是鍾家的正牌大小姐，真正與鍾我與有著血緣關係的人，如果沒有四兄弟的出現，她和她的父親才應該是鍾我與遺產的合法繼承人，如果她嘲笑他，出於一種可以稱之為「鳩佔鵲巢」的愧疚感，他也許會欣然接受。
但是她沒有發出嘲笑的聲音，甚至連嘲弄的表情也沒有，只是靜靜地看著林肖堂的臉，驚訝退去之後，那張不施粉黛的乾淨的臉上只有純粹的理解和認同。
如果表情也能夠安慰人的話，那林肖堂現在可以說是得到了極大的安慰。
可是這暫時的滿足感很快就被打斷了，一陣細微的異常聲音傳入了他靈敏的耳朵裡。
「吱嘎吱嘎」是鞋子和木板的樓梯接觸的聲音，這聲音從樓下慢慢地上來，保持著一定的速度，然後停下，過了一陣，又開始響起。
腳步聲不徐不疾，就像平常柳伯打掃樓道的時候一樣，可是林肖堂知道這絕不是柳伯，柳伯現在應該在他的房間裡休息。
今天一大早，柳伯把被小偷翻亂的小樓房間全部收拾了一遍，接下來的時間便一直在擔驚受怕。他已經上了年紀，光是收拾房間便已讓他氣喘吁吁，加上無休止的擔心，令他做事的時候始終恍恍惚惚，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卻不知這一切早就被林肖堂看在眼裡，於是在幫琳琳搬東西之前，林肖堂便要柳伯回他自己的房間休息去。
所以現在柳伯是不會出現在樓道裡的。
何況這腳步聲雖然緩慢，卻也和上了年紀的人的腳步聲稍有不同。
「你怎麼了？」
肩頭被琳琳的手碰到，把正全神貫注聽著那腳步聲的林肖堂嚇了一大跳。「你怎麼了？」她再問了一遍。林肖堂輕輕地用手摀住了她的嘴：「有人。」
琳琳溫順地住了嘴，只瞪大了眼睛盯著半開的房門，她的鼻息噴到林肖堂的手背上，濃重而急促，林肖堂覺出她很緊張，忙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在她耳邊道：「沉住氣。」
琳琳點了點頭，用力地嚥了一口口水。
看她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個要進入什麼秘密基地的孩子，躍躍欲試卻又小心翼翼，秀氣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嘴巴也不自覺地撅了起來。若不是要專心對付樓道間那未知的對手，林肖堂倒真的很想笑。
可是，當那個人的腳步聲接近的時候，林肖堂便笑不出來了，他發覺自己也同琳琳一樣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