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前程似錦
李明初很窮,偏偏趕上生孩兒這種人生大事,由他先領,誰都沒有話說。
如此一來,兵士再也不敢有絲毫懷疑,驚喜滿臉,一個勁的說著歡喜的話語。
「真的發了!真的發了!」
「兩年零六個月的軍餉啊,我能領十幾二十兩銀子呢。」
「領了餉,我就能吃上飽飯了,妻兒不用再挨餓了!」
李明初在吳驥的攙扶下,歡天喜地的爬了起來,這才捧著銀子,飛也似的跑走了,身後卻是傳來一陣調侃聲。
「這個李明初,也太會幹了!生崽竟然趕上吳指揮走馬上任,好運道!」
「原本以為他幹得不是時候,如今看來,幹得正是時候!」
「哈哈!」
一眾兵士發出會心的笑聲,一臉的歡喜。這歡喜不是來自於取笑李明初,而是來自於即將領到軍餉。
不需要吳驥招呼,兵士們主動排好隊,維持起了秩序,一個個去領軍餉。主簿倒也熟練,很快就把銀子發完了。
兵士們捧著銀子,一臉的激動之色,眼中淚水滾來滾去,恍如在夢中。
「謝吳指揮!謝吳指揮!」
「吳指揮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呀!」
兵士們齊刷刷的跪了下來,沖吳驥叩頭,極是用力,一片「咚咚」的叩頭聲響起。數百人賣力叩頭那場景,極有震憾力。
望著一張張樸實的臉,吳驥既是歡喜,又是感慨,兵士並非壞人,可是,為了養家餬口,不得不去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吳指揮,你得到了軍心!從此以後,你要他們生,他們便生,要他們死,他們便死,不會有二話!」皇甫嵩打量著感激不已的兵士,在吳驥耳邊輕聲道:「如此得軍心,史上少見!」
他說得沒錯,此時此刻,這些兵士有為吳驥生,為吳驥死的豪情,只要吳驥一句話,一個手勢,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都起來吧!」吳驥揮手,要兵士們站起身。
「謝吳指揮!謝吳指揮!」
兵士們歡天喜地的站起來,圍在吳驥身邊,一臉的感激之色,打量著吳驥,方才發現吳驥那小身板也不小,是無比的高大。
打量著吳驥的目光由欣賞,到感激,再到狂熱,吳驥在他們心目中,已經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吳指揮,還有這麼多銀子,怎生辦?」主簿打量著堆成山的財寶,太晃眼了,眼睛睜得老大。
總共搜出來近五萬兩銀子,兩年零六個月的軍餉,不過一萬多兩,連一半都不到,還有不少。如何處置,的確是個大問題。
「吳指揮,請容小的說句公道話。」那個偷雞的兵士微一猶豫之後,率先說話:「要不是吳指揮,我們領不到軍餉,家裡吃不上飽飯。這餘下的銀子,就歸吳指揮了,弟兄們,有沒有不願意的?」
「沒有!」
只有兩個字,卻是異口同聲的道來,整齊劃一,好像一個人在說話似的。
這剩下的銀子,若吳驥拿了,兵士們絕對不會有二話,相反,還認為正該如此。不為別的,只因為吳驥不剋扣他們的軍餉,就此一條,吳驥就趕得上聖賢了。
在宋朝軍隊中,不剋扣軍餉的將軍、軍官不是沒有,是太少了,太少了。一千個裡面,不見得能有一個,吳驥的這番作為,和聖賢沒多大差別。
「是啊!吳指揮,你不剋扣軍餉,就此一點,就足以得到兵士的死力,這些銀子歸你,他們也不會有異議!」皇甫嵩在吳驥耳邊輕聲道:「這種機會不多哦!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了!」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吳驥緩緩搖頭,沖兵士們道:「這些銀子是弟兄們的血汗錢。你們中,有不少人給何萬全那廝做牛做馬,為他賺錢子。還有,你們的家眷倍受他的欺壓,為他做苦力,為他賺錢。拿了這銀子,就是在拿你們的血汗,我會睡不著覺的。」
吳驥的聲音不算很高,卻是自有一股不容置疑之義,兵士們聽在耳裡,感慨在心頭,齊聲道:「吳指揮,你真是好人吶!好人吶!」
「做過苦力的,還有家眷出過力的,都報上來,領工錢吧!」吳驥掃視家眷,只見有不少家眷既是憤恨,更是期待,雙眼特別明亮,不比天上的烈日稍差。
他們,應該是給何萬全盤剝過,而又沒有領到工錢。
「真的麼?」吳驥的話音一落,立時有家眷激動的聲音響起。
「當然是真的!吳指揮說話算數,他說發銀子,准發銀子!」
「做過工的,趕緊的,去領銀子!」
「沒做過工的,不許冒領!誰冒領,老子第一個饒你不得!」
一眾兵士忙給吳驥助威,把吳要說的話全給說了,還帶著威脅。有些兵士摩拳擦掌,擺出一副要揍人的樣兒。
得到吳驥的同意後,家眷圍將上來,開始領工錢。兵士們不住的給家眷打招呼,叮囑他們不得虛報,要老老實實的。
把兵士們的樣兒看在眼裡,吳驥再次大發感慨:「這還是我剛進軍營看到的兵痞似的人麼?他們如此誠實,如此真誠,可以做楷模了!」
家眷領完工錢,又給吳驥跪下了,叩頭感謝。叩頭的有老有少,老的頭髮花白,雙眼昏花;少的還在吃奶,是給家人抱著給吳驥叩頭。
吳驥忙前忙後,折騰了老一陣,方才把這事揭過。
還有不少銀子,吳驥叫來商元,要他去找些工匠,把營房整修一番。商元是回易兵的頭,他熟悉這些事,交給他最為合適了。
這裡的營房大洞小眼的,跟貧民窟沒差別,兵士們天天盼,日日盼進行整修。今天,終於盼來了,又是一陣歡呼,把吳驥當成了聖賢。
處置好這些,吳驥這才在兵士中行走起來,一臉的肅穆道:「弟兄們:我,知曉你們的難處!你們上有老,下有小,軍餉領不到,吃不上飯,揭不開鍋,不得不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這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可是,你們領到軍餉了,是不是該去把這些債還上了?」
「這個……吳指揮,你說怎生做,小的便怎生做!能不能,偷偷的把銀子還上?」那個偷雞的兵士一臉通紅。不論出於什麼原因,偷雞摸狗,總是讓人丟份的事,他雖是出於無奈,卻是很不好意思。
「你叫什麼名字?」吳驥打量著了,問詢起來。
「回吳指揮,小的叫高福元,叫高福元。」高福元忙不迭的回答。
「嗯!我要告訴你們,這事,我會去查!誰沒有還上銀子,我會軍法侍候!」吳驥打量著兵士道:「我給你們兩天的假期,把這些事情處置了。家裡該添置的物事就添置上,把家眷安頓好。再把你們的鬍鬚頭髮,好好的修理修理,當兵要像個兵樣,不要像你們現在這樣兒,跟要飯的沒差別!」
眼下的兵士,鬍子拉碴的,衣衫破敗,跟乞丐沒多大差別。
「兩天後,帶上你們的刀槍弓箭,穿上你們的盔甲,到這裡集結!遲到者,軍法從事!」吳驥的聲音不高,卻是讓人不敢有絲毫懷疑:「散了吧!」
吳驥手一揮,要兵士散去,可是,兵士打量著吳驥,不想分離片時。吳驥折騰了這半天,有些累了,得回去了,有些事情,還需要好好思慮思慮,今天,只不過是瞭解情形。
吳驥帶上親兵,出了軍營,回家去了。兵士們一直把吳驥送出軍營,這才灑淚而別。
吳驥回到家裡,就給楊秀秀迎個正著。楊秀秀一見吳驥的面,忙道:「吳郎,你可算是回來了!鄭大人在等你呢!在客廳!」
「哦!」吳驥有些意外,鄭太等他有何事?
快步趕到客廳,只見鄭太一臉的笑容,趕了過來,一抱拳,向吳驥道賀:「恭喜吳指揮!賀喜吳指揮!」
「鄭大人,喜從何來?」吳驥有些不明所以。
「從此而來!」鄭太把手裡的物事遞給吳驥,笑道:「這是樞密院的行文,吳指揮請過目!」
吳驥接過,打開一瞧,只見一個鮮艷的大印,正是樞密院的印章,不由得一臉的驚奇:「我任指揮使,用得著經過樞密院麼?」
樞密院是宋朝最高軍事機關,與門下省合稱二府,是宋朝最高權力機關之一,掌管宋朝武事,相當於現在的國防部。
吳驥一個小小的營指揮使,他的晉陞,既然驚動了樞密院,這就好像現代師團級軍官的晉陞由國防部行文一樣,規格太高了。
這事,太出乎吳驥意料,要吳驥不驚奇都不行。
「吳指揮,還不止於此呢!」鄭太非常開心,指著行文上的一個符號,為吳驥解釋:「這是副樞密使王韶王大將軍的親筆押字。」
宋朝的公文,不光要有印章,還要有押字,若是沒有押字,則沒有效力,就是皇帝的聖旨也不例外。每一個宋朝皇帝,都有一個獨特的押字,只有出現了押字,才會生效。
王韶雖是副樞密使,可是,樞密院並沒有樞密使,他就是樞密院的老大,相當代理國防部長。一個師團級軍官的晉陞,要代理國防部長簽字,這意味著什麼?
「這個……」吳驥當然知曉這意味著什麼,就是來得過過突然,有些難以相信。
「恭喜吳指揮,你前程似錦!」鄭太笑呵呵的道出這事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