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之母將自己的螯肢從內向外彈出,掃向布蘭多後背,像是一柄鋒利的彎刀,揮過時帶動空氣震動起來,在黑暗的地下形成一道透明的光帶。
布蘭多聽到一聲類似於爆炸的尖嘯,尖嘯聲彷彿才剛剛傳出就已經來到他背後。這就是來自於最強大生物的力量,那一刻安納隆斯前螯肢的幾種攻擊模式皆一一浮現在布蘭多心頭,在那千鈞一髮的關頭他將公主殿下向前一推,反手將大地之劍墊在背上。
砰一聲令人牙酸的巨響。布蘭多雖然不能看到,但也能感到大地之劍的劍身因為過度受力而彎曲的場景,無法化解的力量透過它傳遞到他身上,他感到一股巨力從背後傳來,將他抽飛了出去。
前面的峭壁與他之間的距離好像一下子就被拉進了。
但布蘭多知道那是一個錯覺,而是他正在飛起來越過那道峭壁,飛向深淵上空。還好意志屬性強化了神經的承受能力,否則這一下就叫他觸發身體的保護機能痛暈過去。布蘭多可不想在失去意識的時候掉落下深淵。
他像是一顆炮彈一樣射向前方,身體在半空中翻騰著,雖然劇痛就像是一柄銼刀在摩擦他的神經。但他還是咬牙用大地之劍向洞穴的地面一插。
要素顯化的實力全力一插之下哈蘭格亞的劍刃直接刺入岩石之中一尺還多,黑暗中立刻拉出一道金色的火花。
布蘭多的去勢頓減,但手中的大地之劍仍舊像是切豆腐一樣劃過整條懸崖。在地面上拉出一道深深的刻痕的同時,他仍舊『固執己見』地接近懸崖的邊緣。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眨眼十分之一不到的時間之內,彷彿上一個呼吸的時間還未結束,布蘭多就已經飛出了懸崖。他嘩一聲帶出一大片岩石,去勢終於一頓。
布蘭多在半空翻身,舉起帶著風後指環的右手,在半空中向另一側的峭壁發射了一枚風彈口氣流剎那之間匯聚於他的戒指之上。然後傾力撞在另一邊的岩石之上,巨大的灰色岩石被撞得粉碎,石屑飛舞。而巨大的反作用力也終於讓布蘭多在空中微微一停。
他抬起頭。
頭頂的風聲又帶來一聲尖嘯,那是蜘蛛之母的右前螯肢,她的左肢掃出之後。剩下六條腿支撐起她龐大的身軀,舉起右肢立刻緊接著向半空中的布蘭多刺來。
兩次攻擊在外人眼中,甚至是那些白銀階的騎士看來也是發生在同一時間。但只有布蘭多知道那其實是一前一後,這是這頭狡詐的生物最常用的攻擊。
如果第一下沒有殺死,那麼第二下也會完美補刀。但這一次再沒人來幫他吸引注意力了。布蘭多瞪大眼睛緊盯著那像鐮刀一樣的勾爪在他的視野之中越來越近。
但他清楚這其實是徒勞無功的,速度太快了,甚至超過了他的『深入分析』的等級。
真正產生作用是他的從流螢上獲得的黑暗知覺的屬性,安納塞隆身體之中流動的魔力就像是黑暗之中的星火。一瞬間就來到了他近前。
就是這一刻。
布蘭多只有這一次機會。他伸手一抓抓住了蜘蛛之母的右前螯肢銳利的尖端,然後整個人隨之被拖了回去。
那一刻時間彷彿在他的感知之中被放緩了,他看到自己拽著對方收回的螯肢被拖回峭壁之內。然後呈一條漂亮的弧線向一側的巖壁靠近。他幾乎能看到那條越來越近的裂縫,以及那些騎士們的臉。
他們好像才剛剛反應過來,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布蘭多只是看到有些人張大了嘴。
然後他算準了距離,鬆開手。那條裂縫就在他眼前了。
完美著陸,他繃緊了神經心下一鬆,然後像是一顆炮彈一樣帶著一條漂亮的弧線砰一聲結結實實地撞上了巖壁。
「我靠,啊……」布蘭多發出一聲極為痛苦的慘叫。這就像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在最後一刻犯錯一樣,無論如何,這個失誤都足夠他記憶深刻了。那地下的岩石可硬的真夠可怕的。
不過他沒時間去懊惱。而是馬上拼了命地大喊道:「把我拖進去!」還好其他人並沒有發現這位年輕的領主大人的這點小失誤,畢竟能從那可怕的怪物口下逃生已經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了。
蘭托你蘭的騎士們如夢方醒,站在裂口最前面的三個騎士立刻衝出來將他拖了回去。布蘭多當時距離本就已經不遠,不過一兩米的誤差,騎士們探出半個身子就將他拖了回去。
而另一邊,公主殿下先前就被布蘭多推到巴巴莎腳邊。老巫婆趕忙一手一個將她和糖罐扶了進去。不得不說這老巫婆看起來乾巴巴又瘦小,但卻還是有那麼一把子力氣的。「謝謝」格裡菲因虛弱地答道,她肩頭處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色,大量失血讓她原本就白的臉色更加蒼白如紙,不過直到這個時候還是勉力支撐著表現出一位貴族應有的禮儀——或者說貴族的架子。在布蘭多或者其他人看來或許很難理解把面子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的貴族究竟是什麼材料做成的,但對於從小經受這樣的教訓的一國公主來說某些價值觀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對於這位長公主殿下來說或許還要加上一條,那就是她的固執。
公主殿下看到躺在地上滿身是血的布蘭多,嚇了一跳,忙低聲問道:「布蘭多先生?」
「我沒事。」布蘭多並沒說慌,事實上他身上的傷大部分是最後正面撞上巖壁的擦傷。只是看起來狼狽而已,比起來格裡菲因公主的傷其實比他嚴重得多。不過布蘭多沒時間說廢話。因為蜘蛛之母又從縫隙之中探進頭來,試圖伸進兩隻前爪將他們拖出去。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趕忙又向裂縫裡面退去。蜘蛛之母只差一點才能夠到外面的騎士,不由得憤怒地發出一陣陣尖叫,那聲音又尖又厲,簡直像是利器劃過玻璃,實在是令人毛骨悚然。不過只有布蘭多知道這蜘蛛之母絕對進不來這裡。只是這兒其實也並不安全。他吩咐道:「不要停,繼續往裡退,這裡還有很多她的子嗣。她會想辦法讓它們進來追殺我們。」
眾人已經是被安納塞隆嚇怕了,聽說還有小蜘蛛,那裡敢停。趕忙繼續沿著裂縫深處前進。布蘭多被一名騎士扶著前進,休息了一會之後總算緩過氣來,他這才拿出聖水分發下去給幾位受傷的騎士與公主殿下,聖水的力量自然不必贅述,不一會眾人看他的目光就有點好奇中夾雜點敬畏的味道了。
在他們眼中布蘭多簡直與無所不能劃上了等號,一個如此年輕的領主。既能戰勝炎之聖殿又能從可怕的魔物手下逃生,身上的寶貝好像層出不窮,沒有什麼狀況能難倒他似的。這樣的人就算是在長詩與傳說之中也未必有存在過。
甚至騎士們忍不住私下裡想如果把今天的故事流傳出去,說不定又是流傳在埃魯因甚至沃恩德大地各處酒吧之中傳奇的民謠。
公主殿下將一瓶7號聖水喝下去之後,雙手捧著瓶子怔怔地發了一會呆。她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布蘭多。聖水這個東西不同於一般的魔法物品,因為往往需要同時懂得煉金術又是炎之聖殿的高層神官才能製作,布蘭多竟然有這麼多聖水——雖然她看到的只有那麼幾瓶,不過這個數量也夠多了。何況布蘭多將這些聖水分給騎士,她一點沒在他臉上看到心疼的神色來。
這就說明他手上一定還有更多的聖水。格裡菲因雖然不覬覦這些聖水。但這並不能阻止她對布蘭多的經歷愈發好奇起來。
她愈發想要知道這個男人究竟還藏著些什麼秘密,就像是在她心中一直想要確認對方的身份和目的一樣。半精靈少女默許布蘭多成為她的騎士,但眾人皆知這個身份有些名不副實,甚至公主殿下自己也覺得對方身上有太多說不清的東西。他和她之間倒不像是騎士與公主,更像是平等的關係——而且她還不得不接受他的幫助。
這樣的關係一度令她感到不安,她一直隱約想要改正這種關係。但那都是徒勞無功的。她不知道布蘭多能不能理解自己釋放出的善意、與尋求改變的意圖,但就在布蘭多陷入危險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絕不允許對方這麼死去。
孤單的味道已經品嚐了太久了。
縱使是老師狼爵士那麼優秀的人也無法完全理解自己的想法」貝格寧子爵雖然偽裝得幾乎盡善盡美,可也只是能夠幫助她的人而已。
公主殿下忽然感到自己有些心動了。她心下一緊,趕忙皺起眉頭慌慌張張地收束起自己的心思,重新恢復到原本的冷靜之中去。
因為她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她不得不小心謹慎。
這已經是極限了。
進入裂隙之後,一行人已經深入安培瑟爾的地底深處。溫度升高了些許,開始還只是抵消了外面的寒冷,但逐漸就變得有些燥熱了。尤其是地下是沒有風流動的,空氣充滿了一股陳腐的味道。
布蘭多正在於巴巴莎交談:「巴巴莎,你知道的那條秘密通道究竟在什麼方向?」
「就在這裡向北不遠處,我知道哪裡應該有一處密門。」
「那就是說正好順路?」布蘭多眼前一亮,這倒是個好消息。他就怕密道要在東面的遺跡大廳或者是更東面的古代地下甬道之中,先不說那邊迷宮一樣的地形這麼久之後他記得不記得,關鍵是那邊也是蜘蛛之母安納塞隆的地盤,他可不想把那頭母大蟲惹毛了之後又去找她的麻煩。
那可真是一頭母大蟲啊。
巴巴莎神秘莫測地看了他一眼,並未說話。就好像黑暗之龍明晰一切的傳聞已經深入人心了一樣,『大人顯然是早已知道這一切的』她毫無疑問就是如此思考的,黑暗之言的預言簡直精準無誤,封建迷信思想在她腦子裡遺毒甚深。
不過正是這個時候,前面帶路的布蘭多忽然腳步一頓。
他停下來,然後伸手將身後的所有人都攔下來。所有人都微微一怔,因為他們壓根沒感到任何異常。不過能來到這裡經歷過幾次戰鬥之後的眾人已有默契,沒有人輕易開口質疑,片刻之後,他們果然看到不遠處的一條裂縫之中冒出幾條黑影來。
騎士們面面相覷,在這危機四布的地下遇到其他『人型生物』顯然有點超出他們的預料之外。不過只有布蘭多看得清楚——
那是穴居人。
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穴居人的聽覺靈敏得出奇,尤其是在寂靜無聲,聲音大多只能單向傳播的地下。還好他現在達到要素顯化實力之後五感也是百倍敏銳於常人,不然恐怕就先被對方給發現了。
穴居人除了像是冷杉領那一支離開地下世界逃亡到地表來的氏族之外,很少有游離於地下領主之外的。不過一支就已經很罕見了,布蘭多不認為自己運氣那麼好能接二連三地遇到這樣的事情,對方的身份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喬根底岡地下大軍的一部分。
不過它們怎麼會到這裡?難道對方也發現了這條密道?
布蘭多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他認為莫非這附近有一處與喬根底岡地下相連的通道?這倒是很有可能,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看著那些穴居人慢慢悠悠地從另一條裂縫鑽了進去。
地下世界四通八達,不過大部分自然形成的通道都是死路一條。其中一些還通向魔物的巢穴或者是陷阱。不過布蘭多記得那條路應該是通向古代遺跡大廳方向。
對方似乎並未發現巴巴莎口中的那個密門。
他稍微鬆了一口氣。等穴居人走遠,騎士們才問道:「領主大人,它們?」這些蘭托尼蘭的騎士之前還稱布蘭多為先生,現在就直接稱呼布蘭多為領主大人了。
不過布蘭多恐怕並不知道這個稱呼細節的變化不僅僅是對方敬畏於他的實力,更多的原因是艾柯常年在他手下這些騎士中講他在永歌森林的事跡。這些騎士們原本或許對他們那個滿腦子騎士思想的領主繼承人嗤之以鼻,不過現在看來,連帶艾柯在他們心中的地位也提升了不少。
可惜布蘭多並不知道這裡面的細節,不然一定要汗顏不已。他等了一會,才小聲答道:「穴居人遠比我們更瞭解地下世界,它們能發現這裡並不奇怪。這並不能說明什麼,我們還是先繼續前進。」
眾人點了點頭,有點布蘭多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味道。但其實布蘭多自己心裡也沒多少底,他只希望老巫婆巴巴莎千萬沒有和他說大話。
那處秘密通道但願真有她說得那麼隱秘,不然這一躺恐怕要白費功夫。而且到時候怎麼出去還是個問題。
他忍不住看了巴巴莎一眼。可惜老巫婆臉隱藏在兜帽之下,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不過她倒是沒有什麼緊張的樣子。
(ps:今天臨時出門有事,回來都已經8點鐘了。本來有點累了不想碼了,不過考慮到還是不要斷,於是還是寫了一章。讓各位久等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