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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權傾 第145章 惡奴 文 / 更俗

    王學善推門而入時,韓賓正將臂弩拿漆布裹起來要往床底下塞……

    「果真是你,」王學善手指著韓賓,怒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恨道,「你好大的膽子。」

    「王大人,這形勢還由得你去選擇嗎?」韓賓倒是不懼,將包漆布的臂弩順手放在旁邊的桌上,站起來看向王學善,倒不驚慌,不慌不急的說道,「這邊亂起來,我們才有機會逃出居巢,莫非王大人還真想回江寧不成?」

    逃出江寧後,王添就一直臥病在床;王學善倒因告密之功而得永興帝信任,逃離江寧之後遂得以與張晏、程余謙、余心源、左承幕等人共掌機樞,遂得以知悉劉直今日會進居巢密議迎帝東歸之事。

    余心源與楚王歸,帶回來淮西明確的態度,張晏、程余謙、左承幕等人也迫於形勢,同意讓劉直來居巢協商。王學善雖然滿心思的反對,但也曉得勢單力微,難改張晏、左承幕、程余謙等人決定下來的大局,只能保持沉默——王學善雖然不希望劉直進居巢,但也沒有想過要派人行刺。

    雖說在謝朝忠領兵與帝棄江寧西逃兩事上,王學善都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返回江寧,難逃清算,但實際上張晏、程余謙、王添、余心源等人,跟淮東的恩怨都深,也只有左承幕是從荊湖調上來的,跟淮東沒有太深的瓜葛。

    王學善心想著:淮東要想順利的將皇上迎回江寧、控制為傀儡,不可能對張晏、程余謙、王添、余心源都進行徹底的清算,那也就不可能單獨對他下狠手,只要他回江寧之後保持低調,未必不能矇混過關,倒沒有想過要將劉直刺死,將水攪渾。

    王學善倒是想過逃出居巢,但是他王家逃來居巢,除隨扈、僕役外,親族及妻妾就有五十餘口人,婦孺老弱一大群人,又如何從居巢逃往江州投奔奢家?

    王學善想著先回江寧,給清算貶謫異地為官也罷、削職為民也罷,舉族逃往江州的機會總要比此時大得多,但他絕然沒有刺死劉直、將水攪渾的心思。

    攪渾水,對奢家有利,但對他王家絕對無利;王學善可沒有心思拿自家性命冒險。

    王學善在宅子得余心源派人稟知劉直進城遇刺,下意識的就想到是韓賓下的手,趕過一看,果真如此;千算萬算,萬沒有算到韓賓不受控制、擅自主張去刺殺劉直。

    任王學善一生也經歷不少大風大浪,這時卻又怕又氣到極點,身子氣得顫抖,不知道要如何處置眼下的危機。

    王超看到父親徑直來找劉直,也意識出了大問題,他與陳如意推門進來,看著父親與韓賓瞪睜僵立,漆布包的臂弩露出一角,擱在角桌上,對事情也就一清二楚。

    王超也是氣極,拔出佩刀就要去砍韓賓:「你這個狗奴才,當真要害死我們王家才甘心啊!」

    沒等王超將佩刀完全拔出,韓賓跨步就抓住王超的手腕,猙獰一笑,說道:「我這個狗奴才還不勞王公子親自動手來殺,」側頭看向王學善,笑道,「王大人一直留在這裡,就不怕別人起疑心嗎?」

    王超不過一個紈褲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佩刀是裝裝樣子,在亂世為自己壯壯膽。王超的手腕給韓賓抓住,就跟給火鉗鉗住一般,紋絲掙扎不得——倒是給韓賓提醒,王學善驚回神來,韓賓行刺劉直逃歸,還沒有別人的注意,如今居巢城裡亂糟糟的塞了不下十萬人,只要他自己不亂了陣腳,即使別人疑心到他頭上,又豈怕他們能尋到什麼真憑實據?

    劉直若真給刺死,淮東遷怒之下,在江寧另立魯王為帝,居巢這邊必然大亂,到時候也更有機會逃出去,投往江州——想到這裡,王學善吸著氣,努力叫自己冷靜下來,沉著聲音對韓賓說道:「你忠於奢家的心思,我能理解,但你若想真將這潭水攪渾有利奢家,你就要趁著天將黑,立即逃出城去,這臂弩也要立時毀掉,不要叫人認出你來……」

    知道劉直今日進城的人,就那麼幾個,跟淮東間隙頗深的人,誰都逃不了嫌疑——劉直若遇刺而死,左承幕他們要避免跟淮東交惡,必然要給淮東及太后一個像樣的交待,才能平息那邊的怒氣,才能叫談判繼續進行下去。

    到時候為了自證清白,說不定到時候真要敞開大門叫別人進來搜,韓賓跟行刺的凶器絕不能暴露。

    「事已至此,還是先想辦法渡過眼前的難關再說。」陳如意攙著王超的胳臂,柔聲勸慰。

    「啪!」王超惡從膽邊生,一巴掌抽陳如意的臉上,將對韓賓的怒火都發洩到陳如意的身上,一巴掌將她抽得摔倒一邊。

    王學善看了陳如意一眼,心知這個女人不能留,但要投江州去,這個女人又不能殺,眼下還是要趕緊將韓賓誆出城去,沉著聲音喝止住王超,不讓他追打小妾陳如意,說道:「為父去看劉直有沒有事,你留在宅子,千萬不到慌了陣腳——劉直真要是死了,也不是沒有好處。」

    王學善稍略收拾了一下,便要出門去看劉直是活是死再做應對,剛到垂花廳,就聽見院門外雞飛狗跳,打開院門就看見左承幕、張晏、程余謙三人在一大隊甲卒的簇擁下往這邊撲來。

    王學善心頭一跳,臉色瞬時蒼白無色,身子僵硬在那裡,半天不能動彈,待到左承幕他們走到近前,才強作鎮定的問道:「左相、程相、張大人,可曾抓到刺客?」

    王學善的發現落在左承幕他們的眼裡,愈發加重他們對王學善的猜疑。

    張宴手抓住腰間的佩刀,對王學善的手臂,說道:「王大人,對不住了,有人看到刺客逃入你的宅子裡!」

    王學善不知道張晏詐他,只當韓賓逃回來時沒能擺脫追兵,身子瞬時就癱軟下來,當屁股坐到冰涼的地上,又清醒過來:不可能啊,韓賓沒有擺脫追兵,追兵應該早一刻就要闖進來抓人,怎麼會等到張宴、左承幕、程余謙三人一起帶兵來?但他驚醒已晚。

    王學善如此表現,無疑是坐實懷疑,張晏與程余謙、左承幕對望一眼,也沒有太多的廢話,直接命令甲卒包圍王學善的住所,撞門進去搜捕刺客。

    左承幕、張晏、程余謙著左右將王學善拿下,就站在宅門前等候搜院的結果。

    王院雖有近百護院一起逃來居巢,但見御馬監的禁衛跟御營軍甲卒聯合闖門進來,搞不清楚狀況,不敢反抗、紛紛繳械受擒……

    左承幕他們帶人來得太快,先圍住院子再撞門搜宅,韓賓來不及逃走,聽著外面動靜不對,倉促間躲進柴房,臨到最後也躲不過去。

    韓賓知道他在行刺時給人看到面目,無法矇混過關,躲不過去,也不甘心束手就擒,給御馬監的禁衛圍住柴房,持刀暴起,闖將出來,連殺數人。弓手騎上院牆,以步弓射殺,韓賓身中數箭,終是給十數禁衛一擁而上,掀倒在地、無法掙扎。

    行刺的兇手、臂弩很快就給搜了出來。

    左承幕、張晏、程余謙行事也果斷,一邊派人知會余心源、楚王元韓成,一邊將王學善父子及親族就地監押,分隔開始,單獨訊問。

    韓賓是以陳如意表兄的身份進入王院任事,又隨王家西逃到居巢——此事,王家宅子裡普通僕役都曉得,一問便知。

    陳如意在江寧聲名之響,直追早年的蘇湄、陳青青,給王學善之子王超收入房中,程余學都還覺得遺憾——王府行刺劉直的人不是王學善的心腹,而是王學善之子新娶小妾的親戚,這其中的蹊蹺,自然就瞞不過左承幕、張晏、程余謙三頭老狐狸。

    當即又將陳如意抓起來訊問,欲撬開口挖出實情來,沒想到最後是王學善之子王超最是沒用,一挨刑就張嘴全交待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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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心源得信後,便與楚王元翰成急忙趕來這邊。

    這時天色剛黑,御馬監的禁衛執火將王學善的住處包圍了個水洩不通。

    余心源萬萬料不到會是王學善派人行刺,左思右想也想不透:王學善擔心回江寧給清算,難道將劉直刺死就能解決問題?

    余心源憂心忡忡,心裡極度不安。

    當時有確切傳聞說陳西言執意要清查戶部錢莊一案,才將王添、王學善跟余心源綁到一起,也正是如此,才導致吳黨的分裂,最終促成謝朝忠領兵一事——此時王學善行刺劉直給捉了現行,余心源擔心戶部錢莊一案就遮掩不住。

    棄江寧西逃後,王添就臥病不起,不再出來參與政事,王學善必然要為行刺一事付出代價——要是張晏、左承幕、程余謙等人挖出戶部錢莊案,再將徽州戰敗、皇上西逃的責任完全栽到他跟王學善、王添的頭上,該如何是好?

    余心源心裡直發寒,但是事已至此,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居巢的兵權又給張晏、程余謙二人掌握在手裡,輪不得他再掙扎,只能硬著頭皮走進王學善在居巢臨時起居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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