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長公主的願景
那一滴濃縮精華毒液滑入馬桶之後,肖恩的眼中光芒漸漸的盛了起來,雙手互印,又做了一個手勢,將體內一直紊亂不息的真氣亂流漸漸平伏了下來。在監察院中,他一直受著刑與毒,那位光頭七處前任主辦,十分瞭解他的身體狀況,所以下手的分寸感掌握的極好,始終讓肖恩游離在邊緣地帶之中。
出京之後,范閒用的法子更加霸道,直接地靜脈注射毒藥,更是讓肖恩的身體機能受到了極大的創傷。但就像費介在范閒小時候說過的那句話一樣,用毒最關鍵的,還是在於一個「下」字,並不見得是毒藥越烈,效果就越好。
范閒畢竟缺少面對肖恩這種特例人物的經驗,他似乎沒有想到經過二十年的折磨,肖恩的體內早已容納了數以百計、種類繁多的各種毒素,這些毒素在他的身體內形成了某種平衡,既不會讓他死去,也不會讓他尋求到真氣逼毒的途徑。
而此次范閒所用的xxx,卻像是一把開山大斧一般,生生地砍入了錯綜複雜的繩結之中,雖然繩結斷裂之時,給肖恩帶來了極大的痛苦,卻也讓這位沉浸毒術陰謀之中數十年的厲害人物,尋到一絲解開繩結的機會。
肖恩微微翹起唇角,乾枯的雙唇,在如雪般頭髮的映襯下,顯得十分恐怖。
忽然間,他斂去眼神寒芒,整個人的身軀頹然下去,馬上就顯得蒼老了許多,身體只是不盡散發著一股老人的味道。
車隊緩緩地停了下來,開始在湖邊尋找合適的地點紮營,遠方的黑騎也像陣寒風一般從使團右側掠過。往前方掃蕩,然後歸隊。王啟年從外面摸出鑰匙,打開了密封極好的鐵門,滿臉恭敬地走了進來,服侍肖恩吃了食物清水,又細心地用濕毛巾幫他整理了一下面容,最後才問道:「今天要梳頭髮嗎?」
肖恩搖了搖頭,眼中寒芒一射。卻又無力地弱了下來,微啞著聲音說道:「范大人今天什麼時候來?」
這問的是范閒每日一行地灌毒事宜。王啟年微笑回答道:「離國境不遠了,小范大人的意思是說,肖先生可以免去每日之苦。」
肖恩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微喜神色,只是閉目問道:「聽說這位范大人,明年就會執掌慶國的內庫?」
王啟年以為是范閒告訴此人,所以也未在意,笑著說道:「是啊。那可是全天下最有錢的去處。」
「難道比葉家還有錢?」肖恩唇角露出一絲輕蔑。
王啟年一怔,旋即想起了這個陌生的名字,笑著說道:「葉家早就散了。」
「什麼?」肖恩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雙眼裡的神色有些震驚,連忙隱藏了起來。見他沒有更多的話要聊。王啟年暗鬆了一口氣,將馬桶從椅下取了出來,佝著身子下了馬車。
王啟年掩著鼻子,抱著馬桶去了車隊另一側地營地中。到了最中間的帳蓬裡,將馬桶放下,埋怨說道:「這麼老的傢伙了,一天到晚還拉這麼多。」
「關了二十年,身體肌能還能恢復的這麼快,我也在懷疑,這老傢伙究竟是不是人。」范閒微笑著轉身,走到王啟年的身邊。打開馬桶的蓋子,微微皺眉,說道:「真臭。」
「這一手真臭。」
信陽城那座華麗的離宮裡,白色的帷紗在輕柔地春風裡擺動著。初春的天氣,這離宮裡竟是一片清冷,宮中種的儘是寒梅,與京都皇宮裡的廣信宮極為相似。白紗之後,半倚在矮榻上那位柔美怯弱的女子一笑嫣然。看著對面正在落子地親信。
這位親信姓黃名毅。名字普通,卻是極有計謀的一人。聽著長公主的話,他沉穩一笑說道:「在長公主面前,就算是世間國手,也只能下出臭棋來。」
「不見得。」長公主李雲睿的眼前浮現出那張清秀地面容來,無來由地笑了起來,「那孩子是個聰明人,不要以為他之所以如此之順,全是因為范建與皇帝哥哥親近的緣由,本宮就始終不明白,這陳萍萍怎麼就會這麼喜歡我的好女婿?」
黃毅搖搖頭,伸手在自己的長腿上輕輕一拍說道:「無從解釋,如果強要解釋,只能猜忖,大概是陛下喜歡范閒。」
「皇帝哥哥喜歡晨兒那丫頭,愛屋及烏倒是有可能,而且范閒這孩子文能文得,武能武得,也算是給皇帝哥哥掙臉。」長公主柔弱笑著,輕聲說道:「只可惜他自作聰明,終究還是下了一步臭棋,使團後隊繞著那些小諸侯國走,表面上看著似乎安全許多,但實際上,茫茫草原,滄滄大湖,豈不正是逃脫的好去處。」
「據回報,黑騎在那裡。」
「這點本宮也知道。」長公主微笑道:「所以就看肖恩自己能不能逃走了。」
「肖恩為什麼要逃?」黃毅皺眉苦思道:「依長公主與上杉虎的協議,只要肖恩能夠回國,日後東山再起,朝廷與他們師徒二人內外聯手,完全有四成的的把握將如今地北齊皇室掀翻在地。」
「肖恩不是好控制的人……就像陳萍萍一樣。」長公主微笑道:「如果按行程回了北方,他會完全處在北齊皇室的控制之下,說不定又是二十年的牢獄之災,直到老死,對於我們與上杉虎的計劃,沒有任何幫助……我捨了自己的名聲,捨了言冰雲那個可憐官員,就為了換得肖恩的自由,如此上杉虎才會履行他的承諾……我不允許有任何人來破壞這件事情。」
「如果上杉虎反悔怎麼辦?他畢竟是北齊大將。」
「肖恩會甘心為北齊賣命嗎?而且本宮若出手,上杉虎即便不反,但戰家那些蠢貨,只怕也會逼著他反。」
黃毅微笑道:「長公主算無遺策。無人能敵。」
「不要拍馬屁。」長公主掩唇微羞笑道:「我可比皇帝哥哥差遠了。」
她忽然歎了一口氣,目光穿過重重地白色紗幕,不知道投向了那裡,美麗無比地面容上有些癡癡的模樣,眉目如畫,神情如仙。一旁地黃毅也不由看的呆了。
「上次言紙一事,對於公主清譽有極大影響。」許久之後,黃毅才從先前那幅美麗的畫面中擺脫出來。沉聲說道:「可惜一直沒有查出來,不過據京都守備師葉家傳來的消息,廣信宮刺客一事,應該與監察院脫不開干係。」
長公主依然撐頜癡癡望著天空,似乎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半晌之後才柔唇輕啟說道:「不要理會這些小事,我們現在要做的,只是要將上杉虎完全拉到我們的船上來。」
黃毅沉默少許後。忽然露出一絲憤怒神色說道:「在臣眼中,這不是小事。公主殿下為朝廷日夜籌劃,去年牛欄街一事,愚民惡吏都只會以為長公主是想殺死范公子,重奪內庫。哪裡知道公主殿下是為陛下尋求一個出兵北上的機會……朝廷從此事中獲取大量疆土,但又有誰會記得,此事與您的關係。」
長公主李雲睿地眉間漸顯厭煩,揮揮手道:「不用說了。」
黃毅看著長公主清麗容顏。將心一橫說道:「便說言冰雲一事,本來公主殿下只是暗中安排,不料卻被那等小人揭了出來,如今慶國百姓都以為公主殿下裡通外國,那些愚蠢的人,難道就不明白,以公主殿下之尊,就算裡通外國。又能有什麼好處?人們總是只會看到事物的表面,卻不知道公主殿下暗中安排的妙策,會給朝廷帶來多少好處。」
長公主冷冷看著他,半晌之後忽然說道:「袁宏道到了後,通知我。」
黃毅欲言又止。
半晌之後,長公主吃吃一笑,柔聲說道:「世人笑我太瘋顛,我笑世人看不穿。只要皇帝哥哥好。慶國好,我才不會在乎那些。」
黃毅心頭一凜,隱約感受到了些什麼,卻是顫慄不敢多言。
「陳萍萍應該有他自己的計劃。」長公主微微笑道:「我相信范閒這可愛的孩子也有他的計劃,說起來,其實大家對外的目地差不多,只是對內上有些差別……如果肖恩這次沒能逃走,那麼到上京後,讓我們的人與使團聯繫,讓范閒配合我們的行動。」
黃毅大感震驚,心想怎麼能與敵人聯手?
似乎猜忖到他在想些什麼,長公主柔弱不堪,卻暗藏嘲意說道:「有些事情,是不該你考慮的,你今天說這些話,是想感動本宮嗎?」她清麗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荒謔之色:「本宮此生,最厭惡地就是被你們這些俗人感動。」
「屬下不敢。」黃毅大汗淋漓,抬起頭來看著長公主,輕聲問道:「那燕小乙那邊關於小范大人的計劃要暫時中止嗎?」
「為什麼要終止?」長公主微笑望著他,那股寒意讓黃毅低下頭去,「我很喜歡范閒這個孩子,這個女婿沒有讓我失望,所以真捨不得他離我太遠……不論死活,都應該是很漂亮的小男生吧。」
這位慶國最莫名的美麗女子緩緩抬起臉頰,清美地面容上無比堅毅,心想誰說女子就不能在天下這個舞台上發光?以前既然曾經有過一個,自己就一定能成為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