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一隊二萬餘人的騎兵正沿著官道疾速趕往新豐糧倉,這是申濟的精銳騎兵,糧倉的安危也關係到這支騎兵的切身利益,他們自身戰馬的革料只能維持一天,如果新豐糧倉真出了什麼事,他們的戰馬明天就要斷糧,這讓主將陳健心中充滿了焦慮
陳健今年約四十歲,在皇甫玄德時代他是鳳翔總管,是整個關中地區僅次於申濟的軍方高官,他是依附申家而獲得高昇,他姐姐便是申濟的前妻,在三年前已經病逝,但申濟並沒有因此而忽視他,而是繼續重用,他現在是申濟的左膀右臂。
雖然申濟並沒有告訴他潼關已經被楚軍攻破,但陳健還是猜到了一點端倪,他是軍中大將,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有兩萬軍守潼關的危險,尤其在冬天,黃河失去防禦作用後,這種危險更加直接。
他也勸過申濟,但申濟心中已經被奪權佔滿了,聽不見任何建議,而現在,陳健也估計申濟心中充滿了後悔,所以他才不對自己說潼關已失,他丟不起這個面子。
潼關若被楚軍攻破,連陳健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傳令全軍,加快行軍速度,必須要在三更前趕到新豐倉!」
隨著命令下達,二萬騎兵加快了速度,向新豐糧倉方向疾奔而去。
此時他們已經過了新豐縣城,距離新豐糧倉約還有四十里,兩邊都是一望無際的麥田,冬小麥已經長出一點點綠茬,在寒冷的冬天裡靜靜等待著春天來臨。
騎兵隊過了一座小橋,小橋旁有一座驛站,是新豐驛,驛站內養有馬匹,也有客房,是保證通信暢通和官差們住宿休息的重要設施,聽說軍隊到來,驛丞便帶著兩名隨從拎著幾籃酒食等候在大路旁了。
遠遠看見主將陳健到來,驛丞便迎了上去「將軍,這是驛站準備的一點酒食,請將軍就食。」
兩名隨從拎過籃子,籃子裡是五十個白幔頭和切好的醬牛肉,還有兩壺酒。
陳健抱拳施一禮,命令親兵收下,他又問驛丞「這兩天有什麼異常?」
「有一點,今天下午跑來十幾名逃兵,把驛站裡的一點銀子也搶走了,聽他們說,好像是從馮翊郡那邊逃回來,說楚軍從馮翊郡進入關中了。
集健點點頭,果然被自己猜中了,是楚軍攻進了關中,申濟還不肯說,他以為能瞞得過自己嗎?
他又問:「那新豐倉那邊有什麼動靜?」
「據說那邊防禦森嚴,那些逃兵想去偷糧傘,還被射死幾個。」
「多謝了!」
陳健一顆心放下,他立刻喝令道:「全軍再加快速度,進新豐倉休息。」
兩萬騎兵疾速向新豐倉奔馳而去,驛丞望著他們走遠,臉上露出一絲冷冷的笑意。
過了驛站沒多久,便是一座低緩的丘陵,丘陵山坡很矮,最高處也就十幾丈,但這片丘陵佔地卻很廣,延綿十幾里,過了這片丘陵再走二十里,便是新豐倉了。
丘陵上覆蓋著濃密的森林,此時是隆冬時節,樹葉凋零,整片森林顯得蕭瑟而蒼涼,寒風從森林內穿過,發出怵人的吼聲,但兩萬鐵騎沒有心思去體驗森林中的怪嘯恐懼,他們加快速度,要穿過這片延綿十幾里的山林。
而就在此時,危險已經悄悄降臨,一支三萬人的騎兵已經從四面八方向雍州的軍隊靠近,他們潛伏在森林深處,等待著殺出的信號。
在還沒有入森林處,大約距離官道不到八十步之外便是廣通渠,此時渠水已凍結成冰,十幾艘大木船被凍在冰河中,這是關中一帶極為常見的平底拖船,在冬天被凍結在河中也是極為正常的現象,沒有人會注意它們的異常。
而此時,十幾艘木船上卻出現了一門門黑洞洞的敝口火炮,瞄準了八十步外的雍軍騎兵,這種火炮並是不射擊單顆炮彈,而是射擊密集的鐵丸,一炮便有數百顆鐵丸射出,是對付騎兵最犀利武器。
楚軍的運銀隊便是用這種火炮在草原給予meng兀人沉重的打擊,而今天它是用於內戰的第一次,火炮不多,只有十二門,楚軍很顯然並不想用這種火炮造成大規模的死傷,它更大的作用是一種驚駭。
兩萬雍軍鐵騎已經有大半進入山林官道了,還有最後數千人,月光下,最後數千人也在加快速度進入山林,就在這時,船頭上的校尉下達了射擊的命令。
十幾團火光在黑暗中同時點亮,點燃了引線,隨即一連串震天炮擊聲響起,黑暗十幾股白煙騰空,數千顆鐵丸噴射而出,如暴風疾雨般向八十步外的雍京騎兵射去。
其實當火光在船上亮起時,便有雍軍騎兵發現了異常,但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密集的鐵丸便已呼嘯而至,霎時間,數百騎兵人仰馬翻,慘叫聲響成一片。
炮擊聲傳到了前方的隊伍中,使隊伍一陣騷亂,人人都停住腳步,驚懼地向後方望去,陳健也勒住戰馬,他心中忽然意識到,自己中埋伏了,楚軍這麼快就到了嗎?
他急向四周望去,火炮就是出擊信號,森林四周爆發出喊殺聲,密集的楚軍騎兵從四面八方衝出,殺向官道中央的雍軍,雍州軍頓時一片大亂,陳健抽出戰刀,急得大喊:「不要亂,穩住陣腳!」
這時,後方的爆炸聲再一連串的響起,後軍首先崩潰了,死傷纍纍,戰馬驚懼,向四面八方而逃。
後方的混亂使整個雍軍騎兵軍心大亂,除了少部分聽令和楚軍搏鬥外,其他士兵皆亂作一團,他們的隊伍被楚軍衝擊得七零八落,首尾難怪,越來越多的士兵開始逃離戰場。
楚軍騎兵人人頭戴白盔,在黑夜中異常顯眼,他們來勢兇猛,三萬楚軍騎兵將雍軍騎兵撕裂成四塊,雖然從森林中殺出,沒有陣型,戰術卻有章法,三萬騎兵各分兵五千擊首尾,其餘兩萬騎兵將敵軍主將所在的中軍包圍,在狹窄的官道上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的衝擊,箭矢如雨,矛尖如雪,喊殺聲震天。
漸漸地,雍軍死傷越來越慘重,終於支持不住了,在楚軍最後一次猛烈衝擊下,中軍轟然崩潰了,潰敗的雍軍騎兵向西面八方奔逃,但向西的歸途被楚軍堵死,敗軍只得紛紛向東、向北奔逃,投降者不計其數。
主將陳健見大勢已去,便帶著數百親兵向東奔逃,卻被數千楚軍團團圍住,千箭齊發,數百親兵死傷大半,主將陳健也被數支箭射中,
慘死翻身落馬。
這一戰,楚軍夜襲雍州軍,兩萬雍軍騎兵死傷四千人,俘虜近萬人,其餘軍隊四散而逃,楚軍收拾戰場後隨即返回新豐倉,對即將到來的雍州大軍嚴陣以待。
次日中午,申濟的大軍還沒有到來,但皇甫無晉的十五萬主力卻抵達了新豐倉。
此時新豐倉內一片忙碌,士兵們在加固圍牆,挖掘壕溝,儘管申濟大軍進攻新豐倉的可能性並不大,但楚軍依舊一絲不芶地進行準備。
這時,蔣子通將兄長蔣孝通領上前來「殿下,這就是我兄長孝通。」
蔣孝通上前單膝跪下,向皇甫無晉抱拳行禮「新豐倉守將蔣孝通參見殿下!」
蔣子通今年只有三十餘歲,皇甫無晉以為他兄長的年紀也差不多,不料眼前這個蔣孝通竟有五十歲上下了,讓他頗為吃驚。
「將軍橡起!」
皇甫無晉扶起他笑道:「將軍能識大局、mi途知返,足見將軍英雄本色,能為我拿下新豐倉,這就是為大寧王朝立下大功,將來我絕不會吝嗇封賞。」
蔣孝通是十五歲時才有蔣子通這個弟弟,他今年已經五十歲,遠比兄弟老於世故,他兄弟是兵敗投降,而他是臨戰起義,首先動機就有所不同了,更重要是他已看出申濟必敗無疑,天下大局已定,兄弟蔣子通還多少有一點效忠申濟的想法,死守潼關,直到最後迫不得已才投降,而他就完全不同,當他聽說潼關已失,他便立即決定臨戰起義,還不等兄弟勸他,他已經在新豐倉改旗易幟,插上了楚軍的戰旗。
蔣孝通深知他眼前的皇甫無晉就是將來的皇帝陛下,這個機會他不會放過。
他連忙道:「殿下,微臣對攻打申濟之軍有一個建議。」
皇甫無晉倒有點興趣,便點點笑道:「將軍請說!」
「殿下,申濟在新豐縣屠盡皇族,是用他的親兵所為,軍隊中的絕大多數將士都不知真相,而且申濟已和雍京決裂,這個大家也不知道,如果殿下能將這些消息傳遍申濟軍中,很多將領都不會再願為其效命,必然會嚴重動搖軍心,甚至會出現逃兵,微臣建議殿下攻心為上。」
皇甫無晉沉思片刻,又問他「可是我怎樣才能把這些消息傳到申濟軍中?」
蔣孝通有些得意地笑了「殿下,微臣知道申濟軍中糧草已不多,最多只能維持兩三日,他現在遲遲不來,必然是派兵四下劫掠糧食,殿下可以讓申濟派出的軍隊把消息帶回去。」
皇甫無晉微微點頭「不錯,這是個好辦法!」
他隨即對張顏年道:「派出軍隊攔截申濟的遊兵,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