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太子的心思
皇甫恆緩緩點頭,他相信了,相信了蘇翰貞對無晉的一切美言,真真假假的東宮稅銀,誰能想到,他用性命去保護的銀票,最後也還是假的,真正的銀票直到最後一刻才露出來,這是何等的心智,邵景雖然厲害,但還是栽在他的手下。
皇甫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個人要麼為他所用,要麼立刻殺掉,不留後患。
他輕輕地給無晉鼓掌,「漂亮!幹得確實漂亮!」
皇甫恆又對惟明笑道:「你的兄弟是大才啊!」
惟明也不禁為兄弟的機智而歎服了,他笑著搖搖頭,「多謝殿下美言,無晉是有點與眾不同。」
皇甫恆的目光又注視著無晉,「你說吧!要我賞你什麼?」
無晉撓撓頭,尷尬地笑道:「殿下能否賞我一身衣服?」
『噗嗤!』一聲,幾個侍女摀住嘴笑出聲來,大堂內侍衛一片大笑,無晉還光著身子呢!
皇甫恆卻瞇著眼睛點了點頭,『好聰明的小伙子,他說一身衣服,恐怕不是普通衣服那麼簡單,這個無晉竟然能猜到自己心思,用這種語帶雙關的含蓄方法表達出了他的效忠之心,嗯!孺子可大用。』
「傳我的命令,賜無晉一等侍衛服。」
大堂一陣低低的驚歎,東宮一等侍衛,那可是太子親勳翊衛校衛,正六品上階,那是要進宮當十幾年侍衛後才能慢慢熬到,他才十七歲,一步就走完了別人十七年的路,很多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了羨慕或者嫉妒的神情,惟明卻由衷地替兄弟感到高興,太子已事先和他談過,只要他考中進士,他也將獲得太子重用,無晉是護銀副使,便得到了正六品的高銜,而他是護銀正使,那他將來得到的品銜將不會低於六品,這一點,惟明相信太子心中有數。
在某種程度上,無晉的封賞就是他的一面鏡子。
無晉再次單膝跪下,這次他改口了,「卑職謝殿下賞賜!」
皇甫恆點了點頭,又笑道:「你手中那把匕首便是魚腸劍,如果你喜歡,我就賞給你了!」
太子賞賜寶劍再次引來一片羨慕的目光,魚腸劍是天下十大名劍之一,與干將莫邪齊名,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太子竟然把他最心愛的護身短劍賞給無晉,由此可見太子對他的器重。
不過無晉能把一百萬兩銀子護送進京,解了太子的燃眉之急,一路驚心動魄、險相環生,侍衛們也自問辦不到。
虞海瀾和陳瑛沒有跟無晉上太子的赤龍舟,她們留在了官舫,尤其陳瑛身上有三處劍傷,更是要及時療傷,而且無晉有心,他不想讓太子看見虞海瀾。
但無晉也沒有能返回官舫,而是住在太子赤龍舟的副船內,和他大哥惟明住在一個船艙。
「無晉,你對太子感覺如何?」
惟明一邊給兄弟在地板上鋪被褥,一邊笑著和他說話,「說實話,我沒有想到他竟是這樣平易近人,真是應了那句話了,官場上地位越高,越是好說話,我根本就沒當我是戶曹主事,還允許我坐在他身旁,要知道,能坐在太子身旁,都至少是翰林士的資格,哎!想不到我大寧王朝竟有如此明主。」
惟明感慨不已,他見兄弟一直不吭聲,不由瞥了他一眼,見他有些心神不寧,便笑著問他,「怎麼了,你好像不太高興,是嫌太子給你的官小了?」
「怎麼會呢?」
無晉苦笑了一下,搖搖頭,「大哥知道的,其實我不想做官,我準備回去開錢莊!」
「你又說傻話了,什麼叫不想做官,你以為齊瑞福的東主不想做官嗎?如果真的給他們一個刺史,保證他們不想再當什麼東主,萬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說到這,惟明心念一轉,他明白兄弟的擔心了,便呵笑了起來,「原來你是擔心我,不用擔心,我一點沒有嫉妒你,我只是為你感到高興。」
其實惟明猜對了,無晉是多多少少有點擔心大哥的不高興,很明顯,他完全奪走了大哥的光環,從護銀到獻銀,都是他在出彩,而他大哥變成了陪襯,要知道大哥才是真正的護銀使,當初出發前蘇翰貞再三交代過他,可以一路上由他做主,但最後獻銀的一步要留給他大哥去做,他也是這樣想的,只是沒想到最後毀這麼緊迫,根本沒有時間給機會給他變通,更重要是大哥已經在太子身旁,如果事後再讓惟明獻銀,那就叫欺君了,所以無晉心中對惟明有一點歉疚。
「雖然大哥不計較,但作為兄弟,我搶了大哥的功勞,我心中不安。」
惟明感受到了兄弟發生內心的歉疚,他心中也不由有些感動,便拍怕他肩膀,溫和地笑著說:「你不用擔心,太子作為人君,這種主副之分他比誰都清楚,他不會壞了規矩,因為我的封官和你完全不同,不是那麼簡單就可以封的,但你是一面鏡子,從你得的封官,我就能看到了我的前途,我不會低於六品,所以你得的官越大,我就越高興,你明白嗎?」
無晉撓撓頭,「大哥意思我懂,只是為什麼我的封官和大哥的封官不同,這個我不太理解,大哥能給我再解釋一下嗎?」
惟明坐了下來,笑瞇瞇說:「這個說起來話長,簡單告訴你吧!你是武職,我是職,武職歸兵部管,陞遷看軍功,沒有軍功就熬資歷,而職歸吏部管,陞遷看政績,沒有政績就看考評,而且武職陞遷沒有什麼限制,立下大功連升三級都很正常,而且也不用從九品做起,今天是小兵,晚上立下大功,明天就能當將軍,完全可以,但職就不行,必須按部就班,一級一級做,就像那個刑部侍郎高恆,他雖然用五年時間就從縣尉做到了侍郎,但他也是一級一級升上去的,只是一年升一級,陞官神速,這屬於特例,典型的背景官,正常沒有後台背景的普通官員,從縣尉到侍郎,至少要熬二十年,一般而言,同樣的級別,武職要比職低一等,所以你的正六品武職,實際上只相當於正七品職,你明白了吧!」
無晉想了想,他眉頭一皺,又問:「既然要職要一級一級升,那大哥為什麼說,你的封賞不會低於六品呢?大哥現在可是九品都沒有啊!」
「你問得很好。」
惟明微微笑了,「這就是科舉的妙處所在了,太子之所以現在不封我,就是要讓我去參加科舉,考上進士,最高可任縣令,而縣令也有高低之分,下縣縣令是從七品,而京畿赤縣和望郡雄縣的縣令則是正六品,而你能封為六品武職,那如果我考上進士,也就能做到上縣縣令,所以你陞官我很高興,就是這個緣故。」
無晉這才恍然大悟,心中也輕鬆起來,看來大哥是真的沒有生他的氣,這是他一直有點擔心之事,既然如此,他就要睡覺了,他身上毒素剛去,身子極為疲憊,他躺下來,眼睛就睜不開了。
惟明卻還有些心事,只是他又不好問得太直接,必須在不經意時再隨意而問,他又笑道:「接下來,我就要潛心讀書備考了,太子准我住在東宮弘館,那裡住了好幾個翰林士,正好向他們隨時請教,對了,我還忘記問你,其他人都怎麼樣了,那個黑皮膚的陳姑娘,還有虞姑娘,她……怎麼樣了?」
「無晉!」
惟明問了兩聲,見無晉沒有回答,他上前看了看,才發現兄弟已經沉沉睡了,他只得苦笑一聲,也吹滅燈,閉上了眼睛,可怎麼也睡不著,他腦海裡不停出現了虞海瀾美貌的嬌顏、曼妙的身姿和她溫婉如水的性格,令他心醉不已,這是他平生最後悔之事,他為什麼要拒絕這門婚事?唉,自己真是蠢啊!
赤龍舟的書房內,一名面容清瘦的中年士快步走進了房艙,他是東宮翰林供奉、同時也是東宮弘館博士,名叫李應物,今天四十歲出頭,他二十七歲考上進士狀元,一直在弘館任教,三十五歲升為翰林士,輔佐太子,他也是太子的心腹幕僚。
皇甫恆正背著手在書房裡來回踱步,他心中高興,百萬稅銀的到來給他解了燃眉之急,這一路上的艱險跋涉,他也聽惟明大概說了一點,多虧了他們兄弟。
在蘇翰貞的來信中,他對惟明和無晉都很推崇,建議自己重用,看來蘇翰貞也知道他最大的問題所在,他最大的問題就是手下人才不足,正因為他是太子,他不能向申國舅那樣在朝中肆無忌憚培植親信,除了東宮的屬官和太子妃之父兵部尚書周謹外,他發揮的餘地很小。
惟明此人識非常好,但能力怎麼樣他還不清楚,但無晉的能力他卻是親眼目睹,這個人不是一般的大才,放過了將是他的巨大損失,他一定要將他牢牢攥在自己手中,若他不肯為自己所用。
正想著,他目光一瞥,見李應物回來了,他便急不可耐問:「怎麼樣,蘭陵郡王肯來嗎?」
他是去請蘭陵郡王來他船上喝杯茶,略表謝意,其實他是想借這個機會,籠絡住這個在朝廷中地位極高之人,李應物卻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勸了他半天,他還是婉拒了太子的邀請,他的官舫已經走了,說多謝太子的美意。」
儘管蘭陵郡王的拒絕在皇甫恆的意料之中,但他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他背著手走了幾步,眉頭皺成了川字型,「那我就不太明白了,既然他不肯來見我,那為何要替我隱藏無晉他們,不惜得罪申國舅,這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