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月黑殺人夜
長劍如摧枯拉朽一般刺進了僧衣中，他用力一拖，僧衣結界頓時破開了一個口子，再往橫裡一拉，僧衣結界宣告消滅，他連人帶劍迅速撲了出去。待他出來看時，四周寂靜無聲，哪還有什麼和尚，再回頭時，連僧衣結界也不見了。
他略一思索，明白自己落入了芥子界之中，和上一次不同，今次的芥子界高級得多，破之也困難得多。
「老頭子，師父，你還在嗎？」許仙在心中喚道。
良久沒有回應，他正著急時，就聽到九劍仙微弱的聲音傳過來：「幹嗎？」
「怎麼辦？我也被困住了。」許仙一面留神尋找芥子界的突破口，一面向九劍仙求救。
「我怎麼會知道，出不去就別出去唄。」九劍仙倒是很灑脫：「在這裡陪陪小九我啦，別整天想著你的漂亮老婆。」
許仙渾身汗毛都站了起來：「師、師父，你沒事吧？神經搭錯弦了還是腦子燒壞了？！」
「討厭了啦，怎麼可以這樣說人家。」九劍仙的聲音突然變得很粘。
許仙更感到渾身不自在：「我……我看你還是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就好。」他認定九劍仙是被困得太久了，太寂寞……他打了個寒戰，不敢再想下去。
「哼，臭小子，我這麼低聲下氣，你居然還是不領情，我要將你逐出師門，臭小子……臭小子，喂，你聽到沒有啊？」九劍仙氣鼓鼓地道。
許仙閉目而立，神情專注，一副不問外事的樣子。
「臭小子！」九劍仙對他漠視自己的態度忍無可忍。可不是，他這個師父做得夠失敗，唯二的兩個徒弟都不把他當長輩看待，整天冷言冷語地傷他純潔的心靈。
「別吵。」許仙努力使自己的心平靜下來：「想出去就別說話。」
「……」九劍仙終於安靜了下來。
「這個芥子界不好控制啊……」他有些感慨。
這個空間雖然不大，但其意境卻彷彿包含了無限虛空，漫無止境，無邊無際。教人想抓住寫什麼卻無法想通其中的訣竅。如果說李剛的芥子界是一個有稜有角的稜體，這個芥子界就好比一個球體，沒有任何著手點和著力點。無論站在哪個角度，他都無法看透其中的玄機，更別說是控制它。
他在空中凝滯了很久，芥子界中依然平靜，什麼狀況也沒有發生，彷彿他們的目的只是要困住他一般。
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透？法海呀……
夜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夜黑風高，一個黑衣從天上翩然飄過，越過了穎王府高大的院牆，落在了地上。
他的身形矮小削瘦，而這樣的體型最適合夜行。
他在高牆的陰影下站了一會兒，悄無聲息地看著戎裝的守衛從旁邊巡邏過去。然後微微冷笑著，一閃身，向著王府中心的院落掠去。
彷彿對王府巡邏的時間掌握得很清楚，他時不時地停下來，躲在黑暗中，等著守衛穿過，這才繼續前進。高大深色的建築彷彿上古的巨怪聳然而立，上百個侍衛將它團團圍住，火把將周圍照得如同白晝一般，簡直連蒼蠅都飛不進。
可惜他並不是蒼蠅，這樣森嚴的守衛在他眼裡如同兒戲。他從袖中拿出一物，向天上使勁一拋，那東西掙扎了一下，便展翅之飛九霄，竟是一隻黑鴿。
侍衛們頓時被這邊的動靜所吸引，目光全向天上看去，火把也湊到了一邊。他趁機一騰身，從臨時形成的視線死角越了過去，飄到了屋簷之下，趁侍衛的注意力轉回來之前迅速頂起了窗子，鑽了進去。
屋內十分昏暗，周圍只點了幾枝蠟燭，被他帶進來的風吹得明滅不定。在燭光下，他蒼白的臉看上去更加詭異，憑空增添了幾分血腥。
他舔了舔乾澀的嘴唇，難掩心中的緊張。然而他略快的步伐也顯示出他內心的興奮。
他慢慢靠近屋內的一張床榻，榻上一人直臥著，繡龍錦被蓋到了胸口，額上一點飛龍朱印，雖然面色不佳，卻依舊氣度非凡。
在穎王府中，除了穎王，還有誰能擁有這樣的氣度，睡這樣的床，住這樣的房間？
他知道自己沒有找錯地方，於是從黑色夜行靴中輕輕抽出一柄無鞘匕首，刀刃烏黑無鋒，但誰也不會懷疑這樣的匕首是否可以奪去一個人的性命。
匕首慢慢接近穎王，帶著一股攝人的寒氣，越來越近。穎王依舊雙目緊閉，他的傷還沒有痊癒，這會兒睡得正香呢。
他持著匕首一點一點壓向下，不知為何，他竟不敢順手插下。面對穎王，這個熟睡並且沒有還手能力的人，他卻感到了無形的壓力。他有點明白此次任務為何派他出手，因為這個任務恐怕只有他才能夠完成。
匕首在離穎王眉心一寸處停了下來，不是因為他下不去手，而是因為有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而當這隻手抓著他的時候，他感到自己被一柄鐵鉗鉗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這隻手正是穎王的，這個本應該在睡夢中的王子坐了起來，朝他微微一笑：「本王等你很久了。」
他大駭之下運勁掙扎了幾次，可內力卻如石沉大海一般有去無回。面對穎王高深莫測的笑容，他開始感到絕望。
「別害怕，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吧。」穎王從容地笑了一笑，竟將他放開。
他連退幾步，坐倒在地上，隨即定了定神，爬起身來，呆呆地看著他。
「你，是誰派來的？是不是老四？」穎王問這話的時候聲音裡帶著一絲沉痛，隨即被掩飾起來。
他看著他，逐漸恢復了殺手應有的冷靜，閉著嘴，一句話也不說。
「你不說本王也知道，除了老四，還有誰會希望我死呢？連昨日行刺之事也是他一。」穎王歎了口氣，彷彿在問他，又彷彿在堅定自己的想法。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總算體會到了子建當年的心情，也明白了父皇的用意，他是怕玄武門之變重演啊。」他重重低下頭去，隨即抬起頭來，沮喪地搖了一搖。
「王爺的話說完了嗎？」他冷冷地問道。
穎王看著他，漠然道：「說完了，你可以去了。」
他點了點頭，匕首反轉過來，毫不猶豫地刺進了自己的心臟。
「哼，刺客，刺客。」他反覆拒絕著這個詞，眼神突然變得冰冷。他高聲道：「來人，來人！」
門外立即有侍衛應招而入：「王爺有何吩咐？」
「給我把這具屍體交給刑部，明日上呈給皇帝陛下。」他狠狠地道。
「是。」侍衛不敢多問，抬著屍首走了出去。
只見衛臨慢慢從外邊踱了進來：「殿下安好。」
「衛大人果然機智，不但預先讓本王穿上軟甲，還知道今夜會有刺客前來行刺。」穎王悠悠看著他道。
「還是殿下英明，安排了金山寺演出這場好戲，讓皇帝陛下對成王的意見加深。」衛臨頷首道。
穎王搖了搖頭：「金山寺那些老禿驢心思太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倒到老四那邊去。」
「呵呵，殿下不必憂心，臣有一計……」衛臨走上前幾步。
穎王聽罷大笑起來：「好，好你個衛臨，果然是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