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戰爭札記（二）
水帶著他的部下執行任務去了，不知為何，我卻有了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我想勸他別去，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水晟等人的歸來證實了我的預感，他在面對神族軍隊的時候再次迷失了本性。
照理說，他殺的都是敵人，我不應該會有這樣的感覺，但我隱隱覺得，無論是誰都不應該嘗到這麼殘忍的死法。
望著結界中依舊昏迷不醒的水，我除了苦笑，還是苦笑。耳中聽著他們報告戰果，我卻感到遍體生寒。原本他們以百當千的壯烈，足可以令他們成為魔界的英雄，可是其中的血腥場面卻不能夠為外人道的。
我，身為一界之主，不可以被一時的良心所限制，水是一員猛將，他應該活躍於戰場上。
可是，他現在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他越來越容易失去控制了，不久之後，他恐怕會完全成為一個失去良知，嗜血的人。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因為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幫他，我知道我欠了他一個情，一個我一生都還不了的情。
「替他清洗去身上的血污，等他醒後，帶他到議政大廳來。」我說道。
「是。」他們恭聲答應著。
我看到其中的幾個大隊長互望幾眼，露出了恐懼的神情，倒是水月和水晟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去，解開了結界，兩人合力抬著水，走進了內堂。我在心中暗歎，不愧是跟了他五年的，感情就是不一般。
我想，我該做出決定了，把一切告訴他？又或是用魔主的身份禁止他上戰場？
「爹爹。」一個清脆的聲音把我從沉思中喚醒，我望向那個酷肖她母親的小女孩，感到很意外。
自從她能記事起，她就不斷纏著水這傢伙，估計早把我這個父親拋到十萬八千里外了，呆在魔龍府的時間比呆在家裡的時間不知道多了多少，弄得雪姬天天向我吐苦水。今天她居然肯回來，並且主動叫我，這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奇跡了。
望著那個圓嘟嘟的可愛小臉，所有的憂愁突然間消失了，我抱起了她，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素兒，找爹爹有事嗎？」
素兒天真無邪的臉上帶著純真的笑容，可說出來的話卻令我「傷心」不已：「爹爹，水哥哥是不是回來了？」
天哪，又是水！你不能說是回來看我的嗎？
我突然有了種想把水揪出來揍一頓的衝動……咦？她怎麼知道水回來了？
我詫異地問道：「素兒，是誰告訴你水哥哥回來的？」
素兒想了一想，搖頭道：「沒有人告訴素兒，但素兒知道水哥哥回來了。」
什麼時候起，他們之間居然有了心靈感應？！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有時候我真的想不透，難道水真的會喜歡這個四歲的孩子？就算他有戀童癖也太誇張了點，仔細想起來，他們的感情更像兄妹一點，不過等素兒長大就不一定了，唉，我當初為什麼會答應把素兒嫁給他呢？為什麼我會生一個女兒？失策，太失策了。
回過神來，我看到素兒充滿期待地望著我，不由得歎一口氣：「素兒，你乖啊，爹爹和水哥哥還有事要談，呆會兒他就會回去的，你先回魔龍叔叔家啊。」
素兒嘟起小嘴不依道：「不嘛，素兒要跟水哥哥玩。」
「聽話。」我拿這個小傢伙實在沒辦法，只得軟語相向。
「爹爹討厭！」素兒扁了扁嘴，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我不由得好一陣心軟，扭過頭，卻看到怒濤軍團的幾個中隊長紛紛低著頭偷笑著，顯然能讓我這麼窩囊的情形實在不多。
我悶哼了一聲，用威脅的眼光掃視著他們，他們趕緊正襟危坐，不敢再有異動。
望向素兒，一陣無奈再次襲上心頭，不過她倔強的神情還真像她娘啊。
「素兒。」身後傳來水疲憊的聲音。
「水哥哥！」素兒立刻高興起來，雀躍地揮著手。
區別待遇……嗚……
我「幽怨」地望著他們倆，水卻沒事人似地接過素兒，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乖，你先回去，我呆會兒就去陪你，好嗎？」
「嗯！」見到素兒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我差點沒掉下淚來。
女生向外，真是一點都沒錯，我的女兒是徹底被這個不良「大叔」給拐走了。
素兒走後，水找了張椅子坐下，他的臉色依然十分蒼白，眼神渙散，他雖然不知道自己曾做過什麼，但內心深處一定不好受。
「白大哥，汕水流域發現敵蹤，約有四千人左右，所以我建議增派兩個大隊到汕水附近防守，否則一旦等到敵人大軍集結，三大城就麻煩了。」水的話一點都沒有錯，看來他的思考能力還是一樣的強。
我點了點頭：「好，此事稍後再議，跟我到議政大廳去，我有事情要宣佈。」
他點了點頭，向幾個中隊長望了一眼，中隊長們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脖子，露出了恐懼的神情，那一瞬間，我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落寞，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他立刻恢復了正常：「晟、日、月、星、辰，我們走。」
我們一前一後進入了議政大廳，大廳中整齊地站滿了人，依照我的吩咐，怒濤軍團大隊長級以上的軍官都到齊了。
我對他們點了點頭，將戰況簡要地說了一下，漸漸的，他們的臉上露出了詫異和佩服的神情，以一千人對抗四千人，這的確是難以想像的事情，尤其是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
水屬下的中隊長們娓娓道來，卻默契十足地隱瞞了當時的血腥場面，或許，在他們心中也是佩服他的，又或許他們不想在複述一遍當是地獄般的場景。我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點破。
最後，怒濤軍團的軍團長水無站了出來：「魔主大人，我認為水大隊長的功績完全可以向上再晉兩級，但他已經是大隊長了，而副團長的職位已滿……我願意退位讓賢……」
水無從來都是這個脾氣，別人都是迫不及待地往上爬，他卻總想著放棄軍團長的位置。我不待他說完，便揮手打斷他的話頭：「水無，不可兒戲，怒濤軍團怎可沒有你？水的確立了大功，但也不可無故撤去你的職務，要知道，你是個軍人！」
水無無奈地歎了口氣：「像這樣的人才在水族也是極少見的，不當團長，豈不是委屈他了？」
座下的大隊長們面面相覷，都不知該說什麼，他們知道，像這種高層的任命，不是他們所能參與謀劃的。
魔龍不知什麼時候冒了出來：「五軍副總長。」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從怒濤軍團的一個大隊長一跳升到了五軍副團長，這樣連躍五級，在歷史上是從未有過的事，眾人頻頻望向水，神情中既羨慕又心服，在魔界，實力才能說明一切，他們自然沒有異議。
本來，這樣任命是不錯的，但他現在的情況……
我暗歎一聲：「連升五級，恐難服眾。」
魔龍瞪了我一眼：「那你想怎樣？」
我肅然道：「水的大隊的每個士兵記頭等功，水晟等人領導有功，上升一級，而水，」我頓了一頓，說出了我的決定：「升為水君。」
大廳內陡然一靜，所有人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水君，在水族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的地位不下於團長，只有立過極大功勞的人才能被封為水君，以至於幾千年來這個職位都空置著。水君，對水族來說，相當於一個大英雄，這麼決定，也不至於辱沒了水。
大隊長們的表情已經很難形容了，不過我想，他們還是服氣的，倒是水無的表情卻十分複雜，他望望我，又望了望水，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魔龍則悶哼了一聲，悄悄傳聲過來：「老大，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削水的兵權？」
我苦笑一聲：「此事我會向你解釋，你不要多說什麼。」
他的神情雖然疑惑，卻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
水面無表情地欠了欠身子，顯然對我的任命不感興趣：「多謝魔主大人。」
抱歉了，水，只有這樣，才能讓你離開戰場，讓你變回一個正常人，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