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別雲
許仙醒了過來，身上的劇痛已經消失，只有心中還在隱隱作痛。
雲傷……雲傷……
他的眼睛再次被淚水所模糊。
玄武坐在他床前，眼中有著關切：「臭小子，你醒了？」
「玄武前輩……」許仙哽咽著。
「哎哎哎，我還是習慣聽你叫我玄武老大。」
許仙勉強一笑：「你又救了我。」
「是啊，」玄武拿眼瞪他：「你搶了我的功勞，我還沒跟你算帳呢。我堂堂玄武聖獸，居然只能站在一邊當個小角色，簡直太混蛋了。」
許仙低下頭：「對不起……」
這下輪到玄武發呆：「哎，我說，你不要這個樣子好不好，你平時沒大沒小，飛揚跋扈的氣勢上哪去了？你再這麼有氣無力地說話，我玄武老大可要生氣了。」
許仙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玄武有點口不擇言地道：「人死不能復生，你歎氣也沒有用。何況，你不過是死了小弟，老大還沒有死，你幹什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老大你死後，我也會這麼傷心的。」
「呸呸呸！老子是聖獸，怎麼會死。」
「唉，」許仙又歎了口氣，勉強壓下心中的傷痛：「戰事怎樣了？」
「自然是勝了，」玄武這麼說，表情卻遺憾之極：「可惜老子沒能驚天地泣鬼神地打上一架，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開開眼界。」
許仙望著他，不忍再用「萬世揚名」的話去套他：「老大，其實你即使什麼都不做，人們也會永遠記住你的，因為你是絕無僅有的玄武聖獸。你喜歡睡覺，可以儘管找個安靜的地方睡上個幾百年，照樣有很多人崇拜你，神龍見首不見尾，這才是高人的行事方式。」
玄武猛點頭：「還是睡覺重要些，老子這幾天也累了，找個地方睡覺去，誰再敢吵醒老子，老子便揪住他，喀嚓一下擰掉他的腦袋。」
許仙說了幾句話，心中略微好過了些，只聽門外傳來了喧鬧聲。
「姑娘，你不能進去。」
「你給我讓開，我要去見許仙。」
「這裡沒有許仙，只有水……」
「滾開！」接著是一陣推攘聲。
許仙聽出這是小青的聲音，想起雲傷的死，他神情一黯，沉聲道：「讓她進來。」
屋外沉默了一陣，一個渾身裹在青衣中的少女旋風般捲了進來：「許仙，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玄武城怎麼換主人了？雲傷那小子呢？」
許仙望著地面，用自己都覺得吃驚的平靜聲音道：「他走了，化為塵土飛走了。」
小青神色一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走了，你明白嗎？他走了。」
小青連退幾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搖著頭，勉強笑道：「他躲到哪裡去了，你告訴我，我把他揪出來。」
許仙聲音沉重：「他已化為塵土，空氣中的每一個分子裡都有他，他就在我們周圍。」
小青使勁搖著頭，每搖一下，臉色就蒼白一分：「不，我不相信，你在騙我，你叫他出來，我不喜歡玩這種遊戲。」
許仙喃喃地道：「他在臨死前的最後一刻，還惦記著你在等他，他說他喜歡你，可惜已經不能陪你到破浪城去了。」
小青軟軟地靠在牆上，大睜著眼睛，眼角慢慢沁出了一顆晶瑩的淚珠：「為什麼，為什麼他明明說過要我等他，他明明答應過陪我去破浪城，為什麼他要違背自己的諾言，為什麼？！」
「為什麼你當初要回去，為什麼你把爺爺看得比我還重，為什麼我不攔著你，我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
小青不斷地問著，像是問雲傷，又像在問自己，淚水不斷從她眼中淌下，滑落在她翠綠的衣裳上，淚痕點點，格外淒涼。
「告訴我，是誰殺死他的。」小青猛然間抬起頭，盯著許仙。
「他死在亂箭之下，殺他的人也化作了塵土，灰飛煙滅了。」
「是嗎？已經報仇了……」小青失魂落魄，只感覺心中空蕩蕩的一片，一顆心已隨著雲傷去了。
她的心很痛，很痛。
只為那冰冷囚室中的飯菜芳香，地下密室的陣陣說笑聲，拍著胸脯說陪她玩三天的承諾，黑暗地下城中真摯的聲音，和臨別時既焦急又不捨的背影。
原來他們之間有著這麼多美好的回憶……回憶依舊在，可他去了哪裡？
淚眼朦朧中，她彷彿又看到那個整天笑嘻嘻沒點正經卻對她飽含關懷和深情的人。
「我叫雲傷，白雲的雲，傷心的傷。你叫什麼名字？」
「咦？姑娘你怎麼知道，我的外號就叫烏鴉嘴耶！」
「有我陪你，還會悶嗎？」
「我相信你。」
「會，所以我要跟你一起走。」
「當然當然，你也是聰明善良美麗溫柔的女孩子。」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無償地讓你一直打下去。」
雲傷的話不斷在腦海中旋轉著，似乎在提醒著這樣一個人曾經存在過，而且給人帶來過無數的快樂時光。
雲傷……你知道嗎？
我……曾想過要等你一輩子。
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就是跟你在一起度過的那兩天時光。
我多想和你在破浪城永遠住下去，每天輕輕地打你，跟你玩耍說笑。
好人不長命，壞蛋活千年。為什麼你會這麼早就去了呢？
你是好人嗎？我不信。可你真的對我很好，從來沒有欺負我，天天陪我說話，拿東西給我吃，還在危急時刻救了我。
為了我，你背叛了從小長大的「異客同盟「，背叛了自己唯一的親人。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當你說你要跟我走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
不知為什麼，只要有你傍在身邊，我就會覺得很快樂，很輕鬆。
離開你，我真的不習慣。
以後我必須一個人孤零零地度過了，雖然我還有姐姐，可她也是孤獨的，她不能和所愛的人在一起，這不是和我很像嗎？
如果你能再出現在我面前，對我微笑，我願意做任何事。
可你為什麼要離開呢？
剎那間，她似乎明白了姐姐白素貞當年的心情。
原來……跟心愛的人分離，是這樣的痛苦。
生離尚且如此，何況是死別？
黯然**者，唯別而已。
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