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夢裡
朦朧虛浮的夢境中，白素貞正閉目冥思。
這幾日來，不斷有奇特的感覺衝擊著她的心靈，令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種不好的感覺來自那個人，那個即使在冥思中仍魂遷夢縈的人。
她知道有幾次，他的生命受到了極大的威脅，但每一次他都能逢凶化吉。
像上一次，她居然在冥思中看到他從山崖上摔了下去。雖然預感的是大多數時間是不准的，但如果發生在許仙身上，那就一定不會錯了，畢竟他們之間有著心靈上的聯繫。
他不過是一個文弱的書生，為什麼會惹上這麼多的麻煩事？應該是自己的涉入攪亂了他原本平靜的生活吧。
如果……自己從來不曾到過人界該有多好。
如果……沒有遇上他，兩人間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痛苦，他應該可以找到自己的歸宿，當個好大夫，實現自己的夢想吧。
他在人界，過得還好嗎？
他……偶爾會想起我嗎？
只怕，已經忘了吧！
輕輕歎了口氣，白素貞睜開了眼睛。
忽然間，她停止了呼吸。
眼前不再是一片虛無的夢境，一個人默默地懸浮在她面前，靜靜的注視著她。
那人，白衣飄飄，俊朗出塵。英俊無邪的臉上帶著癡癡的表情，彷彿他所看到的人便是他生命中的全部。
白素貞瞪大了眼，閉上，搖搖頭，再睜開，那人依然傲立在她面前。
「許……仙？」她像是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她在想念的那個人，或者，這只是她的幻覺？
許仙嘴角上揚，漸漸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是我。」
白素貞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臉，確定他是不是真人，但又怕一碰到他，他便會突然消失：「真的是你嗎？」
許仙微笑著，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像是在說：「當然是我。」
白素貞輕顫一下，並沒有掙脫，他的手溫暖而堅定，使她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這裡是夢境，」白素貞抬頭看了看周圍，苦笑道：「原來我是在做夢。」
許仙露出了疑惑地表情，既而轉為沉思，最後，他也露出了一絲苦笑：「的確，的確是在做夢。」他握住白素貞的手緊了一緊：「不管怎樣，我們都見面了，哪怕是在夢裡。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她，但能看一看你，我也滿足了。」
白素貞感到自己的心被他溫柔的目光融化了，糖水一般甜絲絲的。
兩人相視一笑，背靠著背坐了下來，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十指交纏著，這是情侶間才會有的動作。
兩人沉浸在甜蜜的氣氛中，什麼話都不說，此時無聲勝有聲，不是嗎？
十指糾纏處，似乎有電流不斷地通過，撞擊著兩人的心扉。
真希望……就這麼坐下去……
這是兩人共同的心聲。
周圍是一片黑暗與沉寂，許仙突然抬起頭來，笑道：「如果這是我們的夢境，周圍的環境應該會隨著我們的心念而改變才對。」
白素貞軟軟地把頭靠在他的背上，感受著他有節奏的心跳和堅實肌肉傳來的溫暖，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連話都懶得說了：「嗯……」
許仙笑得很頑皮：「你最想去什麼地方？」
白素貞腦海中浮現出朦朧的細雨，還有雨中淒美的斷橋。一葉扁舟從湖面上劃過，雨水在鏡子般的湖面中激起點點漣漪。橋上那人，默默地站立在雨中，沒有撐傘，看起來是那麼的孤傲，不凡。
「你呢？」她的聲音低沉而動人。
許仙微微一笑，四周的環境迅速改變著，扭曲了一陣，出現了雨中西湖的絕美畫面，竟與白素貞所想的一模一樣。
許仙的聲音低得像在呻吟，似乎不忍打擾這片寧靜祥和的美麗景色：「我最想去雨中的西湖，站在斷橋上，等著你來請我上船。」
白素貞微微一笑：「我不會請你上船，我要撐著你送我的傘，和你一起站在雨中，共同欣賞這片美景。」
許仙也笑了起來：「當時我還怪你打擾了這片寧靜呢。」
白素貞輕輕歎了口氣：「誰讓你這個傻子呆呆地站在雨中，明明有傘，卻不撐起來。」
許仙望著前方，眼睛裡朦朧一片：「真想回到那一天……我永遠忘不了，就是那一天，我見到了你……從那以後，我的心不再平靜如水，而是濺起了點點漣漪。」
白素貞垂下了頭，也不知在想什麼。
許仙將她拉了起來，走進了這幅絕美的畫卷：「來，不要浪費了這麼美麗的風景。」
兩人在西湖畔漫步，觸摸著並不存在的花草，然後在雨中飛奔著，嬉戲著，笑聲在湖面上蕩漾著。
雨中沒有別人，這裡完全屬於他們。和相愛的人在雨中漫步，是多麼浪漫的事，雖然，這是在夢裡……
不知不覺，兩人走上了斷橋。許仙伸手扶住了冰冷的橋欄，望向遠方煙雨中的湖面。湖中有白鵝叩首，天空有飛鳥掠過，春風吹拂楊柳岸，伊人輕笑顧盼憐……多麼美麗的景色。
白素貞攤開素手，掌心靜靜地躺著一把油紙傘，看起來還相當眼熟。
許仙會心而笑，白素貞撐開了油紙傘，為他擋住了頭頂飄灑的雨珠。
聽著細細的雨聲，他伸手摟住了她的腰，她輕輕地靠在他肩上。
「真希望……時間就這麼停住，永遠不要往前走。」白素貞喃喃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許仙癡癡地道：「如果能和你隱居在西湖畔，斷橋邊，付出任何代價我都願意。」
白素貞輕輕歎了一聲，彷彿水波也因此而蕩漾起來。
許仙注視著她動人的眼眸：「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白素貞嬌軀輕顫，眼中射出了迷茫的神色，還有一絲無奈和痛苦。
許仙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他輕聲道：「呵呵，我都忘了，這是在夢裡。就算你答應我了又怎樣，醒過來，就什麼也不是了。何況，你也未必是她，我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白素貞眼中的神色複雜之極：如果他就站在我面前，如果這不是在做夢，我會不會答應？我會不會跟他回人界？會不會……
她自嘲似地笑了一笑：他在人界活得好好的，怎麼會到魔界來，怎麼會出現在我面前呢？不可能的，這只是我一相情願罷了。
許仙閉上了眼睛，臉上閃過驚訝的神情：「呵呵，」他睜開眼，望著白素貞：「想不到快樂是這麼短暫，我該走了。」
白素貞握住了他的手，那依依不捨的神情令許仙既甜蜜又心痛。
他拉起她的手，在上面輕輕吻了一下：「再見了，我的愛人。這個夢很短暫，但我感到很幸福，雖然你可能根本不是她，但我還是要謝謝你給我再見她的機會……謝謝……」
他的身影漸漸變淡，周圍的景色也變得模糊起來。
許仙向她揮了揮手：「我會來救你的，你等著我……」
許仙消失了，西湖斷橋也消失了，天地間只剩下白素貞一人。
她悵然歎息：「若這不是夢境該有多好……許仙……」
許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