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武鬥（二）()
這劍影虛中有實，實中帶虛，虛虛實實，實在令人摸不透。
他不敢貿然出劍，於是採取了防守的姿勢，同時心中駭然：這許仙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厲害了！
台下的小青也大為詫異：「這小子的劍什麼時候舞得這麼好了，難道他真的是個天才？嘿嘿，那我豈不是天才的老師，天才中的天才？」
可惜，殘酷的現實打破了她的幻想。
就在小青以為許仙是個天才，解宇書以為許仙是個高手的時候，許仙突然腳下一滑，一頭栽倒在地，隨著一聲慘叫，漫天劍影立時散去，碧蛇脫手，高高飛上半空，然後落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插進許仙臉旁的石台上，令人為他捏了把冷汗。
解宇書頓時鬆懈了下來，不在保持剛才如臨大敵的樣子。
高手？你見過高手會在比賽中滑到的嗎？
小青則悶哼了一聲：「繡花枕頭！」
許仙哼哼唧唧地爬起身來，吃力地拔起長劍：「不小心摔倒了，我們重新比過。」
解宇書望著他，臉上露出了一絲陰冷的微笑，彷彿在告訴許仙：你死定了！
長劍一抖，解宇書重新劃出重重劍影，劍氣森森，令人不寒而慄。
許仙繼續著他的躲閃大計。
我閃，我閃，我閃。
每一劍都被許仙閃了過去，每個人都在為解宇書精妙的劍法和許仙的死裡逃生而血脈賁張，卻沒有人注意到，許仙並沒有像上次一樣狼狽，反而越來越輕鬆。
許仙的確是越來越輕鬆。他喜歡在這生死之間感悟武學，因為他的武功正是這麼來的。
剛才，在無數次的閃躲中，他越來越瞭解到「變」的道理。
你快，可以制住比你慢的對手；你變，可以制住比你快的對手；如果你又快又變……
正是基於變的緣故，解宇書越來越摸不透許仙的身法：他明明是往前走，怎麼又拐到了左邊？明明要閃開自己的劍，為什麼又迎了上來，然後在他的詫異中再次閃開。
他不明白，非常不明白。
這種不明白使得他非常難受，忍不住像停下來仔細看看他的變。
他停了下來，可許仙突然不變了。
只見他另一隻手也握上了劍柄，高舉過頭頂。
好古怪的姿勢！
不但解宇書這麼覺得，連台下的大部分觀眾都不理解。
這是什麼姿勢？為什麼這麼隨隨便便的一舉，會讓人有種天地萬物刀下生，飛禽走獸刀下亡的感覺？
大部分的人都不理解，但這世上識貨的「高手」還是有的。
許矯容掩嘴驚呼了一聲：「那、那不是握菜刀的姿勢嗎？」
那的的確確是天地下最最標準的握菜刀的姿勢。
眾人盡皆恍然，旋又絕倒：有人上台比武的時候用這種姿勢的嗎？
小青聞言嘟起了嘴，畢竟，誰也不願看到自己嘔心瀝血鑄造出來的兵器被人當成菜刀。
解宇書更是有了種怒火燒心的感覺：他用拿菜刀的姿勢對付我，難道當我是瓜菜雞鴨嗎？
沒等他將怒火發洩出去，許仙已經舉著「菜刀」向他衝了過去，兜頭就是一陣瘋狂的劈砍，沒完沒了的劈，沒頭沒腦的砍。
一時間，解宇書忙於招架這種亂七八糟的招式，竟騰不出手來還擊。
許矯容可謂是廚房的一大刀客了，進出廚房十幾年，這手上的功夫自然不會有人懷疑。
此時，她皺眉望著台上的比武，臉上的神色越來越驚訝：「我以為漢文只會煎藥，沒想到他的菜刀也使得這麼好！」
李公甫沒有接口，因為他從來不進廚房，他沒有發言的資格。
然而她錯了！
使菜刀講究的是整齊一致，這樣才能切出好菜。而許仙的「菜刀」卻十分亂，一如剁水餃餡的時候，卻又比剁餡更亂。
亂！就是亂！毫無章法的亂！
可還記得九劍仙的話？
「……越亂越好，你的招式若是毫無章法，試問敵人又如何破得了？」
許仙記得，九劍仙的話，儘管有些他不以為然，但他都一一記得。
他用的，正是亂劍式！
這樣亂七八糟的劍法若是由普通人使了出來，自然構不成什麼威脅。
但許仙不是普通人。
所以解宇書只有招架的份，若不是許仙手下留情，他早已橫屍當場。
但所有人都以為，解宇書是因為許仙發瘋似的打法而手忙腳亂，甚至解宇書自己也這麼認為。
但許仙清楚地知道，這是他師父——九劍仙畢生的心血凝結成的劍式，普通的人，若不是用劍的高手，又怎麼體會其中的含義？
白素貞不是使劍的高手，小青更不是，她們跟擅長的是法術，所以她們看不破。
解宇書離高手還差了一大截，更加無法看破其中的奧秘。
許仙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大膽放心地使出了這招，這像剁水餃餡似的一招。
招架之中，「水餃餡」不斷地後退，手中的長劍每交擊一次，便發出啞了一般的奇特聲音。
「叮光！」
他連退幾步，險些坐倒在地。
猛一低頭，駭然發現自己的長劍只剩下一個劍柄。而在他退出的路上，留下了許多破碎的鐵片，斷口十分整齊。許仙使的，竟是一柄寶劍！
他暗暗叫糟，但更糟的還在後頭。
不知是不是運動過於激烈，許仙又滑倒了，這次滑倒，卻令解宇書笑不出來了——許仙是直直向他倒來的。
更要命的是，許仙不但人向他倒來，連劍也一起向他倒來，劍尖很巧合地指著他的胸口。順便補充一點，解宇書已經退到了台邊，退無可退，掉到了台下，他就輸了。
輸，還是死？
他不想死，他還年輕，還有很光明的前途。
所以，他跳了下來。
再看許仙，他就地一個翻滾，又站了起來，沒事人似地衝他一笑：「你輸了。」
你輸了！
這簡單的三個字彷彿重重地壓在了他心口，令他險些噴出血來。
他輸了！輸給了這個不懂武功的文弱書生，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跳下台來的，就因為這個書生摔了一交。
可笑啊，真是太可笑了！
解宇書發出了幾下苦澀的乾笑，聲音卻比笑容更加苦澀：「是的，我輸了。」
說到此處，他陡地爆發出了一陣尖銳的叫聲，頭也不回地衝下北山。
許仙轉過頭，看到的是小青無奈的表情和白素貞溫柔而帶著支持的眼神。
「我贏了。」迎著眾人含義各不相同的目光，許仙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