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下山()
「呼呼」。
許仙的劍在風中揮舞著，帶動了平靜的氣流，激得滿天狂沙在旋風中不停旋轉。
九劍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不時地點一下頭。
眨眼六年過去了。當年病歪歪的孩子如今已長成身強體壯，玉樹臨風的翩翩美少年。在峨眉山上的每個春夏秋冬都充滿了生機與歡笑，一旦他要離開，九劍仙還真適應不了。
「呃……臭小子？」九劍仙艱難地開口。
「有話快說。」許仙正舞到興頭上，聞言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劍。
想到「有話快說」的後半句，九劍仙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你今年幾歲了？」
「十二歲了，老頭你還真是沒良心啊，連我幾歲了都不知道。」許仙邊舞劍邊做了個傷心的表情。
「哼！我是在提醒你，你上山來已經有六個年頭了。」
許仙的劍勢硬生生剎在空中：「什麼意思？」
九劍仙慢慢道來：「我當初救你上山是為了治好你的破病，如今你病也好了，連我壓箱底的功夫都被你學去了，你是不是應該……」
許仙隱隱感到不妙：「應該什麼，你給我說清楚！」
九劍仙歎了口氣：「你隨我修行已有六年了，如今學成，也該是你下山的時候了。」
「什麼？！」許仙大吃一驚：「我不走！為什麼要趕我走？！」
九劍仙一臉委屈：「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趕你走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拿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就收回你剛才的話。」許仙咄咄逼人。
「呃，」九劍仙想了老半天才找到理由：「你和你姐姐分別了六年，難道不想回家去探望她？更何況你還年輕，難道想陪著我這個老頭……呃……度過餘生嗎？」
許仙面色稍霽：「就算如此，也不用急著將我打發走吧？雖然……我們在一起呆了六年，可我還沒看厭你這個老頭子。」
九劍仙聽出他聲音中的不捨，頓時露出一絲溫暖的微笑：「乖，聽話。你想我的時候還可以回來看我嘛！」
許仙轉過身，聲音裡帶著勉強裝出來的不屑：「切，我還不想陪你這個糟老頭呢！我什麼時候走？」
九劍仙一陣沉默：「明天。」
又是一陣死寂般的沉默：「這麼快……」
桌上擺著一壺酒和幾樣小菜。
許仙背著包袱來到前庭：「咦！今天的菜這麼豐盛？你該不會是因為我要走而食慾大盛吧？」
「臭小子，」九劍仙瞪了他一眼：「這是為你餞行的。」
許仙拿起筷子，蜻蜓點水般將每樣菜都嘗了一遍：「好菜！」然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好酒！不知何時才能再嘗到這樣的好酒好菜？」
九劍仙笑道：「不是說了，只要你高興，可以隨時回來的嗎，何必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
許仙微微一笑，將手中包袱放在石桌上，從包袱中拿出了一件衣服：「這是你最喜歡的衣服，我臨走前幫你洗過了。」
九劍仙搖了搖頭：「婆婆媽媽，像女人一樣。」
許仙又笑了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狡黠：「你從來不洗衣服，那些衣服不都是我幫你洗的。」
九劍仙說歸說，還是伸手接過了衣服：「謝了。嗯？什麼味道這麼香？」
許仙笑得十分開心：「這是我自製的香料，師父可喜歡？」
九劍仙沒有注意到他的稱呼，眉開眼笑道：「不錯不錯，想不到你還有這手。」
許仙站了起來：「時候不早了。」
九劍仙似乎驚了一驚：「這就要走了？」
「是，還請您老人家幫我照顧撼天。」
「咦！你不帶走嗎？」
「不用了，還沒到用它的時候，現在帶在身上，只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哦……」九劍仙應了一聲，有些明白了所謂「麻煩」的含義。
「師父，我要走了……」許仙向九劍仙深深一鞠躬，眼神裡充滿了不捨。
「呃……」九劍仙抓著滿頭銀髮：「平日我被你氣得恨不得你滾蛋，到你真正要走的時候，我倒有些捨不得了。」
「師父……」許仙的眼裡擒著「淚水」：「在徒兒下山之前還有一個願望沒實現。」
「說吧！師父一定幫你實現。」九劍仙立刻被「淚水」迷昏了頭。
然而許仙的要求並不過分：「我希望能親眼看到你穿上我親手炮製的衣服。」
這樣「小小」的一個要求，九劍仙又怎能拒絕呢？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徒弟簡直太純真，太孝順了。所以，被高興沖昏了頭腦的九劍仙並沒有聽出許仙那「炮製」的真正含義。
他想也不想就將衣服套上，還抽了抽鼻子，抹掉眼角的淚花：「怎麼樣，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許仙眼中全是淚水，不過不像是哭出來的，反而像是笑出來的。
「嗯……」九劍仙陶醉的香氣之中：「這香味很是奇特，你是用什麼配出來的？」
許仙悄悄提起步子，邁到了門邊：「其主要原料是『十里香』和『狂龍香』（註：比十里香效果更好的東東）。但徒兒考慮到它們的味道不是很好，於是在其中加入了幾味草藥，不但使其效果加倍，還會發出人妖皆能接受的香氣，並取名為『生死戀』。您說這名字好不好？」他裝作沒看到九劍仙逐漸發青的臉，自顧自地道：「我還考慮到『十里香』和『狂龍香』的珍貴性，我就想啊：師父的經濟並不寬裕，若是香料用過一次就失效了，那豈不是可惜得很？於是我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終於研究出了保質期長達一年的『生死戀』，嘿嘿！」他說著奸笑了一下：「這一年中您都不必擔心它會因入水而失效了。」
九劍仙怒吼一聲：「臭小子——」
許仙三步兩步閃出了大門，聲音遠遠地傳來：「師父，徒兒下山去了——」
九劍仙無奈地揪這自己的鬍子：「我就知道這小子沒有這麼好心……啊！」他一拍腦門，衝進了丹房，只見幾個丹爐已經丹去爐空了：「我花了幾十年才煉成的丹藥啊——」「還有我的書！」他轉身衝進書房，幾十本珍貴無比的孤本醫書也不見了蹤影：「臭小子！」九劍仙恨恨地道：「下次見到你，非拔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不可！」
「哈哈哈哈！」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笑聲：「李耳道友，你收的好徒弟啊！」
九劍仙眼中神光一閃，歎了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