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峨眉()
很久的一段時間，許仙都處於混混沌沌的狀態，他知道姐姐與那人說了一些話，然後就什麼也聽不到了。再次聽到人聲，是一些山民在唱歌。
許仙凝神細聽，歌聲柔美婉轉，是山裡的姑娘所唱，而調子卻不是江南水鄉的風格，更像是四川一帶的民歌。
四川？！許仙悚然而驚，自己怎麼到了這麼遠的地方？姐姐呢？
「小子，醒了就睜開眼睛。」耳邊傳來那人的聲音。
許仙依言睜眼，只見自己身處半山腰的絕壁之上，眼前雲霧繚繞，很有些名山仙境的感覺。從眼前的雲霧可以斷定，自己的位置一定很高，而江南絕沒有這麼高的山。從山腰上望下去，周圍的景色有種懾人的壯麗和驚心動魄的高峻，剛陽之中帶著柔和的美感，莫非自己真的到了四川？
他回頭望向那人，那人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是不是很美？江南水鄉沒得比吧？」
許仙搖了搖頭：「江南自有江南的秀麗，此處自有此處的壯觀，不可同日而語。」他頓了一頓，道：「想必此處便是峨眉吧？」
那人不由自主怪叫一聲：「咦！你怎麼會知道？」
許仙一面觀賞四周美境，一面道：「一路而來，我聽到有女子在唱四川的民歌，顯然此處是四川而非江南，而在四川能有此等景色的地方，非峨眉莫屬。」
那人聽得不住點頭，重新打量著許仙：「你小子究竟多大了，怎麼說起話來這麼老氣橫秋？」
許仙拱了拱手：「在下姓許名仙字漢文，今年六周半歲。」
那人撚鬚而笑：「好，好，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過了一會兒，許仙忍不住問道：「老先生……」
那人勃然大怒：「臭小子，你叫誰老先生？！」
許仙被他罵得怔了一怔：「我……」
那人怒氣衝天地指著自己的臉：「看這裡看這裡看這裡，一點皺紋都沒有，你竟敢叫我『老』先生，活得不耐煩了你？」
那人一發怒，臉上皺紋頓時顯露無遺。許仙望著他眉邊雙鬢的絲絲白髮，露出了一絲苦笑：「是，大叔，我錯了。」
「大叔」瞪了他半晌，勉強接受了這個稱謂：「有屁就放！」
「你為何將我帶到這裡來？」
「哼哼，」那人得意一笑：「你知不知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許仙驚訝道：「這從何說起？」
「那天我正在山谷中睡覺，卻被一陣叫喊聲吵醒。本想教訓一下噪音的製造者，沒想到我一見你這小子就喜歡，就打算放過你。在你叫喊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先天氣虛，沒想到話說一半，你竟然昏過去了。我就在想啊，像你這種人死了怪可惜的，就勉為其難渡了些真氣給你，暫時救了你。可這樣只是治標，卻不治本，需得你自己修身養氣，固本培元，方能根治你的病。於是我跟你姐姐說了一聲，就把你帶走了。」
想到自己的頑疾可以根治，許仙心中一陣喜悅：「您是怎麼跟我姐姐說的？」
那人想了半天，才道：「我說：『這小子我帶走了，幾年之後，保證還你一個好好的。』然後就走了。
「這叫什麼交代，根本就是綁票。」許仙這樣想著，站了起來。
他的身子依然很虛弱，但比起從前卻是好得多了。
「怎麼樣小子？」那人拍著許仙的肩頭：「要不要做我的徒弟？」
許仙被他一拍，重又跌回地上，聞言苦笑著在地上跪好：「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那人輕輕一揮手，一陣清風將他托起：「乖！這是你第一次叫我師父，但也是最後一次。」
「啊？」許仙吃了一驚。
「啊什麼啊？」那人又要生氣：「被你叫師父，豈不是叫老我了，今後你我便兄弟相稱。」
「什麼？！這也太離譜了吧！」許仙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了。
「叫什麼叫，師父的話你敢不聽？」
「不是兄弟嗎？」
「呃……今天已經很晚了，我們先進去休息。」
「休息？」許仙轉身向後看去，只見身後有一個不大的山洞，被茅草遮得十分嚴實，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快黑色的石頭。
「少囉嗦！」那人拎著許仙的領子向山洞內走去。
「喂喂！把我放下來！」我堂堂戰神被你這樣拎著，像什麼樣子？
那人沒理會他的抗議，自顧自地向山洞深處走著。
「喂……」許仙突然不說話了，他實在想不到，山洞後竟別有洞天——那是一個空曠的所在，幾縷陽光透過山縫灑在眼前的石台上，看起來溫暖而有詩意。石台之下，是淙淙的流水，水中，尚有幾隻仙鶴悠閒地散著步，看到兩人進來，仙鶴竟點了點頭，似乎很通人性。石台之後，又是一個山洞，洞壁上橫書「逍遙洞天」四個大字，筆畫蒼勁有力，卻又不失自在得意的意境。
「好字，」許仙稱讚著：「只是玩樂之氣太重而有失協調，寫字之人，必定難以控制自己的脾氣。」
「你說得沒錯，」那人有些沮喪：「我到現在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
許仙微笑道：「喜怒哀樂，人之常情，沒必要蓄意壓抑。一切發乎自然，方能逍遙自在，無拘無束。這樣的意境，才適合寫『逍遙洞天』。」
那人被他這樣一說，竟像個孩子般不好意思起來，一手將許仙輕輕放下，另一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到了，這就是我的家，也是你未來幾年居住的地方。」
許仙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四周，最後目光回到那人身上：「我該怎麼稱呼你？」
那人想了一想：「我的名字早就忘了，不過別人叫我『九劍仙』。」
「九劍仙？」
「沒錯，你可以隨便稱呼我，只要別叫師父就行了。」
許仙望了他許久，才點頭道：「知道了，老九。」
「喂！小子，你又將我叫老了。喂，跟你說話呢！喂！」
許仙搖著頭，逕自向「逍遙洞天」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