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白白的雪地上,拓拔雷、拓跋虎、拓跋運三兄弟領著一萬拓跋氏的騎兵部隊,在離燕軍還不到十里的地方上停下。
「大哥,我們就在此分開吧!」拓跋虎看了遠處燈火通明的燕軍營寨,便扭頭說道。
拓拔雷是長兄,只見他點了點頭,對兩位弟弟說道:「七弟、九弟,你們各帶三千五百人分兵兩路,繞到燕軍營寨的左右兩翼,我帶著剩下的人繞到燕軍背後,誰先到誰就開始進攻,咱們三個一起對燕軍營寨發動突襲。」
「大哥放心!七哥,你是去左邊還是右邊?」拓跋運問道。
拓跋虎道:「哪邊都一樣,反正是圍著圈子轉!」
「好了,就此分開吧!」拓拔雷道。
拓跋氏兄弟三人將一萬軍隊分成三份,各自帶著人馬便分開了,朝不同的地點馳去。
拓跋氏三兄弟自從代國被滅,代王被殺後,便帶著自己將近十萬的族人遷徙漠北,躲避同為鮮卑人的慕容氏的攻擊。三年前漢軍遠征西域,在消滅了西域諸國和烏孫之後,又北擊了匈奴,在東進鮮卑的時候,拓跋氏三兄弟主動投降,得到了漢王唐一明的優待,又帶著十萬部族重新回到了原來的屬地,在河套一代的朔方郡定局,並且繁衍生息。去年年底的時候,知道漢王將要攻擊燕國,便帶著僅有的一萬鮮卑勇士到洛陽聽用,也想一雪前恥,為他們的父親報仇雪恨。
三人隨即分開之後,拓拔虎首先轉悠到了距離燕軍十里之外的左側,將部隊停在了一個小樹林裡,然後轉身高聲叫道:「你們都是我鮮卑拓跋氏的勇士,當年的滅國之痛猶在,慕容氏是怎麼對待我們拓跋氏的,他們背信棄義,殘殺我們族人。現在,我們的仇人就在十里之外,他們逍遙自在的喝酒吃肉,卻讓我們曾經過上了一段悲慘的生活,若非漢王又將河套之地還給了我們,我們還在大漠中為溫飽發愁!為了我們自己,也為了漢王,你們今天都要拿出自己的力量來,跟隨我一起,對燕軍的營寨發動突襲,用你們手中的弓箭,射穿仇人的胸膛,用你們的馬蹄,踐踏仇人的屍體!」
「啊嗚!啊嗚!啊嗚!」三千五百人的鮮卑拓跋氏勇士們都叫出了振奮人心的口號,各個將手中的弓箭高高舉起!
拓跋虎調轉馬頭,高聲叫道:「進攻!」
一聲令下,三千五百人的鮮卑拓跋氏勇士們,便策馬而出,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快速地向前狂奔。
燕軍大營的中軍主帳中,一個斥候進入了大帳,跪地拜道:「啟稟大元帥,在營寨外發現部分漢軍騎兵,似乎是歸順漢軍的拓跋部!」
「哦?有多少人?」慕容恪急忙問道。
「大約一萬人左右!」
「哈!一萬人就想襲擊我軍營地?當年沒有全殲這伙餘孽,留下了禍害,居然又跑過去幫助漢人了!大元帥,末將願意帶五千騎兵將他們斬殺!」站在大帳中左將軍慕容塵大叫道。
「不急,這一萬人可不是來偷襲營寨的,而是來騷擾我軍的。估計是唐一明想試試我大燕新軍的實力,所以才出此下策。」慕容恪冷清地說道。
慕容塵道:「新軍?大元帥,我大燕軍隊當中並沒有看見如何裝備奇異的軍隊啊,到底是哪裡來的新軍?」
「大元帥,我也聽說了,大元帥秘密訓練了新軍,可是孫希手下的那三萬兵馬我也看見了,並沒有覺得有任何異常啊,和我們都一樣,到底新在哪裡?」右將軍慕容仙問道。
「多話!大元帥,如今漢軍既然安排騷擾,我軍也不可不備!」
慕容恪看了一眼說話那人,見是前將軍慕容德,便呵呵笑道:「還是你知道我的心意啊,慕容塵、慕容仙,你們兩個各自回營,緊守東、北兩個營寨,孫希在西側大營,這些拓跋部的人,不敢從正面進攻。你們只管緊守,不許出戰,用箭矢伺候他們就是了。」
慕容塵、慕容仙「諾」了一聲,便走出了營帳。
慕容恪站了起來,走到了慕容德的身邊,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緩緩地說道:「七弟啊,這些年來,委屈你了。」
慕容德搖了搖頭,說道:「大元帥說的都是哪裡話?若非大元帥從小就將我保護的好好的,我又怎麼能活到現在?」
慕容恪的父親慕容皝一生有七子、三女,只是世人知道的,只有五子一女,另外兩子兩女則不為人知,除了慕容恪、慕容垂和他們的父親之外,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他們的下落。當年薊城中發生了一場大火,大火之後,慕容皝的兩兒兩女和他的一位夫人便不見了蹤跡。這事也成為了大燕國裡的一件奇事,其實,二十多年來,他們一直生活的好好的,被慕容恪藏在了自己家中,為的就是躲避慕容俊的迫害。
如今,慕容俊早已經離開了塵世,慕容德和他的兄長慕容納以及兩個慕容氏的公主,也就自然而然的浮出了水面,並且在慕容恪的安排下,在軍中擔任要職。
慕容恪道:「七弟,如今國難當頭,我慕容氏就要面臨滅國之危,軍中所能依賴的,也只有你們這些兄弟了。五弟、六弟在東北作戰,你就和我守好鄴都,咱們兄弟一起將大燕國的大梁給挑起來!」
慕容德沉靜了片刻,忽然問道:「四哥,我有一件事,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我們兄弟之間,還有水面可以隱瞞的嗎?你但講無妨!」
「四哥……我聽聞漢王唐一明的軍隊十分厲害,如果這次我們沒有打敗漢軍,那我慕容氏又該何去何從?」
「哎!七弟,你且回去吧,回到前軍,緊守營寨,一旦遇到漢軍騷擾,只管放箭就行!」
慕容德見慕容恪沒有回答,只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也不再追問,向著慕容恪拜了一拜,轉身離開。
慕容恪看到慕容德離開的背影,便將其他人也一併趕出了營寨,自己沒落地坐在了床上,顯得很是傷感。
燕國連年的征戰,使得以慕容氏為主題的鮮卑人人才凋零,一個個慕容氏的父兄子侄們都盡皆遠去,加上戰亂頻繁不斷,使得燕國所佔領的地盤上人口急劇減少,這些都是大燕的痛。慕容恪的心裡跟明鏡似的,慕容評、慕容軍雖然老謀深算,但是畢竟已經老了,慕容垂、慕容德、慕容納、慕容塵、慕容仙、慕容龍等人都是一代英豪,可惜生不逢時,遇到了像唐一明這樣的對手,他知道漢軍船堅炮利,可是如果不抵抗,那他慕容氏幾代人的心血就通通白費了,而慕容氏也會變成階下之囚,亡國之奴。抵抗,燕軍的實力又不如漢軍,就算是能夠僥倖戰勝,也是傷亡慘重,再也無法抵擋漢軍的第二輪進攻。
慕容恪的腦海中一直在想剛才慕容德問的那個問題,「如果這次我們沒有打敗漢軍,那我慕容氏又該何去何從?」,多麼好的一個問題啊,慕容恪卻從來沒有如此認真的想過。自從十五歲獨自領兵,他便逐漸成為了大燕國的一個支柱,一個戰神式的人物,運籌帷幄、指揮千軍萬馬,擊敗一個又一個強勁的對手,使他成為了各國都懼怕的厲害人物。
可是,當時空扭轉,在不該出現的時代裡迎來了另外一個人的時候,他的聰明智慧,在那個人的眼裡,似乎早已經被看穿,甚至連他這個人,都能被那個人一眼看穿。他靜靜地坐在營帳中,思索著可能敗後的結果,他該如何保障他的慕容氏繼續生存下去。良久良久,他終於開口了,卻面無表情地說道:「那個從泰山裡走出來的人,怎麼會那麼厲害,泰山裡到底隱藏著什麼?」
忽然,喊殺聲震天,營寨的周圍都傳來了無數聲的慘叫,夾雜著人的叫喊,馬匹的嘶鳴聲,鑼鼓的敲打聲,號角的嗚咽聲,都在一個時間內同時響了起來。
「大元帥,漢軍襲營了!」一個都尉前來報告。
慕容恪擺擺手,淡淡地說道:「知道了,下去吧!」
都尉不解地走開了,對於慕容恪的異常鎮定很是好奇。
嘈雜的聲音大約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四營都被驚動了,慕容恪卻獨自一人坐在大帳中,若無其事的捧起一本兵書,緩緩地念道:「兵者,詭道也!……」
又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只見慕容德從帳外走了進來,歡喜地說道:「大元帥,來犯之敵全部擊退,大約擊斃敵人六千多人,尚餘三千多人慕容塵已經帶領大軍追擊去了!」
「窮寇莫追!快去把慕容塵給我叫回來!」慕容恪語氣十分平緩地說道。
慕容德「諾」了一聲,便急忙跑出了軍營,帶著一百親隨,便追了出去。
離燕軍大營三十里外的樹林裡,陶豹帶著三千騎兵人人手中握著一桿長戟,披著厚重的戰甲,等候在那裡。他的臉上早已經被冷風吹的鐵青,雙手也在這寒冷的夜裡被吹到麻木,緊緊地握著手中的長戟,卻感受不到有一絲的溫度。
「軍長,都這個時候了,那些鮮卑人怎麼還不回來?」一個士兵隨口問道。
陶豹扭過臉,他能夠感受到身邊的這個士兵正在哆嗦地發抖,便問道:「冷嗎?」
那士兵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回答道:「不冷!」
「不冷才怪!你他娘的沒說實話!俺都冷的不行了,我就不信你們都不冷!奶奶的,那些該死的鮮卑人,辦事效率怎麼那麼低?再這樣下去,俺就要凍僵了!」陶豹突然大大咧咧地罵道。
士兵們聽到陶豹的罵聲,紛紛笑了起來。
「笑什麼?別笑!都下馬,活動活動,暖暖身子,要不待會殺敵的時候你都沒有力氣!」
「諾!」
三千騎兵紛紛下馬,原地踏步,隨身舞動,身上漸漸地感到了一絲溫度。
不多時,所有的士兵恢復了溫暖,活動活動之後,便在陶豹的一聲令下,翻身上馬。
「弟兄們,這次要是遇到那些燕狗,你們就給俺好好的殺,對面的那三千羌騎對咱們不服氣,說他們能強過咱們。你們說,咱們真的就不如那些羌人嗎?」陶豹大聲喊道。
「我們是最強的!」三千騎兵異口同聲地喊道。
陶豹滿意地點了點頭,吼道:「你們身為大王的嫡系部隊,就應該拿出嫡系部隊的樣子來,千萬不能輸給了那些羌人,一定要奮力拚殺,殺的越多越好,殺的那些燕狗鬼哭狼嚎的,殺的他們一見到我們就怕,殺的……殺的……總之就給俺用力的殺,手下不要留情!」
「諾!」
「好!都給我打氣精神來,一會就上陣殺敵嘍!」陶豹鼓舞道。
話音剛落,眾人便聽見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漸漸逼近。
此時,從夜色中駛過來了一個偵察兵,一見到陶豹,便急忙報道:「軍長,拓跋部回來了,損失了六千多人,拓跋氏的三兄弟正在朝回趕,燕國的左將軍慕容塵正帶著一萬騎兵追擊而來!」
「太好了!奶奶的,那些該死的燕狗,來的正好,這次俺要斬了慕容塵,讓他有來無回!兄弟們,都準備好,等拓跋部的人一通過,就隨我殺出去!」陶豹大叫道。
士兵們也都紛紛摩拳擦掌,握緊手中槍,期待著與燕軍的這一場戰鬥。
在陶豹軍隊對面約有四里的樹林裡,姚萇率領著三千羌騎正焦急地等待著,見一個羌軍哨騎前來匯報,姚萇臉上一喜,大聲喊道:「兄弟們,立功的時候到了,跟我來!」
三千羌騎,跟隨著姚萇從樹林裡朝北緩行,為了不驚動對面的陶豹的軍隊,所有的騎兵嘴裡都銜著一根荒草,就連座下的戰馬也都帶著馬籠頭。三千羌騎剛走出不到一里,便聽到了鼎沸的人聲,遠處更是有著點點火光,越來越清晰,越聚越多。
「就停在這裡,先陶豹發動突襲,斬殺燕狗!」姚萇大聲叫道。
三千多雜亂的鮮卑拓跋部士兵剛剛經過,後面舉著火把追來的萬餘騎燕軍便直接從姚萇的眼前衝了過去。
「殺!」
隨著一聲高叫,姚萇和三千騎兵率先衝了出來,從樹林中紛紛殺出,讓追擊的燕軍措手不及。慕容塵正領著前軍追擊,突然見到一批騎兵從樹林中攻擊而出,大吃一驚,急忙調頭回殺,指揮若定。
喊殺聲傳到了陶豹那邊的耳朵裡,見在不足他埋伏地點的一里處,燕軍遭到襲擊,便大叫道:「不好!姚萇那老小子耍陰招,先行襲擊了!兄弟們,咱們不能落後,跟我衝出去!」
於是,三千騎兵從道路的左側的樹林中也一哄而出,叫喊著,舉著手中的長戟,和燕軍廝殺在一起。
拓跋氏三兄弟正帶著騎兵快速狂奔,卻忽然聽見背後一片嘈雜,回頭望見不知道從哪裡殺出的漢軍截住了追擊的燕軍。拓拔雷哈哈一笑,便大聲喊道:「是大王安排下的人馬,我們再殺回去,替死去的族人報仇!」
三千多的鮮卑拓跋部敗軍突然士氣大振,紛紛調轉馬頭,彎弓射箭,將手中的箭矢射了出去。
慕容塵突然遭到三方夾擊,感到頗為吃力,追擊的一萬騎兵堵在了這不足五里的道路上,頓時陷入了混亂。
「不要亂!不要亂!穩住!穩住!邊戰邊退!」慕容塵一邊斬殺了一個羌人,一邊大聲喊道。
突然,慕容塵面前寒光一閃,姚萇舉刀從慕容塵的面前砍來,他躲閃不及,被一刀砍到了肩部上,「啊」的一聲大叫後,被砍中的右臂突然失去了知覺,手中握著長槍頓時掉在了雪地上,鮮血也順著他的手臂向下流。
「納命來!」姚萇舉著彎刀又補上了一刀,奮力一擊,將慕容塵的頭顱砍掉,脖頸上不斷噴出了鮮血,染紅了姚萇身上的戰甲。
慕容塵一死,大軍慌亂不已燕軍士氣大減,加上三方夾擊,致使燕軍節節後退!
將是兵膽,燕軍那邊大將一死,士氣低落,而漢軍這邊陶豹殺的燕軍人仰馬翻,姚萇又斬了敵將,羌騎士氣大振,加上拓跋氏三兄弟的奮力拚殺,反將燕軍給殺了回去。
慕容德帶著一百騎兵追了出來,遠遠看到前方道路上一陣混亂,燕軍士兵不住後退,他已然知道中了埋伏,當即帶著一百親隨馳入了亂軍之中,大叫道:「全軍聽我號令,十人一排,且戰且退,不可慌亂!」
燕軍見慕容德來了,便按照他的指揮,每十個人結成一排,且戰且退,算是穩住了混亂的陣腳。
陶豹、姚萇、拓跋氏三兄弟殺的興起,忽然見到後面的道路上又馳來了不少大軍,便不再追趕,調轉馬頭,朝漢軍營寨奔馳而去。姚萇將慕容塵的人頭拴在了馬項上,心情十分愉快地回去了。小說網(|com|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