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明將苻堅留在廣固城的半個月後,等來的卻是漢軍戰敗,姚襄身亡的消息。當他聽到這個消息時,整個人差點跌坐在了地上,不光是因為死了一個姚襄,還因為兩萬羌騎就此化為了烏有,對於漢軍的實力,實在是大大的損失。
唐一明沒有將姚襄的死訊告訴給他的夫人姚倩,也沒有將兩萬羌騎戰敗的消息公諸於眾,而是將此消息徹底地隱瞞了下來。可是,瞞得住這邊,卻瞞不住那邊。在濟北也有一個人同樣在關注著這場戰爭,那就是姚萇。
漢軍西征,姚襄掛帥,他帶走了絕大部分的羌族騎兵,只將三千羌族的騎兵留給了駐守濟北的姚萇。戰敗的消息傳到洛陽時,姚萇剛好派人去打探情報,得知了姚襄、姚益、姚蘭、姚華等人和兩萬騎兵全軍覆沒的消息,他痛徹心扉,也顧不得自己肩膀上的重擔,便策馬狂奔,獨自一人來到了廣固。
漢王府的偏殿中,姚萇跪在地上,俯首泣道:「大王,我姚氏一族,自從跟隨大王以來,一直忠心耿耿,我老羌更是惟大王的命令是從。如今姚氏一門,只剩下屬下一人,屬下兄弟四十二人,子侄一百六十七人,盡皆在此戰中喪命,兩萬精騎也全軍覆沒,剩下的都是一些孤兒寡母,對於我老羌實在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屬下沒有什麼大能耐,只求大王速速發兵,攻打秦國,替我老羌死去的族人報仇,屬下甘願為大王的開路先鋒,勢要平滅秦國!」
唐一明的心中也是不好受,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大敗,而且還敗的那麼慘。他看到跪在地上痛哭不已的姚萇,便走到了姚萇的身邊,將姚萇給扶了起來,安慰地說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又何嘗不痛心呢?你且放心,滅秦之戰我已經在秘密調動,濟北是個重要的地方,還需要你來駐守……」
「大王,屬下不要再駐守濟北,屬下要跟隨大王一起上陣殺敵,就算是戰死沙場,也在所不惜。」姚萇一聽到唐一明要他回濟北,神情激動,便打斷了唐一明的話。
唐一明道:「叔父!你是姚倩的叔父,也就是我的叔父,我叫你一聲叔父,是因為姚氏一門就只剩下你一個了。羌族遭此大難,我的心裡也不好受,如今整個羌族失去了首領,妻子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親,正是需要安慰的時候,羌騎戰敗的事情我一直在隱瞞著,怕引起整個羌族的恐慌,而如今,也只有你能夠來安撫他們,我希望你能夠留在後方,為了你們羌人,也為了你自己。我不希望看到你也戰死沙場,希望你能帶領姚氏,興盛姚氏,你懂嗎?」
姚萇沒有說話,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叔父,濟北還有三千羌騎,你現在不在濟北,我怕羌騎報仇心切,不受調動,擅自離開駐地去秦國尋仇,如果再失去了這三千羌騎,那整個老羌就等於沒落了。你放心,我一定會發兵滅秦,只是現在羌族還不太安定,我又怎麼能放心親自出征?」唐一明緩緩地說道。
姚萇神情失落,聽到唐一明的話很有道理,便擦拭了臉上的淚水,定了定神,向著唐一明敬了一個軍禮,朗聲說道:「大王,姚萇一時情急,險些忘記了這事,濟北還需要屬下,屬下這就立刻趕回去,去穩定我老羌的人心,讓大王能夠安心出征,平滅秦國!」
「嗯,叔父,你且回去吧,暫時不要將此事傳出去,羌族百姓都在廣固城中,你要好生照看那三千羌騎,等秦國滅亡之後,我再將此事公諸於眾。」唐一明道。
姚萇點了點頭,說道:「大王放心,屬下自有分寸。不過,屬下還有一事相求,希望大王能夠答應!」
唐一明道:「叔父,你請說吧!」
姚萇道:「鄧羌是我老羌的世仇,先刺傷我老爹,致使老爹重傷而亡,現在又使得我兄弟子侄全軍覆沒,我希望大王在滅秦的時候不要殺鄧羌,將他抓住,交給我老羌處置!」
唐一明想了想,見姚萇用一雙十分期待的目光看著他,他不答應也不成,便點了點頭,說道:「好,本王答應你。」
姚萇得到了唐一明的回答,便行了一個禮,轉身離開,在王府外牽來了戰馬,快馬飛馳出廣固城,朝濟北而去。
姚萇走後,唐一明急忙佈置西征事宜,雖然此時已經進入寒冬,但是如果不發兵,對於戰死的那些羌人不公,也同時給了秦國喘息的機會。
唐一明叫來魏舉,讓魏舉寫下數道軍令,一起發了出去。
軍令發出之後,唐一明坐在大殿中,靜靜地等待著。不多時,苻堅便在陶豹的看管下徑直走到了大殿裡。
苻堅身上穿著一件十分乾淨的棉袍,頭髮、面部都很整潔,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那種蓬頭垢面,站在那裡,愈發地顯示出了英武之氣。
唐一明見苻堅到了,便擺擺手,將周圍的侍衛都屏退了下去,他先是打量了一下苻堅,然後問道:「這半個月來,你在廣固住的可還習慣嗎?」
苻堅冷冷地說道:「身為階下之囚,處處受制於人,又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大王今日召見我,是不是已經決定要殺我了?」
陶豹站在苻堅身後,聽到苻堅出言不遜,便朝他的腿彎那裡狠狠地踢了一下,並且大聲喊道:「敢對大王無禮?跪下!」
苻堅猛然間被陶豹那一記重踢,膝蓋彎曲,隱隱生疼,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他雙手撐地,想再度站起,卻不想陶豹雙手已經按住了脖頸,用力下壓,讓他抬不起頭來。
「夠了!陶豹,不得對秦國的太子無禮!」唐一明道。
「可是大王……」陶豹臉上一驚,手上的力道卻沒有弱下來,便叫了出來。
「不用多說,你且放開他,站在一旁,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動手。」唐一明輕輕地說道。
陶豹無奈,狠狠地瞪了苻堅一眼,便退到了後面,筆直地站在了苻堅身後,環抱著雙臂,一點也沒有放鬆的意思。
苻堅苦笑了一聲,擺動了一下雙臂,緩解了一下疼痛,便站了起來。
「苻堅,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你。不過,我這裡叫你來,是想讓你跟我一起去秦國。你在我漢國住了半個月,也見識了許多東西,我想,我漢國境內的民風如何,你自己也清楚,與關中百廢待興的秦國相比,誰更有能力佔據關中,自然不言而喻。」唐一明淡淡地說道。
苻堅聽後,冷笑一聲,說道:「漢王要帶我去秦國,是不是之前派去的軍隊被我秦國的軍隊打敗了,而漢王想拿我去要挾秦國?漢王,我苻堅雖然淪為階下囚,可是氣節還在,我是不會讓你利用我來要挾秦國的!秦國現在人才濟濟,上下一心,只要漢王不怕再折損兵力,儘管發兵就是了。」
「哈哈哈,好狂妄的口氣,不愧是一代……」唐一明想說一代大帝,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不合適,便止住了,想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你放心,我不會用你來要挾秦國,我只想讓你看看,我們漢軍真正的實力。」
「哦,在我眼裡,無論是漢人,還是晉人,在勾心鬥角上或許略勝我們氐人一籌之外,在打仗上嗎?就不值得一提了。漢王之所以強大,是因為漢王的軍中擁有著別人沒有的東西,比如說炸藥、大炮。如果漢王不用這些東西,堂堂正正地和我們氐人打一場,不管漢軍來多少,秦軍都會將漢軍徹底擊敗,這就是我們氐人的實力,秦國的實力!」苻堅越說聲音越大,到最後,乾脆開始指手畫腳了。
陶豹站在苻堅的背後,看到苻堅如此囂張,忍俊不住,他剛向前邁出了一個步子,便見唐一明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能亂動,他也就站在原地,垂下胳膊,將手中的拳頭握的緊緊的,恨不得一拳將苻堅擊倒在地!
「哈哈哈,苻堅,你果然聰明,你想用激將法來激我?不過,沒有用。我既然擁有這樣先進的武器,為什麼不用?落後就要挨打,這是血的教訓。論體格,論戰鬥技巧,或許我們漢人不如你們氐人,但是比智慧,你們這些氐人還遠遠不夠,跟我這樣一個飽受了幾千年文化積澱,擁有先進的科學知識的人比,還差的遠。苻堅,這次戰爭,是滅秦之戰。我會親自出征,也會帶上你,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先進,等到秦國滅亡之後,你要是肯投降於我,我會欣然接受,你要是寧死不降,我也絕不留你,免得以後成為後患。」唐一明道。
苻堅不吭聲,心中卻很是苦惱,因為他每天身邊都跟著一個對他凶神惡煞的陶豹,是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去了,索性也就信口雌黃,口沒遮攔,只求速速一死。可是,在廣固城裡的這些日子,他也深深地感受到了漢國境內與眾不同的地方,與胡人不同,與晉人更是不同。
「陶豹,你把他帶下去吧。好生看管,如果他有什麼意外,我一定要重重的罰你。」唐一明害怕苻堅會『自殺』,便如此地說道。
陶豹扭曲個臉,不解地問道:「大王,一個囚犯,要死就死了,為什麼還要重罰俺?」
唐一明呵呵笑道:「少廢話,你再多話,滅秦之戰,我就不帶你去了。」
陶豹臉上一怔,急忙道:「俺要去,俺要去,俺聽說關中有一個叫張蠔的,是個厲害的角色,俺想和他鬥上一鬥。」
說完話後,陶豹便推著苻堅離開了大殿。
唐一明留下魏舉輔佐漢王妃李蕊鎮守廣固,自己帶著陶豹、孫虎、趙乾以及一萬士兵奔赴潼關,讓王猛兼國,總攬全**政。
十二月初三,唐一明帶領大軍到了潼關,與早先到達的傅彥以及駐守的孟鴻合兵一處,大軍七萬開始向秦國進發。
初四,唐一明以傅彥所帶領的三萬鮮卑騎兵為先鋒,自己統領四萬步軍、炮兵團緊隨其後,經過華陰,逼向渭南。
漢軍七萬大軍來攻,又是漢王親自掛帥,鬧的長安城中人心惶惶。
長安城的皇宮大殿中,秦帝苻雄高坐在皇帝的寶座上,身穿龍袍,頭戴龍冠,陰鬱著的臉龐上皺紋縱橫,顯示出了他所經歷過的滄桑。他本是秦國丞相,自秦國滅亡之後,他便和鄧羌帶領秦國餘孽隱遁山林,為了光復氐人的秦國而做出努力,兩年來無不殫心竭慮,可當他光復秦國之後,卻面臨了更大的勁敵。
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攝人的光芒,遍覽群臣,緩緩地說道:「如今漢王唐一明親自率領大軍七萬前來,據探馬來報,前部先鋒乃是燕國降將傅彥,此人曾經是燕國八大將之一,智勇雙全,更兼唐一明雄才大略,諸位愛卿可有何禦敵之策?」
大殿中,一位年過四十的漢子,身穿著墨色的垂地長袍,頭上有著一個髮髻,一根紅木簪子從髮髻中穿過,寬大的額頭,深陷的眼窩,從文臣的隊伍中向外側跨出了兩步,深深地作了一個揖,緩緩說道:「陛下,漢軍佔領了潼關,現在已經過了華陰,進入渭南了。大將軍在臨潼陳兵,周圍都是平原,無險可守。臣以為,漢軍鋒芒正盛,如果躲避的話,長安就會成為其攻略的目標,如果不避,決戰臨潼,只怕大將軍的兵馬太少,加上漢軍又有先進武器,我軍無法取勝。」
苻雄看了看說話的人是太尉呂婆樓,便問道:「呂太尉,你這話豈不是等於沒有說嗎?如今漢王帶大軍前來,我整個秦國的軍隊加一起還不到五萬,而漢軍就有七萬,又有先進武器,目的明確,就是為了要消滅我們秦國。如今的秦國已經不再是兩年前的秦國了,關中疲敝,百姓凋零,朕要御駕親征,在臨潼與漢軍決一死戰,就算是戰敗了,也要戰出我秦國的威嚴來!」
呂婆樓扭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梁平老,朝他使了一個顏色。
梁平老扭扭頭,私下擺擺手,並不說話。
呂婆樓歎了一口氣,急忙說道:「陛下,臣以為,不如保存實力,退守他地,關中之地雖然是我秦國根基,但是我秦國曾經有過兩年的蟄伏才有了這數萬精兵,如今不如再次蟄伏,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苻雄搖了搖頭,說道:「兩年時間,朕的心力交瘁,已經無法勝任,何況漢軍非燕軍,聽說漢王治理百姓有方,關中有不少百姓都逃到了漢國。如果我軍這次不能度過危機,朕戰敗之後,你們就帶著所有氐人投降給漢王吧。關中雖然是塊寶地,但是今非昔比,卻不是我秦國的寶地了。」
眾臣聽到了苻雄的話,沒有一個人不唉聲歎氣的。
「好了,就這樣吧,留下五千人收長安城,朕帶著一萬五千人支援大將軍,準備和漢軍在臨潼決戰,一戰決定關中的歸屬!」苻雄站起了身子,一甩衣袖,便走出了大殿,眼神裡儘是落寞。
臨潼,位於關中平原中部,是長安的東大門,這也是長安城外的最後一個可以設防的地點。秦國大將軍鄧羌本來在渭南駐紮,得知漢王唐一明親自帶兵前來,便主動退讓,在臨潼深溝高壘,積極佈防。
唐一明將大軍駐紮在臨潼城外的新豐,營寨大起,七萬大軍盡皆屯駐在那裡。
中軍主帳中,傅彥將前線消息一一稟告給了唐一明。
唐一明聽後,略感驚奇地說道:「哦,秦國皇帝苻雄御駕親征?倒是有意思,看來他是想和我軍決一死戰了,想一戰定勝負。好,我就成全他。傅彥,傳令三軍,今夜好好休息,養精蓄銳,明日早起進攻臨潼,我要徹底消滅秦國的這一支主力軍!」
傅彥「諾」了一聲,便出了大帳。
唐一明斜眼看了一下站在大帳中的苻堅,見他的臉上滿是憂慮,便問道:「苻堅,你是不是在擔心你的父親?」
苻堅沒有吭聲,此時的他,穿著漢軍士兵的衣服,在陶豹的看管下筆直地站在那裡,軍裝穿在他的身上,也顯得極為英挺。這是唐一明故意的,他不給苻堅別的衣服,只讓他穿著漢軍士兵的衣服,不想讓氐人認出他來,他這次要和秦軍進行一場真正的決戰。不過,卻算不上公平,因為秦軍沒有炸藥和大炮。
唐一明見苻堅不吭聲,也就作罷了,不再想問,對陶豹說道:「今天和明天你要好生看管他,不能讓他給跑了。」
「大王放心,有俺在,他跑不了。不過,大王一定要答應俺,明日開戰之前,讓俺先會會張蠔。」陶豹要求道。
唐一明點了點頭,說道:「沒問題,張蠔是個勇將,也只能讓你來一試高低了。」
陶豹嘿嘿笑了兩聲,推著苻堅便走出了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