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不辱使命,在薊城等待了三天之後,終於在今天等來了燕帝慕容俊的聖旨。聖旨中將唐一明敕封為齊王,並且將大燕境內的兗州郡劃分了出來,給唐一明做封地,並且賜給了唐一明五百斤黃金,一千匹布匹,美女兩千名,以表示對燕帝對唐一明的厚愛。
東晉穆帝永和八年、大燕元璽元年(公元352年),十一月二十。王猛完成了唐一明所交託的任務,帶著燕帝慕容俊所賞賜的金子、布匹和美女一起南行,在一隊燕兵的護衛下,離開了薊城。
臨行前,慕容俊特別派了鎮國公慕輿根和廷尉常煒相送王猛。
薊城南城門外十里處的高崗上,王猛、孫虎、宇文通、慕輿根、常煒等人站在一處涼亭裡,天空中還在紛紛揚揚的下著雪,時不時有冷風拂面吹過,將雪花帶入眾人的脖頸裡。雪花遇到熱度便立即融化,順著眾人的脖頸便流淌到了衣服裡,讓眾人的身體感到十分的冰涼。
慕輿根披著一件厚厚的貂皮大衣,頭上帶著一頂貂皮做成的帽子,將週身裹得嚴嚴實實的。他的鬍鬚上沾滿了一些雪花,雖然沒有眾人那麼寒冷,卻也能體會到了站在風雪中的境況。
他的眼睛看了一下高崗下面的長長地隊伍,便拱手對王猛說道:「王先生,此次陛下賞賜給齊王如此多的東西,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這也體現了陛下對齊王是多麼的重視,多麼的厚愛。先生此去請務必轉告齊王,讓他安心地在封地過著快快樂樂的日子,等來年開春了,陛下或許會派特使前去探望。」
王猛拱手笑道:「大人放心,在下一定將陛下對齊王的恩惠一五一十的告訴齊王,也會竭盡全力輔佐齊王,為陛下盡忠。」
慕輿根呵呵笑道:「如此最好。另外,陛下還有一個口諭,讓我轉告與你,讓你順便帶著這個口諭,告訴齊王。」
王猛道:「大人請說!」
慕輿根道:「陛下聽說齊王對於武器裝備很是精通,所以讓先生轉告齊王,讓齊王在隆冬的這幾個月裡多多製造一些炸藥,打造一些兵器和戰甲,來年開春之後,陛下的特使就會帶著士兵前去將武器裝備運送我大燕的軍中。」
王猛道:「這個在下自然會轉告的,不過泰山上有近四十萬的民眾,這些民眾如今都已經是大燕的子民了,可是泰山貧瘠,加上那一帶經常發生戰亂,所以糧食問題一直是齊王最為頭疼的問題。在下久聞陛下仁義愛民,念在那四十萬民眾都已經是大燕子民的份上,還請大人向陛下表明情況。齊王可以為陛下督造厲害武器,陛下也應該撥給齊王一些糧食,能夠讓那四十萬民眾可以依靠那些糧食進行開墾荒地,將泰山郡變成一個麥浪稻鄉,以後大燕哪裡有饑荒了,齊王也可以無償地獻出糧食來解救黎民百姓了。」
慕輿根聽後,看了一眼王猛,臉上笑了笑,沒有立刻回答,心中卻暗暗地想道:「王猛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能夠使得王猛死心塌地的為其賣命的,更是厲害人物。這唐一明居然敢如此和我大燕討價還價,也算是個梟雄了,不過我大燕現在還要依靠他,陛下應該會同意吧?」
常煒見慕輿根沒有回答,便拱手說道:「先生放心,常某必定會向陛下稟明此事,將齊王的難處如實奏報。」
王猛拜謝道:「多謝常大人。」
慕輿根見常煒替他回答了,又看了看天空中飄落的雪花,便對王猛說道:「先生,這兩天可能會一直下雪,雪天路滑,路上崎嶇不平,行走十分不易,加上天氣寒冷,先生不如再在薊城逗留幾日,等過了這幾天的風雪天氣,再走不遲。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王猛呵呵笑道:「現在路上積雪還不算太厚,再說凡事都已經準備妥當,在下又怎麼捨得折騰大燕武士呢?在下已經出來快一個月了,從泰山到薊城,中間相隔千里之遠,消息傳遞不是很通暢,齊王等的也該焦心了,如果在下再不回去,只怕齊王會等得不耐煩。」
慕輿根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挽留了。我出來也有些時候了,陛下還等著我回話呢。先生,我就不遠送了。常大人,我們回京覆命吧!」
常煒點了點頭,向著王猛拜了一拜,同時說道:「先生此去路途遙遠,路上多多小心,請先生多多珍重!」
王猛見常煒朝自己使了一個眼色,心中自然知道是礙於有慕輿根在側,說話不太方便,但是從常煒的眼神裡,王猛似乎看出了常煒在告訴自己:「先生走好,薊城方面一切就交給常某了,一旦齊王有何需要,常某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個眼神的交匯,其實含義可以很深。王猛和常煒都是智者,彼此也曾經聊過一夜,也算是相見恨晚,也就自然能夠揣摩出對方的心裡想法。
王猛道:「多謝大人,在下也不敢叨擾了,就此告辭!」
慕輿根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大風雪的天氣,他對於慕容俊交給他的這項使命本來就不是很樂意,本來是想讓常煒一個人來的,可是他畢竟接了皇命,自然也要來做個樣子。
「先生慢走,廷尉大人,咱們回京吧。」慕輿根對站在他身邊的常煒道。
常煒轉過身子,隨著慕輿根便下了高崗,在兩名士兵的護衛下,快馬奔馳而出。
孫虎看到慕輿根、常煒走了,便對王猛說道:「軍師,這次咱們來薊城是沒有白來啊,我做夢都沒有想到燕狗的皇帝會賞賜給主公那麼多東西。」
「孫虎,你小聲點,高崗下面都是燕兵,你是不是想找死啊?」宇文通立刻摀住了孫虎得嘴,低聲吼道。
孫虎點了點頭,拉開了宇文通的手,說道:「宇文大哥,我差點忘記這事了,虧得你提醒了,也虧得我剛才沒有喊出那麼大聲,要不然的話,那就糟糕了。」
宇文通道:「沒什麼事情,你還年輕,以後說話的時候要多多注意點,向軍師學習學習,時刻保持冷靜。」
「我現在已經很冷靜了,這種鬼天氣,我全身都冷得發抖。軍師,咱們還是快走吧,這麼多的賞賜,咱們不能不把這些帶回泰山啊。」孫虎道。
王猛冷笑了一聲,低聲說道:「孫虎,你以為慕容俊是對主公厚愛有加嗎?五百斤金子、一千匹布匹、兩千名美女,這些能有糧食重要嗎?現在這個時候,金子也好,美女也好,都是不值錢的東西。有金子不如有飯吃,有布匹不如有武器,美女……在鮮卑人的眼裡,一頭牛都能換上十名美女,可見美女是多麼低等。慕容俊要是厚愛主公的話,就會賞賜糧食,現在倒好,帶回這些東西回去,反倒是添了兩千張吃飯的嘴。」
孫虎疑惑不解地說道:「軍師,那為什麼你沒有拒絕呢?」
王猛呵呵笑道:「拒絕?皇帝賞賜給你的東西,你能拒絕嗎?不過這次也不虛此行,完成了主公交託的任務,還為主公聯繫上了一門親事,那可是大燕的公主,慕容俊的妹妹,有了這層關係,慕容俊也就不得不對主公另眼相看了。」
孫虎沒有說話,轉身看了看高崗下面的那兩千名美女,她們都一個個穿著的十分美麗,紛紛依偎在一起,以求能夠溫暖一些。他看完這些美女,見他們雖然長的漂亮,年齡不一,但是再怎麼看也成了一張嗷嗷待哺的雛燕。他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輕聲說道:「原來燕狗皇帝是想用這些美女來吃窮我們啊?」
王猛、宇文通聽後都哈哈地笑了起來,覺得孫虎此話倒顯得他十分的可愛。
王猛伸出手,用力地拍了一下孫虎得肩膀,大聲說道:「小虎子!別犯傻了!我們本來就很窮,就算再來兩千個人,我們還是一樣的窮。走,啟程回泰山!」
三個人下了高崗,連同護送他們燕兵,帶著慕容俊所賜的金子、布匹和美女,一起頂著風雪,向南而行。
王猛帶著隊伍離開五天後,薊城南門外的茫茫雪地上,飛馳著一匹快馬。那匹快馬的馬鞍後面還插著一面小旗,上面寫著一個「燕」字,這便是燕國皇帝親自指揮的特旗使。
特旗使快馬狂奔,奔馳入城,守著城門的將士看見以後均不敢攔。
寬闊的薊城街道上,百姓正在清理著路面上的積雪,看見特旗使快馬奔來,便紛紛讓出了一條道路。
「閃開!快閃開!」
特旗使看見街面上走的慢的人便大聲地喊了出來,揮舞著手中的馬鞭,狠狠地在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特旗使座下戰馬受到如此打擊,如同發瘋似地又加快了速度。鮮卑人是馬上民族,對戰馬也是情有獨鍾,所以從來都不敢狠狠的抽打戰馬。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就必然說明了一種情況,那就是馬上騎士必定有著天大的急事,不然也不敢冒犯燕國的法律。
鮮卑慕容氏進入中原之後,經過幾番大戰,戰馬嚴重稀缺,以至於以純騎兵為優勢的鮮卑軍隊出現了步軍。所以自慕容氏佔據幽州之時,便頒布了一道《馬令》,嚴禁任何百姓殘害馬匹,就算是餵養的話,也是經過專門訓練後的人才能餵養,所以慕容氏才能保持不斷旺盛的戰馬來源。不過自從入主中原後,大燕加快了擴軍的速度,將軍隊擴至六十萬,戰馬的飼養也就成了重中之重,更加加大了《馬令》內所處罰的程度。
城中百姓們看到特旗使抽打馬匹,雖然不敢阻攔,但是卻深深的竊以為恥,心中暗暗地將那名特旗使罵了一通。特旗使的身份是皇帝的一支親兵,主要負責傳遞各種機要命令和消息,所以有皇帝所欽賜的特權,在整個大燕國內,暢通無阻,就算犯法了,也只有皇帝才能查辦,別人沒有資格。
特旗使起著那匹戰馬快速的奔跑到了皇宮,到了宮門也不必下馬,守門士兵立刻放其通行。
慕容俊端坐在大殿中,手中接到了一份塞外傳來的捷報,心中開心不已,大聲說道:「吳王真是朕的好兄弟啊,此次塞外一戰,擊敗敕勒人的聯軍十數萬,並且斬殺敵酋,俘虜敕勒人八萬戶,獲馬十三萬匹,牛羊無數。也只有吳王才能成此大功,朕心甚慰。」
大殿中只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鎮國公慕輿根,另外一個是則是上庸王慕容評。兩個人聽到慕容俊如此誇讚慕容垂,心中十分不悅。
「陛下,吳王能成此大功,還不是陛下給他的建功的機會?此事若不是陛下讓吳王統軍,他又豈能會建立如此大功?如果此次統兵的是臣,臣必定會取得比吳王更好的戰績。」慕輿根不服氣地說道。
慕容評緊接著說道:「陛下,吳王立此大功,只怕整個軍隊又都會將他歌功頌德一番了。吳王頗有雄才大略,不是久居人下之人,陛下不得不防啊?」
慕容俊聽到慕容評的這番話,臉上的喜悅立刻消失不見,俄而則轉變成了微微的怒意,將手中的捷報一合,狠狠地丟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鎮國公,替草擬一道聖旨,吳王取得如此大功,又智勇雙全,朕要好好賞賜他,就讓他做太子太傅,好好的教授太子吧!」慕容俊冷冷地說道。
慕輿根道:「臣遵旨,陛下聖明。」
慕容評看了慕輿根一眼,犀利的眼神中透出了幾許異樣的光芒,將他那張老臉展現的陰險無比。他的嘴角上也微微揚起了一絲淡淡詭異的笑容,心中想道:「慕容垂,有本王在皇上身邊一天,你就別想翻身。你一旦翻身了,肯定會報復本王。陛下身體不好,且又縱情於聲色,一旦駕崩,太子登基,皇后又是一個婦道人家,能懂得什麼?只要我與慕輿根聯手,沒有做不到的事情。慕容恪是愚忠之人,只要控制了新皇,自然就能控制住他,整個大燕也就只有你才是我的心腹大患。」
「陛下!前線戰報!緊急軍情!」
聲音落下,一個特旗使便從門外徑直闖了進來,身上帶著一股子寒意,臉上被冷風吹裂了幾個口子,手中捧著一個圓形的竹筒,「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慕輿根急忙從特旗使手中接過竹筒,打開之後,將裡面的戰報取出,獻給了慕容俊。
慕容俊還來不及打開,那名特旗使便癱軟在了地上,倒地不起,慕輿根前去一探鼻息,竟然死去了。
慕輿根的臉上顯得很是平常,一點都沒有吃驚的樣子,不慌不忙地對殿外的武士說道:「拉出去,將其厚葬!」
慕容俊此時已經打開了戰報,迅速瀏覽完畢之後,眼睛瞪得像銅鈴那麼大,脖頸間的青筋更是高高暴起,當即將手中的戰報撕成了兩半,狠狠地丟在了地上,並且藉著怒意,一腳蹬翻了面前的桌案。
「混蛋!皇甫真是幹什麼吃的?手中握著近十萬的大軍,竟然奈何不了一支散兵游勇!慕輿根!朕命你帶上一隊輕騎,火速南行,務必要追上王猛,將王猛等人全部攔下,就地處死!」慕容俊大怒道。
慕輿根、慕容評從來沒有見過慕容俊發過如此大的火,他們還不清楚其中事情,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是一樣想法:「難道是青州出事了?」
兩個人急忙從地上拾起一半戰報,將兩半戰報對在一起,瀏覽完畢之後,兩個人的都是大吃一驚,怒意也湧上心頭。
慕容評氣的吹鬍子瞪眼的,奪過慕輿根手中的那半戰報,將其撕的粉碎,並且大罵道:「天下最沒有信義者,便是唐一明!啟稟陛下!臣願意帶領青州駐軍前去剿滅唐一明,以解陛下心頭之恨!」
慕容俊還沒有發話,便見一個人從殿外走了進來。那個人便是太原王慕容恪,慕容俊恢復了慕容恪的人身自由,讓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宮,不必稟報。
慕容恪剛一進門便聽到了慕容評的那聲大喊,當即問道:「出什麼事情了?」
慕容俊見慕輿根還站在殿內,便大聲呵斥道:「慕輿根!朕讓你去追殺王猛,為何還不去?」
慕容恪聽到這話,又看到了殿內被撕得粉碎的戰報,便已經明白了大致情況。他急忙拉住了要轉身的慕輿根,恭敬地對慕容俊說道:「陛下!王猛離開薊城已經五天了,此時再去追的話,已經為時已晚,鎮國公此去也一定會徒勞無功,不如從長計議。」
大冷的天氣,慕輿根自從被封為鎮國公後,便一直留守京師,不再上陣殺敵,加上天天養尊處優的,過慣了這種安樂生活,也不願意在這種天氣出去。他隨聲附和道:「是啊陛下,太原王說的非常有理。」
慕容俊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眼睛裡海冒著怒火。
慕容恪扭臉對身邊的慕輿根道:「鎮國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