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唐一明一行人因為有百姓的跟隨,一夜的行軍大多是走走停停,速度比較緩慢。快到清河時,百姓們已經累的不行了,加上飢餓,唐一明不得不下令暫時休息一下。
午夜的時候,王凱和李國柱帶著兩個人走了,去完成唐一明所交給他們的任務去了。對於唐一明來說,他是最想自己去的,可是如果他走了,誰又來領導這一支軍民混合的部隊呢?
這支部隊大概有八千多人,以百姓居多,三千戶百姓有的家裡是三口,有的兩口,也有獨自一人的。看到這些百姓又累又餓的樣子,唐一明十分的不忍,下令士兵在路邊埋鍋造飯,準備一些簡單的食物,分給老百姓吃。
唐一明從前到後,挨個的巡視了一遍,等到天大亮的時候,百姓人人都有飯吃。看到那些狼吞虎嚥的百姓,他才明白,亂世所帶給人們的痛苦,是他遠遠都無法想像的。唐一明環視一周,見所有的百姓眼中都很迷茫,他的心中又平添了不少傷感。
唐一明走到了後軍,他從頭到尾數了數糧車,這一次吃飯,居然消耗掉了三十二車的糧食。他的眉頭上皺了起來,細細地想到:「照這個吃法,這二百多輛車上的糧食,也維持不了多久。這一路上看到的都是荒蕪的良田,沒有人煙的村莊,如果這樣一直下去,糧食萬一沒有了,那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唐一明不禁叫了出來:「不行,我必須想個辦法,前面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我必須保證有充足的糧食。」
「得得得!」
從大道上奔來了一匹快馬,馬上的騎士是胡燕。
胡燕騎著那匹快馬,穿著燕軍的黑色戰甲,快速地奔跑到了停在路邊的部隊那裡。
唐一明見到胡燕的臉上很是緊張,便急忙走了過去,見胡燕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便問道:「怎麼樣?燕狗有什麼動向?」
胡燕被唐一明早早的派了出去,去打探燕軍的情報,他已經被唐一明當成了偵察兵。胡燕的臉上鐵青,一下馬便急忙半跪在了地上,拱手說道:「將軍!燕狗向西沒有搜索到我們,知道中計,便在巨鹿城駐紮了一夜,拂曉的時候,派出了五千騎兵,分別向東和南兩個方向追尋咱們。現在已經有兩千騎兵順著這條道路追過來了,不出半個時辰,他們就要到了。」
唐一明沒有說話,皺著的眉頭,這下變得更緊了。
黃大和一些乞活軍聽到了這話,便圍了過來。
「來的正好!老子不去找他們,他們這些燕狗居然還敢追過來。將軍!我們現在有一千多號兄弟,兩千燕狗的騎兵算什麼?不如和他們大幹一場,殺他個片甲不留!」黃大說話的時候,眼睛裡露出了兇惡的光芒。
「將軍,這些臭胡虜欺人太甚,黃大說的也沒有錯,兩千燕狗騎兵算個什麼東西,我們就和他們大幹一場吧!」李老四拄著長戟,一瘸一拐地,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唐一明扶起了半跪在地上的胡燕,聽到周圍的士兵都要和燕狗大幹一場,他的心中卻不是那麼想。他環視了一圈,看到乞活軍士兵的臉上都是憤怒,他擺了擺手,說道:「不行!當務之急,是趕快撤離此地,如果和燕狗打了起來,那這些百姓誰來保護?兩千燕狗的騎兵實在太多,這裡又是大道,適合騎兵展開攻擊,我們打勝的機會很小。我得想個辦法,將這些騎兵一點一點的蠶食。」
「反了反了!這世道真的是反了!以前都是我們追著燕狗打!現在改成燕狗追我們了!真他娘的操蛋!如果將軍真有辦法解決掉這些燕狗,早殺晚殺都一樣,只要不放過這些燕狗,我沒有任何意見。」黃大極其不耐煩地說道。
唐一明聽到黃大的這些話,便道:「好!既然如此,那你們都聽我的。劉三!你領著五百巨鹿的士兵,將民眾按二十戶編製成一個小隊,護衛著百姓和重傷的兄弟繼續向前走,如果清河有咱們的軍隊,就讓他們馳援一下!」
「怎麼又是我?將軍,我就不能留下來參加一次戰鬥嗎?」劉三顯得十分的不情願。
唐一明呵呵笑道:「以後戰鬥的機會還多著呢,現在帶走百姓和傷兵才是最重要。」
唐一明讓人召集來了五百士兵,留下五百士兵讓劉三帶領著,繼續向前走,把重傷的士兵放在了馬拉的車子上,走不動的百姓也都輪換著坐上了糧車。
唐一明特意從乞活軍中挑選了五十名能征慣戰的士兵,李老四瘸著腿,偷偷地留了下來。於是,唐一明便帶領剩下的五百五十名士兵留了下來,負責牽制著追兵,不讓那些追兵靠近百姓和糧車。
吩咐過後,兩隊人馬便分開了,唐一明沒有讓百姓知道是追兵來了,怕引起了恐慌,對行軍和人心都極為不利。
這是一條大道,路比較寬,可以並排行走十匹馬,對於是步兵的唐一明他們來說,也是極為不利的。因為追兵有兩千騎兵,而這些騎兵都是經常在戰場上作戰的,可唐一明的周圍除了那五十名身經百戰的乞活軍士兵外,其他的五百名士兵,有的甚至沒有參加過戰鬥。
當唐一明告訴他們留下來是為了完成堵截任務的時候,他可以看的出來,一些人的臉上顯現出了一絲驚恐,更多的是害怕。或許,這就是地方軍,和乞活軍之間的差別。
唐一明吩咐士兵砍斷了一些樹枝,把他們全部放在了大路上,然後綿延出了好幾里地,為的就是使追兵的速度減慢。
唐一明和其他士兵則分別埋伏在那堆障礙物的兩邊,一部分埋伏砸尾部,一部分埋伏在中間。唐一明則帶著少數士兵站在了大路上,等待著燕狗騎兵的到來,做誘餌。
艷陽高照,這才是五月的天氣,早晨的太陽就如此的毒辣。
大道上,唐一明領著三十個士兵站在那裡,手中握著長戟,持著盾牌,每個人的臉上都十分的凝重。
唐一明的身後站著黃大,周圍是一些巨鹿的士兵,他們的臉色鐵青,沒有唐一明和黃大的那種鎮定。
「不就兩千燕狗的騎兵嗎?你們害怕個鳥!」黃大看到身邊的一個士兵已經開始全身發顫,便衝他大聲地喊道。
那個士兵腿上直哆嗦,緊張地說道:「我......我是第一次參加戰鬥,以前也沒有殺過人,就我們這些人,能......能抵擋的住那些騎兵嗎?」
黃大聽到這些話,心裡很是不爽,想起他當年第一次參加戰鬥的時候,也不像他那個熊樣。黃大當即叫道:「你他娘的還算個漢子嗎?瞧你這個熊樣,怎麼會有人願意要你這樣的人當兵?」
「我......我也不想參軍啊,都是他們把我抓進來的。」那個士兵很無奈地答道。
唐一明聽到這裡,回過頭看了那個士兵一眼,見那個士兵一臉的緊張,他搖了搖頭,並且長吐了一口氣。在這種兵荒馬亂的年代,抓壯丁入伍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唐一明的心裡卻很難受,這個亂世會一直持續下去,更多的壯丁會被抓進軍隊裡,或許一戰而亡,或者越挫越勇。
唐一明就屬於後者,他始終堅信,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爆發。於是,他爆發了,選擇了去改變這個世界,雖然以後的路很長,但是他一直堅信自己心中的理想,為了理想奮鬥,他的人生才會有意義。
他忽然來到這個亂世,開始也顯得很恐懼,他已經在現代死過一次了,不想在古代再死第二次了。這幾天經歷過這些事情後,唐一明整個人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以前在現代舒舒服服地當老闆,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每天還可以喝酒泡妞。可自從來到了這個亂世,他首先要忍受身上的傷痛,其次要忍受飢餓,最後還要接受這個亂世。當他第一次殺人之後,整個人都變了,為了生存,許多不得不做的事情他也做了。如果說殺燕狗是為了自保,那麼殺巨鹿太守便是為了自己的目的,想活下去,就要變得果斷一些,要堅強一些。
唐一明的耳朵裡聽到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他的神情也開始變得緊張起來,看到面前的這些障礙物,如果燕狗的騎兵停止不前,那麼他的計策就沒有一點用處了。
黃大看見了遠處筆直的的大道上湧出了一些黑壓壓的騎兵,扭臉看到他身邊的那個士兵時,那個士兵的雙手在發顫,長戟也左右搖擺。他一下子來了怒氣,大聲叫道:「你他娘的倒是把手中的長戟拿緊啊!燕狗來了,能把你給吃了啊!」
唐一明凝視著停在障礙物前的燕軍騎兵,對黃大說道:「讓他滾到後面去!其他的跟我一起上!」
黃大一把將那個士兵推了出去,那個士兵一個踉蹌便倒在了地上,滾了兩滾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喊叫聲,便不再起來了。
「操!你真他娘的是個廢物!」黃大大大咧咧地罵道。
唐一明持著盾牌朝前面走了過去,黃大和其他士兵緊隨其後。
燕軍的騎兵隊伍中湧出來了一個穿著厚厚鎧甲的將軍,那人看到前面堵塞幾里的障礙物,又看到了幾十名魏國的士兵朝障礙物中間走了過來,他便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那個燕軍的將軍用鮮卑話對身邊的騎兵說道:「這些漢人,可真是異想天開,以為用這些堵住我們的道路,我們就拿他們沒有辦法嗎?傳令下去,也不需要用箭射了,就這幾十個人,我們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把他們淹死。全軍下馬,殺過去,把那些龐臂擋車的漢人統統殺掉,然後再向前追擊。哈哈哈!」
那個燕軍的將軍聲音落下,便聽見一個燕軍的騎兵用鮮卑話高聲叫道:「將軍有令,全軍下馬,屠戮這些不知死活的漢人!」
於是乎,追擊過來的兩千燕軍的騎兵便下了馬,持著長槍,背著長弓,腰裡挎著箭囊,逕直走在了障礙滿地的路上。燕軍的士兵,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洋得意,根本沒有把唐一明、黃大他們二三十人放在眼裡,表情中也難免會出現一些驕橫。
唐一明見到燕軍的騎兵全下馬了,陸續朝障礙物的路上走了過來,他的心中暗自竊喜。
「我們停在這裡,等他們過來,越深入越好!」唐一明停了下來,站在大路的中間,對身後的士兵說道。
黃大和其他人都走了過來,停在了唐一明的身邊,嚴陣以待。
「將軍!你怎麼知道這些燕狗一定會下馬?」黃大疑惑地問道。
唐一明淡淡地說道:「如果我們全部埋伏在道路兩邊,而中間的路上卻看不到一個人,或許燕狗們會產生懷疑,他們必定不會下馬。我們只以少數人站在中間,作出一番擋住他去路的樣子,他們會以為我們是留下來斷後,掩護大部隊撤離的。你別忘記了,我們留下的巨鹿城可是一座空城,他們一路追擊過來,為的就是奪點好處,所以必定會沒有什麼防備,向前挺進。這樣一來,剛好進入了我們的伏擊圈。」
黃大聽到唐一明如此的解釋,不禁感到了一絲的佩服,想起先前和他的大喊大叫,不覺心裡有點愧疚。黃大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將軍,以後不管做什麼,黃大都聽你的,不再頂撞將軍了!」
唐一明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燕軍的騎兵已經一步一步的逼近了,他們下了馬,為了躲避那些障礙物,原本的隊形一下子變得潰散不堪。不過,燕軍的那個將軍還在洋洋得意,對這些並不在乎。當燕兵走過了一半障礙物堵塞的道路時,唐一明把心給沉了下來,開始命令身後的人後退,也要故意裝出一番落荒而逃的模樣出來。
燕軍的將軍騎在馬背上,舉起一隻手罩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方,擋住了太陽強烈的光線,看到唐一明等人開始跑了,得意的更是不得了。
那燕軍的將軍揮動著手中的馬鞭,朝前一招,用鮮卑話大聲喊道:「殺過去!快殺過去!不能放走一個!」
燕兵聽到他們將軍的叫喊,當即便衝了出去。
唐一明扭過頭,見他們誘敵深入成功,一半的燕兵都跑到了前面來了。他臉上大喜,對黃大說道:「快!舉旗!」
黃大急忙從懷中掏出了一面旗幟,那是魏軍的戰旗,他用長戟將旗幟高高地挑了起來,然後搖擺了幾下。就在這時,埋伏在燕軍將軍所在道路兩邊的士兵突然衝了出來,黃二瞪著他的獨眼持著盾牌便向那燕將撞了過去。
那燕將大吃一驚,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身邊的草叢裡,居然會隱藏著敵軍的士兵。他急忙調轉馬頭,馬鞭還沒有抽在馬背上,黃二便已經撞了過來,一下子將他撞翻在了地上,滾了好幾個滾。
那燕將的周圍就幾個士兵,沒來得及和這些士兵廝殺,便已經被人從馬上刺了下來。那燕將身後的馬匹受到驚嚇跑走了一大群,他剛從地上爬了起來,扶正了一下頭上的頭盔,陽光下一道反光射入了他的眼睛裡,他睜不開眼。等到那道光芒閃過之後,便看見瘸腿的李老四扔過來了一根長戟,迎面撲來,他還來不及大叫,便被長戟**了他的腦門,立刻喪命。
中間埋伏好的士兵同時沖兩邊衝了出來,他們的手裡都拎著一件衣服,上身光禿禿的,用早已經準備好的火折子點燃了手中的衣服,然後扔到了道路的中央。道路的中央都是一些易燃的樹枝,一經著火,便一發不可收拾,火勢迅速朝兩邊蔓延。
與此同時,唐一明和黃大他們,也早已經點燃了手中的衣服,扔到了障礙物堵塞的路上,擋住了那些燕兵前進的道路。
燕兵一時驚慌失措,兩邊和前邊都已經著起了火,他們只能向後退去。誰知,剛一轉身便看見了後面將軍和士兵已經陣亡,而且那些魏軍的士兵也開始點燃了自己的衣服,扔到了道路中央。一時間,大火開始瀰漫,從大火的中央傳來了那些燕狗痛苦的叫喊聲。
有不少燕兵從火海裡衝了出來,可是剛衝出去,便被守在周圍的士兵殺死。半個時辰以後,再也聽不到火海中有任何人的叫聲了。
唐一明望著那邊火海,他忽然覺得自己手上沾滿了鮮血,那些生命,頃刻間化為了烏有。但是轉念一想,這一切都源自戰爭,在這個人吃人的時代裡,只要是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沒有任何善念可談。當然,你可以有善念,但是善念終究會被吞噬掉。
唐一明盯著火海,他搖了搖頭,十分傷感地說道:「一切罪惡,皆源自戰爭,如果結束了戰爭,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和和美美地生活在這個世上。」
黃大走到了唐一明的身邊,聽到了唐一明的話語,伸出了一隻手,搭在了唐一明的肩膀上,然後說道:「將軍,對付燕狗,就應該這樣。」
唐一明轉過身子,看著黃大,問道:「大黃,你覺得我這樣做是不是太殘忍?」
黃大鬆開了搭在唐一明肩膀上的手,冷冷地「哼」了一聲,說道:「將軍,燕狗對我們又何嘗沒有殘忍過呢?戰爭,這就是戰爭。陛下說的對,只有驅逐了所有胡人,戰爭才能結束!」
唐一明定了定神情,吐出了一口氣,黃大的一句話把他從幻想中拉了回來。如果他一開始便生存在這個時代,或許他也不會有這樣的多愁善感。於是,唐一明堅定了自己的信心,他要改變這個世界,首先要結束所有的戰爭,只有戰爭結束了,人們才能好好地過上好日子,他也能好好地享受一下古代三妻四妾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