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的叫喊聲讓樹林中所有的人為之一震,黃大疑惑不解地說道:「剛才一百多個燕狗的騎兵,我們可是一個也沒有放跑,這些騎兵是從哪裡來的?」
唐一明環視了一周,十分鎮定地說道:「肯定是剛才那批去浮橋的燕狗,他們看到我們不在那裡,便返回來了。當他們路過此地看到死去的燕狗時,肯定猜到了我們躲在樹林裡。劉三,你留下,繼續帶領傷兵,我去樹林邊緣看看。黃大,你去把胡燕叫來,一會能用上他。」
唐一明說完這句話,便邁開步子,走到了樹林邊,躲在一棵樹的後面向外窺看。
燕軍的騎兵離樹林大概有五百米,他們一字排開,包圍了整個樹林。
一個燕軍的將軍雙手按著馬鞍,腰中繫著一把長劍,身上穿著黑色的厚厚的戰甲,目光犀利,緊緊地頂住樹林。那將軍的背後,有二十個騎兵,手裡拎著火把,將他周圍照的很亮。唐一明逆著火光,看不清那將軍長的是何模樣。
「都尉,你叫我?」胡燕走了過來,看見唐一明站在那裡,便問道。
唐一明點了點頭,先是「嗯「了一聲,然後問道:「李老四醒了嗎?」
「沒,他還在昏迷中。」胡燕答道。
唐一明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李老四是條漢子,當年關公刮骨療傷,也不過如此!」
胡燕沒有回答,因為他不知道唐一明口中的關公是誰?雖然三國離這個時代不算久遠,但至少也是一百多年過去了,一百多年的動亂不安,人連生存都是個問題,誰還在乎那些早已經死去的人呢?
樹林外,那個燕軍的將軍抬起了一隻手,一個騎兵從他的身後走了過來,他對那個騎兵說了些什麼,那個騎兵便向前走去。那個騎兵來到了離樹林不遠的地方,張開嘴巴,大聲呼喊了幾句話。
唐一明是一句話都沒有聽明白,便急忙問胡燕:「那個燕狗說什麼?」
胡燕翻譯道:「他說,他的將軍是全燕國最寬宏大量的,只要我們投降,便可以免去死罪,也可以免去淪為奴隸的風險,更可以加入他們的軍隊。」
「你告訴他們,別指望我們會投降,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我們在林子裡挖好了坑,準備給他們收屍。」唐一明道。
胡燕翻譯完這段話,那個燕兵便退了回去,不再過來了,而那個燕軍的將軍,似乎顯得尤為氣憤。饒是如此,但燕兵就是不敢將部隊開進林子裡來。燕軍和魏國的軍隊打了多年的仗,在敵我不明的情況下,他們是絕對不敢貿然進攻的。
唐一明見那些燕兵只是騷動了一下,並不前進,他便對胡燕道:「你在這裡守著,有什麼情況就立即到林子裡匯報。」
「都尉,你儘管放心,有我在這裡,一定看好這些燕狗。」
唐一明觀察完了周邊的地形,拍了一下胡燕的肩膀,這才走進林子裡。
這周圍的地形很奇怪,林子的西邊有一片高高的荒草叢,那些荒草長的差不多有一米多高,而且一直向前延伸,看不到頭。唐一明看到這些以後,心裡便相出了突圍的計策。他剛回到了林子裡,便看見王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的在那裡走來走去的,其他人更是一籌莫展的。
王凱一見到唐一明回來了,便急忙問道:「唐都尉,外面是不是有很多燕兵?」
「這片樹林雖然不大,可也不算小,至少還可以容下一兩千人在此躲避。燕狗能把整個樹林全部圍起來,你可以想像他們的人數。」唐一明道。
「要是燕軍攻進來了怎麼辦?這才逃出狼窩,又落入了虎口了。」王凱畢竟不是軍人,他沒有軍人的那種鎮定。
「虎口?就算是虎口,我們也要拔下幾顆虎牙來!」唐一明道。
王凱是諫議大夫,在官場裡也打拼了一些年,家裡又是士族,這點察言觀色的本領他還是有的。王凱見唐一明信心滿滿的,便問道:「將軍是不是已經有計策了?」
唐一明見大家的臉上對他也充滿了期待,便蹲在了地上,用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圖形,並且對大家說道:「你們來看,這裡是我們躲避的林子,都被敵人給包圍了。不過,我們並不是沒有突圍的希望。西邊是一個高高的荒草叢,那裡可以迷惑敵人,我們可以扎一些稻草人,給他們穿上衣服,綁在馬鞍上,然後放走一些馬匹,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只要他們的注意力一被吸引到那邊去,他們肯定會追擊,所以我們就趁這個時候,突圍!」
唐一明講解的和畫的都很清楚,至少他心裡很清楚,但是在這樣的夜裡,沒人能看清楚他畫的是什麼,也對他的話半信半疑。
也只有王凱,第一次見到唐一明的時候,他就隱隱地感覺到了唐一明身上的王霸之氣,也是一個絕對不會甘居人下的人。此時,王凱見唐一明信心滿滿的,知道他有破敵的計策,便問道:「這裡一點稻草都沒有,怎麼紮成稻草人?」
唐一明呵呵笑道:「有樹枝就夠了,再加上一些戰甲和衣服,將他們固定在馬背上,在夜晚裡是無法辨認的。」
王凱問道:「燕軍能上當嗎?」
唐一明道:「不上當的話,再另當別論。」
樹林裡差不多有三百多匹馬,唐一明留下了二百匹來運送傷員,其餘的用來迷惑敵人。
唐一明砍下了一些樹幹,然後脫去了外衣,將衣服撐起來,然後固定在了馬背上。其他人也有樣學樣,不大一會兒,這一百多個假人便做好了。
其他人人看見這種假人,不由得都對唐一明十分的佩服,這樣的方法居然也能想的出來。
準備停當以後,唐一明讓傷兵做好準備,留下了黃大帶領他們,他自己則選擇帶領三十個人先衝開燕軍西邊的防線,這樣才好放出馬匹,吸引敵人。
黃大聽到不讓他出戰,他不樂意了,牛脾氣立刻便上來了,大聲吼道:「都尉大人!你為什麼不讓我和你一起去?傷兵交給劉三照顧就好了!」
唐一明厲聲說道:「糊塗!是打仗重要,還是兄弟的性命重要?你對這裡的地形非常的熟悉,由你帶領他們我比較放心,去巨鹿的道路已經被封鎖了,你們突圍之後一定要找個安全的地方躲一下,我引開這些燕狗後,就會去和你們會合!」
黃大聽了唐一明的話,覺得很有道理,便止住了心中的怒火,對唐一明道:「都尉,你說的對,我不該如此糊塗。從這裡向東南方向的小路上,有一個陳家堡,那裡以前是個亂墳崗,一般沒有人會去那裡,我們就在那裡會合吧!」
唐一明點了點頭,扭臉看見了王凱,便對黃大說道:「大黃,帶領所有人突圍的重任就交給你了。還有,看好王大人,一定要做到不拋棄,不放棄!」
黃大道:「都尉,你就放心吧,我就算死了,也絕不丟下一個兄弟!」
「我不准你死,你要給我好好的活著,我要是到了陳家堡沒有看見你,我饒不了你!」唐一明道。
黃二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對唐一明說道:「都尉,我們已經準備妥當了!」
唐一明「嗯」了一聲,走過黃大的身邊的時候,重重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一句話也沒有說,目光中流露出了十分信任的眼神。
「都尉!」
唐一明聽到身後的傷兵同時叫了出來,他轉過身,見每一個士兵的臉上都略帶著一些憂愁,他衝他們笑了笑,然後轉身向著準備好的馬匹那裡走去。
「都尉!我們在陳家堡等你們!」
唐一明的身後傳來了士兵們的齊聲的話語,他沒有回頭,只是抬起一隻手,向他們揮了揮手,同時大聲喊道:「陳家堡見!」
唐一明逐漸消失在了夜色中,黃大急忙對留下來的士兵說道:「都尉去引開燕狗了,我們絕對不能辜負都尉對我們的厚望。能打仗的都給我站出來,其他的跟隨在我們身後,只要我們一突圍出去,你們就使勁朝東南方向跑,不用理會我們。」
黃大的聲音剛落下,便站出來了四五十個人,其中還有一些顫顫巍巍的。黃大從中挑選了二十個人,當他看到劉三在這二十人中的時候,他急忙說道:「劉三!你不能去!你要帶著他們到陳家堡!」
劉三很是鬱悶,當即叫道:「我難道就是專門帶傷兵的嗎?都尉不讓我去,你也不讓我去!我就腿上一點傷,跑起來一點也不會拖累你們呢,我要參戰!」
「劉三,你他娘的就是個大混蛋!這些受重傷的,都是我們的兄弟,李老四到現在還沒有醒,你不負責他們,誰負責?都尉不在,這裡我說了算!你給我退出去!你要還是條漢子,就好好地給我帶好傷兵,少了一個人,我非扒了你的皮!」黃大罵罵咧咧地叫道。
劉三左思右想,認為唐一明把每一個兄弟的性命看的比什麼都重要,他回頭看了看那些傷兵,見他們都強忍著身體的疼痛。劉三當下走出了隊列,到了馱著重傷士兵的馬隊旁邊,將長戟朝地上重重地擲了一下,發出一聲悶響。劉三一扭臉,沖黃大喊道:「黃老大!你他娘的要是突圍不出去,我第一個殺了你!」
黃大嘿嘿笑道:「劉小三,想殺我?等下輩子吧!記得保護好王大人和所有受重傷的兄弟!弟兄們,都跟我走,加上胡燕,我們剛好又是二十個人!」
黃大帶領著十八個人,右手持著長戟,左手拿著盾牌,朝樹林外邊走了過去,和胡燕一起站在了樹的後面,等待著唐一明把燕軍吸引走!
唐一明、黃二和另外二十八個人,一起來到了樹林的西邊,他們牽著一百多匹戰馬,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樹林的西邊,大概有二三百燕軍的騎兵,他們一字擺開,一個挨著一個。突圍的話,是很容的,不過,只要任何一個點受到攻擊,邊上的騎兵就會立即增援,然後包圍他們。唐一明看了看這些燕軍的騎兵,希望能從中間找出一個突破點。
「都尉,一會兒咱們衝開敵圍之後,是不是先逃入到那些荒草叢裡進行隱蔽?」黃二在唐一明的耳邊小聲地說道。
唐一明扭臉看了看黃二,那一隻獨眼中閃出了些許光芒,他笑了笑,輕輕地用肩膀撞了一下黃二,說道:「聰明,你可越來越像我的盲夏侯了!」
「瞎猴?都尉,我可不是猴子!」黃二一臉無辜地說道。
唐一明呵呵笑道:「我不是說你是猴子,我在誇你,說你是夏侯惇。你知道夏侯惇嗎?」
黃二搖了搖頭。
唐一明道:「等咱這次成功突圍了,我就給你講將夏侯惇的故事!」
「都尉,你看!」黃二急忙對唐一明說道,「來了一個燕狗將軍!」
唐一明定眼一看,自言自語地說道:「那個燕狗將軍不是守在南邊樹林的那個嗎?怎麼突然跑到這邊來了?」
「都尉,管他是誰呢,來一個殺一個,他來到這裡也好,正好給我大哥那邊減少了壓力。」黃二道。
唐一明「嗯」了一聲,對身邊的士兵說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對我們非常的沒有利,現在就衝出去!」
黃二喊道:「結陣!」
唐一明與這些人在一起大小經過了幾次戰鬥,也清楚了他們的作戰規律。乞活軍雖然是步兵,卻是裝備精良的重裝步兵,每一套陣法和打法,都需要彼此的配合。三個人可以結成一個小陣,五個人也可以結成一個陣形,人數越多,結成的陣形就越規矩,也越嚴謹,攻守都配合的十分得當。
唐一明留下了一個人看守馬匹,只要他們一衝開了豁口,便用長戟刺馬的屁股,讓他們發瘋似的跑出去,只有這樣,燕軍才會相信是集體突圍。
唐一明和二十八個人結成了一個戰陣,突然從樹林裡衝了出去,口中喊著「殺!殺!殺!」的口號。
燕軍的騎兵見到從樹林裡衝出來的二十多個人,他們迅速收攏,唐一明他們還沒有跑到,這些騎兵便結成了隊形,挺著手中的長槍,護衛在那個燕軍的將軍身前。
那燕軍的將軍嘰裡咕嚕地喊了一句話,便見他前面的一百多騎兵衝了出去。
燕軍騎兵和乞活軍只相距五百多米,一百多騎兵依仗著胯下馬匹的衝擊力,開始疾速前進,想將這二十多個乞活軍組成的陣形衝撞開。
唐一明和身邊的士兵見一百多騎兵橫衝過來,他知道自己無法指揮這種技巧型的戰陣,急忙對黃二說道:「黃二,你來指揮!」
「分!」黃二的獨眼中露出了犀利的目光,唐一明的話音剛落,他便喊了出來。
二十多個人迅速分開,黃二將唐一明拉在了身邊,和另外一個士兵背靠背,組成了一個小型戰陣。
馬蹄捲起地上的泥土,從唐一明身邊略過時,數道寒光閃過,燕軍騎兵手中的長槍便拍打在了唐一明高高舉起的盾牌上,將他的手臂震的微微發麻。
黃二將唐一明掩護在背後,見一匹快馬從側面駛來,他急忙揮起左手中的盾牌用力地夯在了地面上,然後舉起右手中的長戟,架在了盾牌上,對準了衝撞過來的馬匹。那騎兵直接衝撞了上來,黃二看到馬匹快駛近的時候,長戟猛然推了出去,直接插在了馬頭裡。
那馬一聲長嘶,向側微傾。
黃二身體一轉,雙手抓起盾牌,撞在了馬的側面,硬生生地將那個騎士和馬一同撞倒在地。
黃二拔出插在馬頭上的長戟,一戟揮了過去,那戟鉤破了燕軍騎士的喉嚨。然後,黃二急忙回過身體,又重新和唐一明背靠背的站著。
此時,燕軍的騎兵已經衝了過去,乞活軍一個都沒有受傷,反而用手中的長戟鉤死了近十個燕兵。
燕軍的騎兵衝到了樹林邊,剛轉過馬頭,準備進行第二次衝擊,卻聽見林子裡馬匹聲聲的長嘶,回過頭時,看見了一百多匹發瘋的馬背上馱著一百多騎兵,他們一時害怕,急忙閃開了一條道,放了過去。
唐一明和二十幾個兄弟已經又重新結成了戰陣,他看到了乞活軍最為精華的步騎對戰,而且還能深深地體會到,這種戰陣是專門對付騎兵的。唐一明雖然漸漸地感到身體開始發揮自如,但是對於這種戰陣的變化,還不是十分的清楚,他只有在交戰中一點一點的學習。
唐一明和乞活軍閃開了一條道,任由那一百多匹發瘋的馬馱著那些假人向荒草叢裡駛去。
荒草叢邊,那個燕軍的將軍嘰裡咕嚕地說了幾句話,他身邊的二百多騎兵開始跟隨著他向荒草叢裡追了出去。與此同時,聽到這邊打鬥聲的燕軍騎兵隊伍,也都紛紛地向這邊駛了過來。
黃二一看唐一明的計策成功了,便大聲地喊道:「都尉,成功了,我們快點退,燕狗的騎兵越來越多了!」
唐一明突然說道:「不行!再殺回去!殺到樹林裡去,那裡還有一個兄弟!我們絕對不能留下他!」
黃二和其他士兵一起喊道:「不拋棄,不放棄!殺!殺!」
這一會,早已經結好陣的二十多個人,開始衝向樹林。樹林邊那一百多個燕軍的騎兵驚魂未定,剛反應過來,便看見一團如同烏龜殼一樣的東西,迅速地移動了過來。等臨近的時候,那團由盾牌圍成的「龜殼」,隨即分開,又變成了三個人一組,分別衝向了還沒有結陣的騎兵隊伍裡。
一通亂撞,胡亂的鉤刺,便將燕軍馬上的十幾個騎士給殺死。唐一明已經見識過黃二的那一番作戰的方法,他也依葫蘆畫瓢,加上他身體的強健,一戟便殺死了一個騎兵。之後,這二十幾個人防守嚴密的乞活軍又殺回到了樹林裡,和那個留守的士兵會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