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楠,你會不會覺得委屈?」老楚皺了下眉頭,接著又裂了裂嘴,終於歎息一聲,「爺爺覺得,你駕馭不了於根順。1(1)你是真的愛他,還是被他吸引?這是有區別的。」
老楚斟詞酌句,惜字如金,一輩子如此,倒也是慣了。原因不足與對外人道,但瞇著眼睛看向獨苗小孫女,當然是別樣的心態。無論如何,楠楠不要受傷才好。
於根順,特立獨行的性格,卓爾不群的氣質,超凡脫俗的能力,俊朗剛毅的外表。老楚並沒有特地去琢磨,卻一下子想出了這麼多優點,自己倒是意外了。
可想而知,於根順對楠楠一般的小女孩,有著莫大的吸引力。可是,這並不能給楠楠帶來幸福。恰恰是相反。
況且,於根順之為人處事,並不安全。剛則易折,盈不可久。在這一點上,楚氏父子對於根順的評價倒是不謀而合。
當然,有楚氏三代護航,結果將大不相同。
於根順的鋒利果敢,蓄勢養威,都暗合大道,是天生的領袖人物。目前所缺,不過是外在一個平台,內在一個境界。窩在山溝裡,又能看到什麼了?
優點和缺點也是矛盾的兩個方面,在一定條件下可以互相轉化。
老楚對人心的掌握,對大局的掌控,早已是爐火純青。雖然楚向前私下裡也以此自居,卻比乃父差出幾條街去。
同一段廣告,老梁看到了於根順的身手,老李看到了於根順的酒量,老楚卻看到了於根順的威勢。
所以,從梁乃合口中知道於根順是楠楠的男朋友時,老楚臉上雖然古井無波,內心卻是波瀾壯闊。楠楠,果然是我的孫女!
可是,這裡面有個大前提,於根順要對楠楠死心塌地。否則豈不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甚至養虎成患?
大樹是那麼容易靠的?
三代單傳,發於乃祖。單就智商而言,祖孫三代都是遠超平均水準的。
那麼,楠楠沒有發現於根順的問題嗎?還是被想像中的愛情迷惑了雙眼?
「爺爺,我也不知道。」楚楠坐在青色石凳上,曲起雙臂捧著臉,胳膊肘支在石桌上,「但我知道,我心疼他。」
眼前是數十畝池塘。池塘周邊以白色大理石砌底。風吹柳條撫水面,漣漪一圈一圈盪開去。幾隻紅色的玻璃鋼划艇,靜靜地泊在對岸。對岸的滑水道已經建好,還有兒童遊樂設施。
一年前,塘裡養著一群鴨子的。這邊有五百隻,那邊也有五百隻。楚楠笑了,眼睛清澈透亮,如同秋水寧波。
「心疼?」老楚又皺了皺眉頭。這個詞,還真是別緻。
「他就是個大孩子。」楚楠知道爺爺沒聽懂,其實自己心裡也沒有答案,也就信馬由韁地說下去,「心底無私,做事率性,能惹能招。不一定能考慮到後果,但無論什麼後果,都會認下。可能讓自己傷痕纍纍,可能承擔著很大壓力。有大愛,有大德。有擔當,有作為。當然,也有彷徨,有痛苦。」
「哦。」老楚的理解力很強,更兼看著楠楠長大,大概是懂了。就是個英雄的意思罷!
楠楠和父母一起生活,不過是高中三年。工作以前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和爺爺奶奶在一起的。再加上隔代相親,祖孫之間的感情,遠超父女。
「那他愛你嗎?」這個問題,其實更重要。既然開了口,老楚就要說到底。
「他肯把我捧在手上,放在心上。但他不太會做,很多事情不懂。有時想變著法兒讓我高興,結果卻可能讓人哭笑不得。」楚楠苦笑了一下,「但我知道,他心裡很在乎我。」
天真爛漫的楠楠,也學會苦笑了嗎?老楚眼裡流露出一絲不忍,卻仍是咬牙說出口,「你是他的唯一嗎?」
「我給他機會,給他時間。」楚楠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爺爺的問題,就站起來,走向溫泉養生館的大堂。小朵在爺爺奶奶那裡當寶貝,人人喜歡。爺爺大概也都知道了吧,否則不會有此一問。
一早,楚楠陪著於根順過來,找任豹談借直升機航拍。還要借數百名陸戰隊員,出演大刀堂的普通兄弟。當然還有部分鬼子兵。
任豹一口答應,卻提出要和順子哥切磋一下。於根順哈哈一笑,「打不死你!」就帶著任豹走向溫泉養生館後面。
後院之外,也是馬蒂兒征下的地,準備擴建功能性建築。目前挖了個十餘米深的大坑,坑底乾硬平整廣闊,也比較隱秘,倒是適合切磋。
楚楠想跟去觀戰,卻被爺爺叫了出來。
今天下午將有重要人物來訪,明天爺爺就要回首都了。楚楠也有很多話跟爺爺說,很捨不得爺爺走,卻也離不開藏馬山……
看著楚楠挺拔勻稱的背影,老楚又是一聲歎息。這一年,楠楠的變化太大了。
還是再跟於根順談談吧,給其機會。成大事者,需有所取捨。老楚跟上了孫女。
挖掘機挖出一條斜坡通道,近百米才到坑底。半道上就聽到大聲呼喝,怎麼還有任靜靜的聲音?轉出通道,右前方的場景卻讓爺孫倆目瞪口呆——
任靜靜合身撲倒在於根順懷中,兩腿顫抖。於根順一隻手攬著任靜靜,另一隻手揉著肩膀。任豹吊兒郎當地站在旁邊,臉上不是好笑。
「靜靜,傷著了嗎?」於根順的問話,在爺孫倆聽來,也是完全不同。朋友之間的關心,還是男女之間的關愛?
就像於根順此時的表情,楚楠能看出一些無辜和真誠。任靜靜賊心不死,順子身邊粉黛環繞,這個世界太危險。
老楚卻只看到了無恥和得意。少年戒其色,如何戒之?這就是個登徒子!
楚楠偷偷地看了爺爺一眼,爺爺卻早已收了笑容,面無表情地看著於根順三人。
也是啊,有把異性朋友摟在懷裡,進行「壓餅式」關心的嗎?楚楠還真是不知道如何給爺爺圓說。
再說了,怎麼看這廝臉上也有點享受!
事實上,如果不是曾經偶然聽到,順子拒絕送上門去的楊燁,楚楠見此情景會怎麼想,怎麼反應,還真得另說。感謝「空餉」啊!
「楠楠?楚爺爺?」於根順聞聲轉臉,苦笑著看向爺孫兩個,卻不知道如何推開懷中的任靜靜。
楚楠沒有答應。老楚也沒有答應。任豹仍舊抱著膀子。三人都定定地看著於根順。
冷場半分鐘。
終於,任靜靜恢復了知覺,卻踮起腳,在於根順臉上一吻,蜻蜓點水一般迅速!
隨即,任靜靜推開於根順,低著頭一溜煙地跑了。
「哈,順子啊,都是自己人。你說的事情,我都應下了!」任豹叫了聲「楚爺爺」,打了個哈哈,也速度跑了。
老楚沒理睬任豹,當然也不會理睬於根順。楚楠不說話,於根順只好訕訕地開口,「楚爺爺,楠楠,剛才他們兄妹倆聯手和我過招,靜靜用力過猛,失了重心……」
怎麼聽也沒太多說服力,解釋就是掩飾?還「靜靜」?老楚眼皮都懶得抬。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即使有些誤會,這誤會也一定有其淵源。
豪門獨女,何等樣人。不是不可以接受你一鄉村小子,卻容不得你三心二意!可以無視你的過去種種,卻容不得你招蜂惹蝶!
即使有老梁的面子,即使有任重遠的後台,梁某照樣輕鬆捏死你!
不過,要先讓楠楠死了心。
「於根順,有了你師叔相助,再加上任家的實力,我相信你前程遠大。你不如放了我家楠楠吧!楠楠,也不過是個市委副書記的女兒。」
老梁面色平靜,甚至帶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