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追堵截的傭兵工會成員,和死命突擊的荷伯神信徒,就見眼前飛躍晃動的人形水波,漸行漸淡,一抹流光之後,便與周圍景物融為一體,只看見週遭奔跑的人影、外間騰飛的火焰煙塵,再也看不見凌風身在何處。
一眾人等愣得片刻,便又廝殺喊叫起來。
追趕的、奔逃的,各自盡其所能,兵器相交的聲音與時而傳出的慘叫聲叫相混雜。
荷伯神教的信徒確是凶悍,凡有受傷之人,無須首領指派,立即退至後面,死戰不退,寧死也要拖住追兵。
突前之人,更是亡命突擊,所用儘是以命搏命之法,三招兩式無法解決對手,便湧身一撲,待自身中劍的同時,也把手中的兵器插進了對手的身體。
傭兵工會的成員都是生活需要,才加入工會,只是作為一項職業,除高層利益相關,拼盡全力,各級下屬有何願與這等瘋狂之人同歸於盡,自是口中呼喝,足下閃避,惟恐避之不及,被這群亡命之徒抱住,無辜送命。
此消彼長,荷伯神信徒逃走的速度,竟是比他們突入工會的速度還快了幾許,一陣風般就消失在走廊過道,衝出了大廳,呼嘯而去。
凌風凝身立於外面台階一角,不言不動,誰也不知他並沒逃走,還在此處。
凌風在此,也是自有心思,看戲要看全套,前面諸多精彩都看得舒坦,最後的結局,他當然不會錯過,要知看書最討厭太監,虎頭蛇尾,也不是他的習慣,既然別人找不到他,那又何必逃命如喪家之犬,還不如在這裡看個完本。
再說,萬一荷伯神信徒在關鍵階段掉了鏈子,被堵被擒,散工引導球被傭兵工會和梅特羅王國奪了回去,那豈不是辜負了他的一片「好意」,要知道人家荷伯神可是眼巴巴等著手下奉上寶物,以用心參詳研究,哪能讓他失望。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凌風還在為自己的好心腸自誇自讚,偏有那不長眼的荷伯神信徒,那麼寬敞的路不走,被後面的追兵趕得暈頭轉向,直衝沖就往凌風站立之處逃來,想是打算從這裡逃走。
「呀呀呀!」那人只聽到「呀」,還沒聽完凌風學自李小龍的全套發聲,就感一股大力衝擊胸口,身體向後騰飛,轟地一下將衝到門口的四五名工會追兵撞了個四腳朝天,追與被追者,俱都筋骨欲斷,掙扎不起。
那名倒霉蛋被抓不說,湧到門口的追兵也被這麼一阻,勢頭一減,讓其餘荷伯神信徒衝過了街面,逃到對面居民區。
凌風緩緩收回七十二路譚腿的造型,心生一計,笑逐顏開,拉開嗓門粗聲粗氣吼到:「荷伯神的徒子徒孫們,今天你們破壞了我的計劃,這事可沒完,咱們的梁子可結下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來日必有回報!」
只見奔在荷伯神信徒隊伍前頭的首領腳下一個踉蹌,轉回頭來,面容駭然,顯是震驚之際。
嘿嘿,多給你們找點仇家,可別太清閒了。
「荷伯神,原來他們是荷伯神的信徒,狗東西別走!」從大廳裡衝出來的人,聽不懂凌風那一套黑道切口,但也明白了,今天衝進來,殺死他們這麼多人,搶走白玉珠的,原來是荷伯神信徒。
荷伯神信徒凶名揚於大陸,誰也不敢輕視,得知是他們,高聲吼叫謾罵的人更多,但肯上前堵截的人越加稀少,三轉兩轉,就在居民區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他們追不到人,凌風可不會失去目標,幾個跳躍,就追上荷伯神信徒大隊人馬。
外面的形勢現在是混亂不堪,梅特羅王國的士兵只是負責外圍防線,隨身攜帶的刀劍槍斧,打仗尚可,要想滅火,不過徒勞,守在外線的荷伯神信徒又在不停發射火彈,士兵們徒然大聲叫罵,一點辦法也沒有。
最後還是緊急趕來的法師,用魔法滅去一段火焰,才衝了進來,已是趕之不及,只能為大幕的最後合攏貢獻一份微薄之力。
這些信徒都是心蒙死志,一旦被抓,立刻咬碎口中毒丸,決計不留活口給對方。
凌風緊隨大隊信徒隊尾,跟著他們奔入那間挖有地道的民居,跳入地道。
在地道中行了片刻,幾個信徒留了下來,一字排開,擋住地道的通道。
凌風不知他們是何用意,腳下也是一停,就見他們相互對視,面上盡顯決然之意,隨後大量的魔法能量向他們體內湧入。
他大吃一驚,這些人的目的就是用自爆來炸毀整個地道,讓追兵就是發現了地道入口,也無法循此追蹤,為大隊人馬逃走爭取時間。
他來不及多想,飛身上前,雙手齊出,各自抓住一人,扭身向後一扔,在他們驚叫出聲之前,把兩人扔到了地道入口位置,自身卻旋風般穿越而過,奔向前方。
轟轟轟轟,四聲沉悶的爆炸,在狹窄的地道內顯得驚天動地,大片的土石方在身後坍塌,飛灰煙塵夾雜著土石腥氣,隨著衝擊波衝往前方,地道兩壁插立的火把,迅即被風吹熄,地道內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片。
無數大塊的泥土石塊飛打在凌風身上,砸得隱身光幕一陣晃動,靈力振動,發出點點奇異的光芒。
凌風一直使用隱身咒掩藏形跡,沒有張開護身光罩,被這一頓狠砸,打得後背生痛,氣得他把荷伯神祖宗十八代,也罵了個狗血淋頭。
荷伯神,你要不是專心修煉我為你準備的「禮物」,可就太對不起我這一番情意了。
耳聽得大塊泥土剝落的聲音,這方地道也快要塌陷,凌風腳下生風,跑得更快,一口氣追上了跑在前方的荷伯神信徒。
地道火把熄滅,這些人也是舉著火把,低頭奔跑,地道之內,只有粗重的喘息聲、急促的腳步聲、火把燃燒的必剝聲,紀律嚴明,竟是一聲不吭。
這條地道蜿蜒漫長,足有兩三公里,轉折彎曲,顯見對方圖謀已久,並非臨時起意。
凌風心頭懷疑,梅特羅王國得到白玉球也只有兩年時間,而他們挖這條地道,勞時費力,又要掩蓋,沒有年把時間如何能夠完成,難道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有這麼個東西存在?
他轉念一想,這也不是不可能,荷伯神最擅陰謀詭計,也許是他派出的人探得了這個消息,因而謀劃,恰巧被自己碰個正著,要不然如何為他準備一件「精美禮物」呢。
出來地道,凌風一眼就看見亞辛城高大的城樓,此處已是城門附近。
只見附近住房低矮,房屋破爛,應該是亞辛城的貧民區。
世界諸國,有富有貧,除非是高福利國家,其餘各國各城,都有貧民區存在,梅特羅王國又不是天堂,有貧民區也在所難免。
類似貧民區的地方,都是龍蛇混雜所在,住民脾氣暴躁,環境複雜,從來是各人自掃門前雪,用來掩藏形跡最是適合不過。
荷伯神信徒留下兩人遮掩地道出口,其餘的人立刻更換衣服,在首領的指派下,一半的人被分了出去,迅速離開。
凌風只管守住首領,其他人的去向,並不關心。
那名首領又將剩下的人分作兩半,其中一百七八十人穿牆越戶,也離開了,他自己只帶著十餘人。
凌風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難道是怕人多招眼,所以將人手分散?
但此刻城內紛亂,城門早已緊閉,最終必然會全城搜捕,他們又能逃往哪裡?
那名首領取下面罩,看來倒也濃眉大眼,很有幾分氣魄,他在房內來回踱步,低頭沉思,忽而抬頭說到:「我再三想來,今天也沒有留下破綻,為什麼那個刺客會認得我們是荷伯神教的人?」
旁人議論紛紛,都想不通,一個高個子不敢確定地說:「德斯特朗,你時常出頭露面,會不會那人認得你的身型?」
那名首領德斯特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在外只表現了鬥氣能力,本領也不高明,今天用的卻是木系魔法,兩者相差很大,別人應該不會把我聯繫起來才是。」
旁人談論,都是不得要領。
「算了,想這些也沒用,這樣吧,等到出了城,我就主動暴露,然後帶著追兵往北進入威利帝國,之後恢復本來面目。我是威利帝國的二皇子,他們沒有證據,也不能隨便動我。剩下的人由副隊長斯邁爾帶領,走小路趕回西地三城,將寶物呈交溫幽拉大人。」德斯特朗轉了幾圈,斷然作出決定,將裝著白玉球的錦匣交給了那個高個子。
那個高個子斯邁爾接過錦匣,全無異色,似乎德斯特朗決定犧牲自己,吸引追兵是再也平常不過的事情,並不以他皇子的身份有什麼特別。
凌風就在他們旁邊,聽得驚心動魄。
荷伯神吸收皇子成為他的信徒,這德斯特朗是二皇子,在這長子繼承權的魔法世界,沒有繼任帝位的可能,如果心有不甘,就很容易被荷伯神拉攏。
也正因為這些皇子沒有繼承權,不能得到神權的認可,皇帝、皇長子都不會把他們視為威脅,這些人結交權貴大臣,在所屬國內,乃至周邊交好各國都有相互交叉的關係網,能量非凡。
荷伯神將他們誘為自己信徒,又何潛在目的?
這一行人藏到夜深,城中的火焰還在燃燒,士兵們還在挨家挨戶搜查人犯,城內的氣氛極為緊張。
城內各條街道,都有人把守,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將全城變成了金城湯池。
這裡也被搜過,不過德斯特朗等人在此地有正當身份,他們這裡是一個鐵匠鋪,一群人袒胸露臂,打鐵開爐,雖然體形壯實,也沒引起士兵的懷疑。
凌風看得無趣,既然這些人有足夠的掩護,哪還需要他再多加保護,要不是他堅信這些人決不會無所作為,早就拔腿走了。
也幸好如此,他還能看到一場精彩的落幕演出。
到了天黑半夜時分,城內的喧囂仍未完全散去,這些人開始行動了。
德斯特朗等人換上黑色的短衣套裝,潛出了用來做掩護的鐵匠鋪,潛入到南面城牆附近,藉著夜色,躲藏在房屋角落。
臨近城牆的街道上,還時而看到有巡邏的士兵走過,要想就此越牆而出,絕無可能。
將近子夜,忽然城內發出大聲喧嘩,喊殺之聲,震動天地。
凌風百無聊乃地坐在牆頭,聽得下面牆角,斯邁爾小聲驚喜到:「他們動手了,開始攻打梅特羅王宮和各個大臣的府邸了,這下就能把那些討厭的巡邏兵招走了。」
「不要說話!」德斯特朗低聲嚴令,過不多久,他也忍不住得意地說到,「就靠這一手,要想吸引對方是不夠的。梅特羅王國士兵久經訓練,不會被這點小花招欺騙。等下,那些突擊城門的人,才會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呵呵,說到調兵遣將,這些享樂已久的傢伙怎麼是我的對手,可惜我當不了皇……唉!」
他慨然一歎,語氣極為惆悵。
果然不出所料,巡邏的士兵在軍官的命令下,堅守崗位。
但當城門處傳來陣天喊殺聲的時候,這些軍官們立刻集合士兵,向著城門衝去:「他們果然會衝擊城門,弟兄們,讓我們從後面,將這些混蛋全部幹掉!」
「就是現在!」德斯特朗將手一揮,一群人衝向了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