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宿命隔點
就在這裡,為什麼,為什麼。
琳達無法轉過頭去,洶湧而上的眩暈感籠罩住了她的全身,痛苦嗎?突入其來的痛苦與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讓她絕望的是,遞出這柄劍的那個男人。
死於親近之人的手下,真的是自己的宿命嗎?還是?
「卡穆。」她吃力的開口,始終不肯相信這個事實。
身後的人沒有回答她,只是更直接的將刀刃推出了一點。
「呃。」琳達咬緊牙關,拚命讓自己不叫出來,大口大口嘔這鮮血,她幾乎無法呼吸,缺氧的眩暈讓她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心中當機立斷,她單手握住了從自己胸前突出的劍鋒,瞬間,鋒利的劍刃便將她柔嫩的雙手劃得鮮血淋漓。
鬆開了卡妙,琳達用盡全力對著卡妙喝道:「走!快走!保護好瑪麗。」一面嘶吼著,再次從口中哇的噴出鮮血,染紅了卡妙的半張面龐。
卡妙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麗人,就在剛才,這個麗人還想將自己置於死地,可就在瞬間,情勢完全顛倒過來。
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逃脫升天的卡穆要反戈刺殺琳達。可是當他聽到瑪麗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心神瞬間穩定下來。
自己已經被主人賣了,賣的非常徹底,他心中已經做出了明確的判斷。
既然還有必須做到的事,那我就不能在這裡死。
重重對著琳達點了點頭,卡妙跳起來轉身就跑,沒有一絲猶豫,就這麼飛快的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而背後的卡穆看著卡妙越跑越遠,惡狠狠的想將貫穿琳達身體的劍刃從琳達身體中抽出,一次,兩次,琳達握得那麼的緊,每抽出一寸,鮮血便從掌中爆出一次。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而觀戰的兩個少年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從來沒有想到過事情會這樣的發展,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偏偏這不可能卻清清楚楚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為什麼?為什麼彼此熟悉的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們不懂,他們不明白,當回過身時,卡妙已經開始向後飛逃去,而琳達,只見卡穆在琳達身後氣急敗壞的拉扯著穿刺而過的劍刃,無論他怎麼用力,卻是再也無法抽出一分一毫。
琳達胸口鮮血淋漓,右手緊緊扯住了從自己胸前突出的劍鋒,左手努力的拉住自己的斷蒼。看著卡妙漸漸脫離視野,她嘴角漸漸露出一絲笑意。
一道白色的光華猛然從琳達身體中綻放開來,包裹住了她的全身,卻在下一刻猛地收縮不見,還沒等任何人反映過來,只聽嘩的一聲,只見一道白光閃過,血肉飛濺,琳達身後,卡穆捂著扭曲的右手跪倒在地上,像野獸一般喘著粗氣,他氣急敗壞的瞪著眼前的琳達。
琳達的後背完全一片血肉模糊,就在剛才,琳達暴散了全身的鬥氣,巨大的力量從她的身體中湧出,生生撞實在卡穆身上。
此時,琳達的後背已經被扯開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傷痕,透過血肉,甚至能看到底下森森的脊椎,鮮血就如流水一般嘩嘩流下。她雙手握著劍柄,努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對著已經奄奄一息的琳達,看上去氣急敗壞的卡穆跳將起來,左手再次不知從何抽出一柄短刀,直刺琳達後腦。
「混賬!」雷瑪雙目通紅,嘶吼著暴起,他發瘋一般的衝了過來,如同一枚炮彈一般直接撞到了卡穆身上。瞬間,只聽卡卡兩聲,卡穆被直接撞得飛了出去,他的胸口似乎凹陷進去了一塊,赫然已經被撞斷了肋骨。
跟在雷瑪身後的卡連下意識的伸出了手,但是猛地看到一旁奄奄一息的琳達,卡連又縮回了手。完全不明白,完全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父親會對自己敬愛的師娘下毒手,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卡連腦中一片混亂,只能癡癡的看著這渾身是血的兩邊,一動不動。
「混蛋吶!」雷瑪狂吼著,再次衝向卡穆,他腳下呼呼生風,握緊了拳頭,直直一拳轟向卡穆腦門。
「哼!」卡穆哼了一聲,他右手已廢,肋骨其斷,已經沒有戰鬥能力,似乎已經無法避開。只見他要破左手食指,左手飛快的在身前比劃了幾下,空氣之中,就這樣懸空淡淡透出了一行淡藍色的文字,瞬息之間,那生澀難懂的文字漸漸清晰,顏色,也隨之轉變為鮮血一般的紅。
「生命煉成陣!血飲歸神,避。」隨著話音的落下,那藍光瞬間變得血紅,嘩得暴散開來,瞬間隔斷了整條街道,便如同一道紅色的牆壁一下子便將他和雷瑪隔開。只見他不慌不忙的站了起來,悠閒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雷瑪氣的七竅生煙,他憤怒的看著前方這堵半透明的血色牆壁,他用盡全力,卻是再也攻不過去。
透過牆壁,雷瑪隱隱看到卡穆悠然的轉身走開,無奈,不甘,雷瑪仰天長嘯。
「啊!我雷瑪竭盡平生之力,勢要將你碎屍萬段!」雷瑪怒喝著,指著遠去的卡穆,「無論走到天涯海角,就算是世界終結!我也要親手將你斬於劍下!」
「雷瑪。」攙扶著琳達,卡連咬緊了牙關,一面是自己過命的兄弟,一面是自己的父親,現在卡連都覺得自己的位置非常的尷尬,他沒有任何理由袒護自己的父親,但是他又不想看到父親被自己的好友所殺。
他只能沉默。
「母親!」回過神來,他只看到雷瑪已經撲到琳達懷中放聲大哭起來,琳達還有一點意識,她努力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右手徐徐探出,撫摸著雷瑪的面龐。
雷瑪拚命搖著頭,抓緊了母親的手,他嗚咽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琳達笑了,她對著雷瑪露出了一絲慈祥笑意,然後,那隻手漸漸滑落,沾滿鮮血的手從雷瑪臉上劃落,一路落下,劃過衣領,胸前,無力的垂下。
「母親?」雷瑪難以置信的看著似乎沉沉睡去的母親,他瞳孔漸漸收縮。懷中的身軀漸漸冰冷,雷瑪就這麼一動不動的抱著琳達的遺體,一動不動。
漸晨,東方透出了一點白,陰沉的天空,靜靄的氣氛。雷瑪如同死了一般雙眼無神的看著前方,雙手緊緊抱著琳達的遺體,鮮血已經流乾,凝固,懷中的身軀已經完全冰冷。
在他身旁,卡連也是一動不動,只能這麼看著,他只能這樣看著。
漸漸似乎有圍觀的人徐徐靠近,不知誰驚恐的喊了一聲,出人命了。這尖銳刺耳的聲音劃破清晨的天空,將沉睡的人們驚醒。
昨夜之事,民眾因為恐懼而選擇了躲避,而當事情過去,好奇心又將他們聚攏。看著人越來越多,卡連覺得不能再待在這裡了,他拉了拉雷瑪的袖口,輕輕道:「雷瑪你看我們是不是先將師娘安葬了?」
說著,眼淚便從他眼角落下,這麼多年來,一直受到了師娘的照顧,甚至在數日之前,師娘還救過自己的性命。
而此時,只剩下冰冷的身軀,似乎在對他進行著無聲的控訴。卡連完全沒想過能得到雷瑪的原諒,這樣的慘劇,是由自己的父親一手造成的,他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理由推脫。
雷瑪身軀猛地一顫,他深吸了一口氣,將琳達的遺體橫抱起來。琳達直到死,依然是帶著笑意,這一抹笑意,和她渾身的鮮血,形成了非常巨大的反差,一時之間,卡連甚至無法直視琳達的遺容。
抱著琳達,雷瑪握住了斷蒼的劍柄,那柄劍深深沒入地面,雷瑪深深吸了一口氣。「喝!」雷瑪大喝一聲,猛一發力,隨著斷蒼被拔起,地面被生生掀起了一塊。一手舉起了斷蒼,那巨大無比的劍刃瞬間便消失在空氣中,雷瑪已經將斷蒼收入了盧比奧斯之中。
「卡連。」雷瑪背對著卡連,道。
「雷瑪,我。」卡連欲言又止,不知用什麼言語才能安慰雷瑪。
「聽我說卡連。」雷瑪抱著母親的遺體,抬頭仰望著陰沉的天空,「我似乎理解雨辰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了,我沒有怪你,這一切,我並不怪任何人。」
雷瑪看向前方,繼續道:「我只怪,我自己沒有力量保護自己的母親。」
溫柔的看著母親的遺容,雷瑪咬了咬牙,道:「再見了卡連,我說過的話我一定會將他實現,到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你將會做什麼決斷,但是。」
雷瑪頓了頓,「你不要阻止我,因為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兄弟。」
言罷,橫抱著琳達的雷瑪,就這麼大步向外走去。
圍觀的人群似乎是被雷瑪的氣勢所壓迫,自覺的為雷瑪讓出一條道路來。一步一步的,雷瑪抱著琳達的遺體,漸漸走出了卡連的視線。
「雷瑪。」卡連看著雷瑪的背影漸漸被人群淹沒,他自言自語道,「你也永遠是我的兄弟,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殺了我的父親,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來彌補父親的過錯。」
跪倒在地上,向雷瑪走去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師娘,您走好。」
風中,散佈著血腥的味道,空中,傳來飛鳥的哀鳴。人們,紛紛圍攏過來,試圖從這個少年身上知道些什麼。
只聽嗚嗚風聲大作,整個世界似乎都在哭泣。
混亂漸漸,人群漸散,卡連站了起來,但卻沒有動一步,就那麼站著,任由寒風侵襲著自己的身軀。
也許生者未必安樂,但是死者必將安息。
仰面迎著冷冽的寒風,卡連不動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