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總有一些人,是不為他人眼光所限制的。無論別人讚他,毀他,他都無動於衷。這種人心性堅如磐石,只求問心無愧,只求對得起自己心中信念!
毫無疑問,葉鋒就是這種人!
此時騷動不過幾個呼吸,等府外的侍衛反應過來,刀槍劍戟,弩箭齊刷刷的在一瞬間,全部都湧了進來!
這兵器寒鋒凜冽,刺得眾人眼睛生疼!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在這等大軍之中,在場的,除卻幾位大宗師級別的強者,其餘人都是插翅難逃!
他們不解,惶恐,全都朝主位上的大將軍王座上看去。
只是,今日宴會,大將軍王到了現在都沒有來!除卻大將軍王,還有副帥程天嘯,玄天宗上的幾位祖師,也都未到。這些人,在宴會的名冊上是最為尊貴的一批,可他們全都沒有來。
「難道今日著一場大宴,本就是鴻門宴嗎?」
西域三十六國那頭更是惶恐。大燕軍隊的甲兵之強,天下聞名!這麼近距離之下,弩箭亂射,除卻凝氣煉罡境界的大宗師,能夠以護體罡氣硬抗這些破甲弩,其餘武者,即使修為再強大,也無法抗衡。一頓掃射之下,恐怕模樣比刺蝟也好上不了多少。
西域十三名劍聖,個個手按在腰間。他們十三人,都沒有解下兵器。從他們進府的時候,就知道今夜必然會有一場大戰!因為鎮西大將軍王若是對他們沒有敵意,底下侍衛便會請他們解下兵器,再進大殿筵席。
此時他們沒有被要求解下兵器,就是已經猜到了,今夜恐怕不會安靜。
「宴無好宴,我早就猜到了。可卻不想,他們動手竟然如此激烈!之前已經死了一個王子了,剛才那個葉鋒又殺了一個,難道他們真的要將我們西域諸國的王儲全部斬殺於此嗎?」有一名劍聖憤懣道。
「紫宮太一不是這種人。他要殺人,我們十三人擋不住,或許只有師傅來了,才有可能。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我已經看不懂了。不過今日,我們和他們之間勢必有一場大戰!不過,只要冷師兄在這裡,只要紫宮太一還有那玄天宗的幾位祖師不出手,即使是龍潭虎穴,我們倒也不用擔憂。」
這番話出口,其餘眾人紛紛點頭,對於冷焰的實力,他們極有信心。
大燕這方,那些侍衛們只是聽到院中吵嚷,又聞到血腥味,才紛紛衝進來。今夜大將軍王特意吩咐過,若有風吹草動,要立馬維持秩序。他們也都知道,今夜這些西域人,必須死在這裡。但是,就算死,也要讓他們死的堂堂正正。
絕對不能讓他們死在亂鬥之中!
不過即使如此,那些軍士衝進來時,也是心有餘悸的看了葉鋒一眼。剛才葉鋒只是動了一下,就輕易斬殺了離他最近的那位西域王子,好在他只是威懾那些西域人,倒是沒有大開殺戒,不然他們這會兒來,間隔的這些時間,已經足夠葉鋒將他身前這十餘人斬殺的乾乾淨淨了!
府中侍衛的反應很快,片刻之間,將宴會中的騷亂就被他們平息了下來。
一場亂鬥之後,宴會已經接近結束,之前,這庭院之中,歌聲慢慢,紅袖翩翩,不過是文戲,也僅僅是開胃小菜。眾人也都知道這隨後的便是武戲!
接下來的武戲,才是正頭戲!
在場的人都知道,大將軍王大每一次大宴,對於西南豪族子弟來說,都是一次機會。以武立功勳的機會。只要被大將軍王看重,就能輕而易舉的進入軍中,從此平步青雲!大燕好武,大燕的皇族尤其好武!因為,他們需要赫赫武功來征伐天下,為大燕開萬世之不朽基業!在場的,身配兵器的,或者身後有僕役帶著兵器的,等下都有資格上台競技!
輕歌漫漫,那些表演歌舞的女子很快便退了下去,這表明宴會已經結束了。
此時,這邊的宮燈未曾削暗,可不知道為何,眾人的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瞥到了另外一邊。因為那一處,火光沖天,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不經意間,人們似乎還能聽到「噗噗」的火焰燃燒的聲音。
這處的宮燈雖美,可過於柔弱,那處點燃的,不是宮燈,而是油火!
一個大鍋,鍋中倒入火油,火油之中,聚集成堆的柴火高高燃燒著,那裡彷彿不是大將軍王的王府,而更像是西郊的軍營!
烈火烹油!熊熊燃燒!
火光之中,一襲金色長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刺眼的光芒之中,他的額頭三點炫光若隱若現。紫宮太一正微笑著看著這處,當他的眼光掠過葉鋒時,停頓了片刻,微微點了點頭,便又再度朝其他人看去。
其餘眾人只是一楞,很快便發現大將軍王的身影,紛紛躬身行禮,道:「參加大將軍王!」就連西域諸國的使者團,剛剛還無法無天的,要在這大宴之中企圖對葉鋒動手,可此時,他們見了紫宮太一,也不禁臉上露出一絲懼色,也跟著右手握拳,垂在胸口,身子彎曲,道了一身:「大將軍王金安。」
大將軍王威加西南,如此,可見一斑!
紫宮太一微微一擺手,示意眾人不用多禮,隨後說道:「孤久聞西域劍神門下有英才弟子三十六人,每一人都通過了劍神考核,獲得了自己的一座山峰,用來開山立派!西域三十六國,便有三十六位劍聖!孤非常佩服劍神閣下的風采,孤也十分欣賞你等十三人。可是……」
紫宮太一一停頓,眾人的神經猛然緊繃起來。
大將軍王的性格,在場的人沒有幾個是不知道的。大將軍王從來不是那種會說客套話恭維別人的那種人。這「可是」的後面,恐怕才是大將軍王真正想說的話。
紫宮太一眼眸掃了一眼,微笑起來,隨即,他便擴大了自己的聲音,傲然道:「可是,孤卻不認為你等十三人是天下第一等的劍道宗師!孤統管西南十二郡,億萬生靈!孤的手下,向來不缺天才高手,今日,孤要看看,你等十三人到底稱不稱得劍聖?還是……欺世盜名之輩!」
「孤已經設下擂台一座,白玉而建,耗時三月有餘。今日,孤便要看看,到底是你西域的劍聖厲害,還是我大燕的猛士厲害?」
紫宮太一大手一揮,道:「來人!」
「末將在!」
「擊鼓!」
「喏!」
「咚……咚咚……咚咚咚!」
戰鼓隆隆,戰意奔騰!
眾人都是習武之人,聽著這大鼓隆隆,只覺得心口一團熱火開始燃燒,將要砰洩出來。
紫宮太一朝前走去,前方有無數軍士為他開道。眾人對視一眼,也都緊緊跟隨。
……
擂台設立在金水橋邊,這處本是大將軍王府內的演武場,乃是大將軍王平日裡練功所在。佔地百畝,即使是騎兵戰馬來回衝殺也足夠幾千人在裡面演武。
平日裡,這演武場空曠的很,一眼望去,茫茫黃沙,有種無盡的蒼涼和壯烈。
可此時,不知道為何,眾人走進這演武場內,卻分明感覺到心頭一陣壓抑。這種壓抑,就像是天地都被一種緊張的氣氛所包圍,壓得人心頭呼吸不順。
「今夜必然會有一戰,我們從接到出使大燕的任務時,就已經知道了。」一片沉默之中,冷焰開口道。
他是這十三人的領頭人,也是這次使者團的領頭人。他們來的時候就知道紫宮太一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們輕易離去。何況,其中的一名王子,居然還抱著想要取景陽郡主為妻的目的。這在他們看來,實在是太荒謬了。
果然!
如今,那名王子已經死了。死在了玄天宗紫電峰!殺他的人,就在他們的對面,那個叫葉鋒的少年郎!
葉鋒何人?
他們只需要稍稍打聽一下便知道,那是秦瑤的親傳弟子。十六歲未到的先天高手。而更多的傳言,則是關於他與景陽郡主之間那富有浪漫主義色彩的故事,打獵遇險,英雄救美,單劍殺敵……怕是昨日之事,傳播出去,任何人都不會說葉鋒的不是,或許,西南十二郡又要多一個故事。
衝冠一怒為紅顏,雷神一吼殺蠻夷!
事實上,除了郝連不樂,謝無雙,還有寥寥幾位曾經與葉鋒一起共同經歷過生死的玄天宗英才弟子外,其餘的人,對於葉鋒的瞭解,恐怕僅限於,一個資質還算不錯的少年英才。即使再強,無論如何,恐怕也比不上今夜在此地任何一名被大將軍王重視的西域劍聖!
這十三人,每一人都是一國之供奉,成名十數年的大高手!
可就在這時,眾人卻忽然驚呼了起來。
因為,茫茫人海之中,葉鋒正提著了自己的雷神重劍,一步一步,慢慢的登上了那白玉砌成的擂台!
葉鋒站在那裡,手背著雷神重劍,他目光平穩,看向場下,朗聲道:「某,玄天宗紫電峰下,葉鋒!誰人敢與我一戰?」
那一刻,萬眾矚目!
話一出口,萬千人,為之震驚、
「他,想做什麼?」
「這個年輕人,他瘋了嗎?」
「大將軍王要讓底下大將與那西域劍聖比鬥,他一個少年郎,上去做什麼?他想幹什麼?」
「出風頭也不是這麼一個出法啊?難道他真的以為,大將軍王戲稱他為小雷神,副帥程天嘯推崇他,秦瑤祖師看重他,他便可以不知道天高地厚,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
底下的人,知道葉鋒是有些實力的,但是他們的所知,也僅僅限於,那是一個有前途的少年郎。
有前途和有實力,很多時候,是兩碼事!
他們此時大都認為葉鋒是狂妄無邊,自取其辱。都等著等下看他的笑話了。
葉鋒在台上,雖然不知道眾人的想法,但是那些隻言片語,對於自己的不屑,他是聽的清清楚楚。
可惜,那些人,永遠不懂。
一個武者想要真正的強大起來,絕不僅僅是靠一帆風順的修煉,和長輩的關懷,就能成長起來的!
這世上,從來都只有殺出來的宗師,哪有靠自己慢慢修煉出來的宗師?
血已經沸騰!
可片刻,又慢慢的被葉鋒壓制下去。他知道,今夜,只不過是一個開始。在漫長的高手之路上,今夜,或許只是他微不足道的一戰。
沒有人比冷焰更清楚,此時台上這個年輕人的厲害。
因為,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宗師!
八重境,凝氣煉罡,天下數得著的大宗師!
而且,年輕的過分!
他的未來會有多遠,誰都預料不到。但是,今夜,冷焰有感覺,自己等人阻擋不了他的前進。
其餘十二人默默不語,他們雖然不像冷焰一般,能夠明確的感覺到葉鋒的厲害,可他們只要仔細觀察一番,便能發現葉鋒的氣息。
不!
應該說,他們誰都無法察覺到葉鋒的氣息。
展現在他們面前的,只是一種朦朦朧朧的,如同霧裡看花,似乎看得清了,卻又什麼也沒有看清的感覺。
忽然他們想到了什麼,面色震驚無比!
「八重境?氣息內斂,元氣渾圓一體!這……」
這些人頓時臉上大變。見鬼一般的看向冷焰。他們需要一個答案!
但願是自己看錯了!
可惜,事與願違……
冷焰木然的點點頭,他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腰間,那裡是他的一把劍,這柄劍,叫做「斷浪」,他曾用這柄劍,一劍斷開滄浪之水。數十米江河,一劍斷開!可今日,他握著這把劍,卻感覺到自己的手有些發僵,他也會緊張!
「這葉鋒實力高絕,除我之外,你們誰都不會有希望打敗他。紫宮太一今夜擺明了是要立威,若是我敗,你們不要猶豫,立馬宣佈投降,如此或許可以保一條命回西域。不然……我知道你們不怕死,可是,就這樣死在大燕,未免不值得……你們不要再勸了,我意已決。」
冷焰歎了一口氣,剛要站起身來,可是,就在這時,在他身後,卻忽然有五人卻忽然站了起來!
這五人臉色刻板,木然,看起來就像是木頭人一樣。
「冷師兄,你不能輕言就死。一個大宗師勝過百萬雄兵,你不能死在這裡。我們五人,習練了一門秘術,如果能同時出手,這個葉鋒,我們有把握在旁人察覺不到的情況下,廢了他。」
冷焰的眼皮猛然一跳,他震驚的看向那五人,道:「你們已經練成了?」
那幾人木然的點點頭。
「可是,這一門秘術雖強,你們的實力不足,若是強行施展出來,你們會死的!」冷焰說道。
可那幾人彷彿對於死亡沒有任何恐懼,眼中仍舊古井無波。
「我們不怕死!我們五人,終其一生,或許都無法到達大宗師這個境界,若是今天能用我們的性命廢掉這個前途無量的大燕猛士,我們就算死,也是值得的!」
他們五人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朝著冷焰抱拳,絕然道:「冷師兄,請你決斷吧!」
冷焰望向其餘眾人,見他們雖然不忍,但是卻都不約而同的輕輕點了點頭。他慢慢閉上眼睛,沉默不語半晌,終於微微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彷彿有千斤之重,可他終究是點下去了。
這一點頭,就是五條人命!
這不是普通的五條生命,這五人可都是他的師弟!
朝夕相處,同門師弟,幾十年的感情!
可他,仍舊作出了決定。
這一刻,忽然,起大風了。
油火也開始「劈啪」作響,猛然上竄了起來!
……
此時明月當空,夜色雖然明亮,卻因為這一處火光沖天,沖淡了天上的皓月,在金水橋的另外一側,一名少女賊兮兮的探出了腦袋來,烏黑的眼眸一眨一眨,彷彿如天上的星辰一般,閃爍起來。
她正興致勃勃的聽著不遠處離著白玉擂台稍遠的眾人議論紛紛,她雖然聽不懂那些人到底在說什麼,但是卻聽到了,他們所談論的東西,無一不是在圍繞著一個人。
那個人,叫葉鋒。
是她姐姐景陽郡主喜歡的男子。
喜歡到底為何物?她年幼,尚且不知。只是聽著姐姐的描述,大抵就像是……自己做錯了事被父王撞見,一旦在父王的逼視之下,心中會有「撲通撲通」跳動不已的感覺,就像是胸口有一頭小鹿在亂撞一般。
很像是現在的感覺。
她望著遠處白玉台上的葉鋒,一襲華美錦袍,面如冠玉,卻是冷傲的很,烈火熊熊,將他的面龐照耀得更加清晰,在火焰之中,有種別樣的硬朗感覺。
她望著葉鋒,不知道為何,心中跳動的極為厲害。
雖然她很清楚的知道,這種感覺與姐姐口中的喜歡,有極大的區別。因為這時,她只是幻想著,若是她換成了葉鋒,正在做葉鋒此時做的事,幻想著,她也被那麼多人談論,被那麼多人嫉妒,被那麼多人讚賞,被那麼多人而重視,那該有多好!
「可惜啊……」小丫頭忽然歎息了起來。
在她身旁,哼哧哼哧的,那個俏皮的丫鬟,正死命的踩著一旁的瓦房爬上了牆頭,興致勃勃的想要看一場龍爭虎鬥,可她一上來,卻聽到自家的小姐口中歎息。她摸不著頭腦,便問道:「小姐,你在可惜什麼?」
小丫頭掰弄著手指,一一數著葉鋒對面的五人,道:「還記得上次,那個郝連不樂跟謝無雙在這裡打架,足足打了一個下午。這一個人打五個,也不知道打到什麼時候才能睡覺……可惜啊,我沒有帶宵夜過來。不然,他們打到一半,我要是肚子餓了,該怎麼辦呢?」
聽到自家小姐嘴裡毫無高手風範的話題,小丫鬟「光當」一聲,一頭栽了下去。
小丫頭則是哈哈大笑起來,對著丫鬟道:「反正你已經下去了,一時半會兒也上不了,去,給我弄一盒桂花酥來。」
話未說完,恰在這時,「咚」的一聲,大鼓敲響!
「噌噌噌噌噌!」
五把長劍,猛然出鞘!
空氣也為之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