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等氣勢,什麼樣的人物才能說也這樣的話。此話一出,直接表出儒者的襟懷,能開顯儒者的器識與宏願。
鄧簿通口中喃喃重複數這四句話,不覺之間,老淚縱橫,忽然間,如發狂般喊出這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才是我儒家的志向,才是我儒家應有的胸襟,從今起,儒家興矣!」
邵延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北宋大儒張橫渠這四句話的確道明瞭一個大儒大願大行,惟有那種文明中充滿自信,文化達到鼎盛時才有的氣度。
鄧簿通也平靜下來,舉起手中杯:「就為徐先生這四句話,值得大家共飲一杯。」眾人齊舉杯。
大家又開始相互交談起來,此時,有人建議,不如擊鼓傳花,**,就抽取一道題,以題中花為題,作詩或詞,作不出者,罰酒三杯。立刻,數名侍女立於案前,事實上,擊鼓傳花時,花並不經過客人之手,僅從侍女手上相傳,鼓聲停時,執花侍女位於哪席前,則該席主人作詩。
鼓聲想起,花要侍女中相傳,一鼓而,花落一位青年才子,此人是鄧簿通的子侄鄧超,侍女從籤筒中抽出一簽,上書:薔薇。
鄧超沉吟了一會,開口吟道:
濃似猩猩初染素,輕如燕燕欲凌空。
可憐細麗難勝日,照得深紅作淺紅。
眾人稱讚,鄧簿通也點頭表示讚許,鼓聲又起,一鼓,這次花落紀湘然,抽到卻是蘭花,紀湘然略作沉思,便吟道:
幽蘭奕奕吐奇芳,風度深大泛遠香。
大似清真古君子,閉門高譽不能藏。
此後,不少抽到,或詩或詞,也有乾脆自罰三杯,又一次鼓停,花正好落於邵延處,抽題為牡丹,剛要開口,林韻柔見獵心喜,因為剛入長安時,邵延吟過一首關於牡丹的詩,她記心中,剛才紀湘然吟蘭,眾人交口稱讚,她有點不服氣,於是開口道:「先生,這回讓我來。」
眾人也好奇,就應允了,看看是不是如邵延所說,此女文武全才,林韻柔開口吟道:
庭前芍葯妖無格,
池上芙蓉淨少情。
惟有牡丹真國色,
花開時節動京城。
「好一個『惟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不愧你家先生稱你文武全才。清兒小姐倒是為我們女性增彩!」卻是紀湘然開口稱讚,眾人也點頭讚歎。鄧簿通叫來樂妓,一會後,一個明艷的歌妓將剛才眾人作品唱了出來。
又經幾輪,眾人各展才華。鼓聲停,花又落邵延處,侍女高聲讀出簽:梅花。對邵延來說,國學功底雖厚,如果是遊記之類親身所歷之文,當輕易可成,可詩詞一類,雖也知曉,但寫出可能就是被稱為真人之詞的一類,因不含世間感情,既使用詞巧,也難算佳作。如下列一首便如此: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對詩詞來說,實算不上上乘之作。不過,可以取巧的是,邵延記得大量前世名篇,可以直接盜用,著名莫過於前世兩首卜算子,於是吟道: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己是黃昏獨自愁,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坭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此詞一出,立顯梅花的高潔,足彰君子之德。鄧簿通立刻歎道:「此詞一出,足顯可梅花的君子之德,以花喻人,可見振之老弟心中之德。」喚來歌妓,讓其立唱。就此一詞,將邵延打扮成一個飽學的儒子,紀湘然是眼中異彩漣漣。
鼓又想,花再傳,又經幾輪,不泛佳作,又一次花落邵延,侍女唱簽:梅花。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聚焦邵延身上,剛才一首梅花詞技壓全場,現又是梅花,剛才一首前,難道還能再見一首佳作,眾人都暗自搖頭,只能算天意弄人。邵延心中也感慨,真是天意,前世兩首《卜算子·詠梅》,真是要同時出現嗎?邵延沉吟一會,開口吟道: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己是懸崖百丈冰,尤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叢中笑。
全場出現停頓,這是何種才氣,此詞居然眾人感覺梅花詞不可能超過剛才那首情況下,竟然又翻出另一番天地,此詞是大氣,暗合剛才志向中的「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精神,鄧簿通是起身拱手:「先生大才,此詞一出,顯先生心胸,露先生志向。此詞一出,坐諸位可以休矣!」眾人點頭稱是,撤去遊戲,眾人閒聊了一會,時辰已不早,宴席散去,主人將客人送到門外,客人和主人,客人之間互道珍重,開始上車的上車,乘轎的乘轎,唯邵延師徒和監天門聖女紀湘然步行,主人和他們互道珍重,就此時,有人喊:「抓刺客!」
只見一個黑衣蒙面人飛奔而來,後面一幫公差追趕,見邵延諸人門口道別,可能為了急於脫身,給後面追兵製造點麻煩,直接給邵延這幫人一把暗器,真是無妄之災。
點點寒星向眾人罩下,紀湘然一聲嬌喝,背上寶劍已出現手上,一道凜凜的寒光迎了上去,劍氣,邵延心中跳出一個想法,這不是修真者所用飛劍,而是實實以自身深厚內力形成的劍氣,是塵世間劍術到登峰造極時所形成的一種技能,何況她的劍氣品質之高,凝練之純,從邵延角度來看,根本不能算劍氣,應稱得上劍罡,林韻柔運真元與劍,效果也不過如此,但紀湘然不過是一個武者,邵延甚至生出這樣想法,是不是找個機會,找到監天門所,偷偷去翻閱其典籍。
紀湘然劍氣過處,暗器頓碎,連一枚完整都沒有。紀湘然劍氣雖厲害,只是護住她那邊的一大塊,從這裡也可看出武者與修士的不同。還有一部分衝著邵延這邊就過來。
林韻柔則是袖子一卷一送,過來的暗器統統回去了,無一枚漏網,只聽一聲慘叫,黑衣蒙面人栽倒地,邵延對這個傢伙一絲好感也沒有,不管其刺殺的是誰,從他為了自己毫不留情對無辜的人下手這一點,邵延就足以判他死刑,所以林韻柔的反擊,他根本沒有制止。
紀湘然見林韻柔出手,無一絲煙火味,心中暗比,自己勁力控制上不如她,林韻柔幾乎未用真元,只是一種,只是一種借對方勢反撥回對方,一種高明借力打力,於是讚道:「清兒妹妹好技巧。」
「姐姐也不差,一身功力實是不凡。」林韻柔也客氣回到,此時,公差也到了面前,一把揭開蒙面人的面紗,認真檢查了一下,報給差總:「大人,刺客服毒自殺了!」林韻柔的反擊並未打對方要害上,只是讓他失去逃走能力。
鄧簿通剛才嚇了一跳,此時定下神來,問道:「怎麼回事?」差總急忙行禮:「回大人,此人刺殺華御史。」鄧簿通忙問:「御史大人如何?」
「回大人話,御史大人無恙!」差總回道,鄧簿通長舒了一口氣。
邵延皺了一下眉,抬起頭向對街一個房頂望去,此時天已經黑了,此屋頂後,站著一個中年灰衣男子,正注視這裡,邵延調動眼神明上,一切如琉璃世界,只是線條構成,這是《黃庭經》自眼神明上現後,邵延還第一次用之觀察躲暗處之人,這個人給邵延感覺與紀湘然一樣,都好像**於天地之外,但不同的是,邵延心中對之反感,這是邵延直覺。
「先生,你看什麼?」林韻柔都未能發現對方,邵延不禁有些警覺。對方見此處事了,意味深長看了一眼紀湘然,卻未留意邵延,然後便離去。邵延不覺冒出一個想法,難道是紀湘然師門長輩暗中保護紀湘然。
邵延收回眼神,這才回答林韻柔:「一件有趣的事!」
「什麼有趣的事?」林韻柔追問道,邵延笑道:「以後再跟你說。」林韻柔低聲嘟嚷:「先生又故弄玄虛了。」
邵延和鄧簿通道別,和林韻柔準備回客棧,紀湘然跟了上來,「徐先生,小女子有一段路順路,能不能和你們同行一段?」
「當然可以,紀小姐請隨意。」
「先生就叫我湘然吧,能和先生這樣的人同行,實是小女子的幸運。」
三人漫步長安大街上,天色已晚,不過離宵禁還有一段時間,街上已是冷冷清清,好三人均非常人,眼力很好,倒不覺得多黑暗。
「先生大名,湘然聞名久已,不知什麼樣的家族才能培養出先生和清兒小姐這樣奇才?」紀湘然還是忍不住問出這個問題。
邵延微微一笑,並未下面回答:「紀小組師門也是不簡單,霞客早就聽說,創造過如此大事的門派,霞客也是很好奇,霞客走過不少名山大川,貴門真如傳說中仙境一樣,讓人根本找不到一絲。」
「如果先生有興趣,湘然當然可以帶先生到本門一遊,先生這樣的大才,能光臨本門當是本門的榮幸。」紀湘然雖未透露監天門地址,卻給了個許諾。
邵延話一轉:「小姐是孤身行走江湖,還是貴門出來不止一人,甚或有人暗中保護小姐?」
邵延這個問題讓紀湘然一愣,斷然說:「小女子是孤身行走江湖,決不可能有人暗中保護,如果門中有人下山,湘然當得到消息。」好像猛然想起一事,「難道先生見過本門中人?」
邵延也不隱瞞,點頭稱是,林韻柔很奇怪,自己好像一直未離開先生,怎麼沒見過?
「是不是一個中年男子?」紀湘然急問道。
「不錯!」
「那就是了,先生勿怪,說起來可能是本門的一件醜事,十多年前,本門一個天才弟子單仩信,因不滿本門信條,偷偷下山,從此一去無蹤,他下山不久,中洲發生了一系列事件,不少諸侯和大臣被滅門,據本門調查,可能與他有關,但找不到他何處,先生何處見過他?」紀湘然說出一段密辛。
林韻柔身上氣息一陣波動,邵延傳聲安撫,隨口問道:「你說的是不是十多年前晉侯府等的滅門事件?」
「不錯,就是那一批事件。」紀湘然回道。「先生何時見到他?」
邵延和林韻柔對望了一眼,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就剛才!」
「剛才?」紀湘然和林韻柔都驚訝了。
「不錯,你們擊落暗器時,我遠遠看到一個灰衣中年人,關注這邊,但轉瞬他便消失了,我感覺他的氣質和紀小姐非常相近,故才發問,是與不是,我也說不清。」邵延回道。
紀湘然猛然想起,剛才那一瞬間,自己感到一種熟悉東西好像窺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