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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的彈坑如同惡魔猙獰的獠牙,平整的草地經過燃燒彈的洗禮,漆黑一片,倒塌的別墅,彈雨摧毀的訓練場,昔日美麗安寧的梅特約島如同大戰過後被拋棄的戰場,死氣沉沉的,升騰著濃重的死亡氣息。首發
位於公海的梅特約島最近四周經常有刻意掩蓋了身份的偵察機和小型炮艇經過,劫後餘生的黑桃小組成員和梅特約老兵們只能躲在地下醫院。
遭受偷襲後第三天,威廉接到了來自軍團司令部的電話,和他通話的是司令官本人。
半個小時後,心情沉重的威廉來到了停屍間,地下醫院建成後這裡是最冷清的地方,很多老兵把它叫做冰凍儲藏室,因為醫生們喜歡把需要低溫儲存的藥物放到停屍櫃裡,以保證絕對零度。現在小小的停屍間已經變得擁擠,停屍櫃裡擺滿了殘缺不全的屍體,還有兩具屍體放在解剖床,上面蓋著白布。
幾名梅特約老兵站在停屍間的門前抽煙,威廉禁止老兵們進入停屍間,他不願意再看見淚水和紅腫的雙眼。
看到威廉走進老兵們自動散開,其中一個幫他推開了停屍間的門,他們守護在這裡是想多陪陪那些死去的兄弟,其實他們的眼裡早已沒有了淚水,他們會銘記仇恨,有朝一日,讓復仇的子彈帶著淚水穿透仇人的心臟。
威廉默默關上了門,看著冷霧繚繞的空間,想起這裡躺在這裡的兄弟幾天前還是生龍活虎,他的心就像刀割一樣,他靠在門框上,拿出香煙給自己點了一支,狠狠吸了一口,身上動了動,兩條腿卻怎麼也邁不開。他想再去看看那些兄弟,和他們告別,告訴他們,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復仇,但是他邁不開步子,腿像有千斤重。
身經百戰的威廉多少次行走在生與死的邊緣,多少親眼目睹了戰火中支離破碎的屍體,現在他卻提不起勇氣去看兄弟們凝固的血液。
一行冰冷的液體滑過臉龐,流進嘴裡,鹹鹹的,是淚。
威廉使勁擦掉淚水,顫抖的手高舉著半截香煙,一字一句地低吼著「我發誓,總有一天讓黑水雜種血債血償!」
威廉走出停屍間的門,腳下猛地踉蹌,差點跌倒,幾名老兵上前扶住他,他們沒有說話,戰友的心是相通的,他們能夠理解威廉此時的心情。威廉走了幾步,示意老兵們鬆開自己,他扶著牆緩緩向遠處走進,當他快要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時,一名老兵忽然喊了一嗓子「今天就送走嗎?」
威廉沒有應聲,扶著牆的手握成拳頭重重地牆上砸著,砸一下,走一步。拳頭很快變得鮮血淋漓,但它仍然重重砸在牆壁上,彷彿人力無法摧毀的牆壁就是他們的敵人,是在遠方狂笑的黑水公司。
威廉的身影轉過走廊時,撕心裂肺的哭聲驟然傳出。
瓦藍色的燈光照在人的臉上,雪白,慘白。
黑桃小組成員和梅特約老兵們在走廊裡站成兩排,坐在輪椅上的陶野和菲爾德位於隊尾。
威廉低著頭使勁抽煙,許久才抬頭,咬著牙說:「我們被盯上了,軍團司令部的意見是就地埋葬犧牲的戰友,其他人分批撤離。」
眾人默默相對,他們似乎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黑水公司不會善罷干休,軍團更不會大張旗鼓地接應他們,那會引發更激烈的衝突。
「海葬。」威廉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德林,幾天來德林不吃不喝,被歐陽鐸和庫尼強制著打了兩針營養液,人虛弱得像是快要虛脫了。
海葬最早起源於北歐海盜,後來逐漸成為海軍為那些屍體無法運回陸地安葬的戰友舉行的葬禮典禮。海葬通常在早晨,傍晚舉行,人們熟知的場面是綁了重物的屍體迎著朝霞或者落日的餘輝沉入海底。此時梅特約島被黑水公司嚴密監控,根本無法在陸地舉行隆重的葬禮,另一方面,他們即將撤離梅特約島,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如果在地面埋藏,誰也不知道喪心病狂的黑水傭兵會做出什麼禽獸不如的事。
德林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身影落寞。
「就這麼辦,今晚舉行海葬。」威廉扭頭問吉娜「今晚潮汐幾點來?」
「凌晨2點26分。」
威廉又點了根煙「梅特約隊員準備木筏,注意警戒,黑桃組員負責整理遺容。」
眾人默默散去,歐陽鐸,庫尼和吉娜朝停屍間走去,威廉猛向前跑了兩步,大喊:「等等。」
三個同時轉身,庫尼沉聲說:「頭兒,你就別去了。」
威廉最近神情恍惚,庫尼等人擔心他看到戰友們的屍體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
威廉擺擺手「我是想說,給他們穿得體面點。」
「放心吧,頭兒,我們不會虧待自己的兄弟。」歐陽鐸微微點頭,眼淚在眼圈裡打轉。
「謝謝。」威廉轉身快步離去,很快他停了下來,他不知道該去哪裡。
凌晨1點50分,島上所有成員聚集海邊,天空陰雲密佈,潮濕微腥的海風拍打在身上,像鈍刀子在皮膚上摩擦。
十五艘樹枝搭建的木筏停放在沙灘上,佩戴著梅特約徽章的軍服蓋在15名犧牲戰友的身上,他們的身體大多被炸成了幾塊,其中一名老兵只找到了一條殘缺不全的血臂。
一箱伏特加,十幾包香煙堆放在木筏旁,島上所有的煙酒幾乎都在這兒了。
「開始吧。」威廉聲音嘶啞。
整瓶的伏特加澆在屍體上,一根根香煙被點燃,插在屍體四周,插在木筏上,漆黑的夜漸漸有了亮光,微弱的火光和晶瑩的淚。
「誰他媽也不許哭。」
威廉從靴子裡抽出匕首,用力在手背上劃了一刀,手臂高舉過肩,任由成串的血珠滾落「海天為憑,為復仇,我寧願流盡最後一滴血。」
匕首在每個人的手裡傳遞,道道鮮血飛濺在沙灘上,裂開的傷口像是長大的嘴巴發出無聲的吶喊。
還是有人哭了,一名梅特約老兵跪在木筏旁,每次點煙,打火機打出的火都會被海風吹滅,反覆幾次他哭出了聲,手臂無力地垂在一旁,打火機掉進沙子裡,埋了半截。
「用這個。」陶野掏出老式zippo丟過去。
老兵沒有看丟在身邊的zippo沒有伸手,身體還是隨著抽泣在顫抖。
「不許哭!那些死去的兄弟看到你的最後一眼,你就這副德行嗎?」吉娜衝過去,拾起zippo,硬塞進他的手裡。
「我沒哭,孫子才他媽哭了。」老兵幾下擦乾了眼淚,咬著嘴唇俯下身點煙,血沿著牙齒滴到了沙灘上。
準備完畢,眾人站成一排,同時敬禮默哀,庫尼低沉的歌聲響起:
「來吧,親愛的兄弟,
請再次和我緊緊擁抱,
來吧,用你鮮血擦亮我的鋼刀
.....
來吧,來吧
.....
我一定會回來,
帶著敵人的頭顱,
他射中了你的頸椎
.....
仇深似海,仇深似海
.....
我一定會來回,
一定回來
......」
「送!」威廉高喊著,隨即背過身,似乎不願看到木筏在海面沉浮的淒涼景象。
十五名老兵各自推著一隻木筏衝進海裡,洶湧的海水沒過他們的腳踝,膝蓋,腰,直到海水沒過胸前,他們停下,呆呆地站在冰冷的海水裡看著漸漸遠去的木筏。
「兄弟們,走好!」陶野舉起突擊步槍和另外六名梅特約老兵同時向天單發鳴槍。
「砰,砰,砰!」三次,21聲槍響結束了簡單的海葬儀式。
各**隊中舉行葬禮儀式大同小異,法國外籍軍團舉行葬禮的儀式和美軍相同,舉行葬禮時需要分三次,鳴放21槍,參加葬禮鳴槍儀式的一般都是木質槍托的葬禮步槍,現在他們只能用自己的武器替代葬禮步槍,這種方式更像是沉默的誓言,這些槍將射出的子彈將會擊碎仇人的頭顱,為戰友復仇。
潮汐臨近,海面刮起了大風,顛簸在風頭浪尖的木筏很快不見了蹤影,黑暗中點點的星火最終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威廉和吉娜把浸在海水裡的老兵們拉出來,推上沙灘,槍聲很有可能引來黑水公司的偵查飛機。
德林最後一個離開了沙灘,他是被歐陽鐸扛走的,他喃喃的聲音比滾燙的眼淚更讓人心痛「走了,好兄弟們,都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