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老來讀三國
王家。
劉泰陽的老婆也來了,飯桌旁圍坐了一圈。問了劉泰陽,王小薇和李成才知道王啟祥今天為什麼要把大家叫到一起吃飯。原來王啟祥準備半退,明天就退下市人大常委會主任的位置,這是一個象徵性的步驟,也是一種通告式的行為,主要是為了讓東州官場對權力的交接有一個適應期,再過半年,他就會退下市委書記的位置。
官員的退休或者連任是有明文規定的,副省或以上超過60也可以連任,但地市一級的幹部,60歲就要退休,按道理王啟祥今年58歲,換屆是在明年,屆時他可以在59歲的時候再任一屆。有些官員撞在這種坎上,通過改檔案的辦法改小一歲。不過王啟祥性子直,不願意沾這個便宜,直接向省委遞交了申請。
「喲,王書記,您這?」李成看到客廳書桌上擺了一撂書,有圍棋佈局三十六式、中國畫、如何養畫眉、釣魚真經、蜜蜂的習性……
「我讓泰陽幫我買的,有備無患,現在就要開始學起來嘛。」王啟祥笑道。
「圍棋?……水墨山水……爸,這些東西對您來說,會不會層次太高了些啊??」王小薇嘴裡咬著蘋果,說話含混,不過意思卻很明白,她毫不顧忌地表達了對王啟祥同志智商的擔憂。
「什麼話呢?你都能念博士,老子能差到哪去?」王啟祥道。王小薇噗哧一笑被蘋果嗆了喉嚨,連連咳嗽起來。
劉泰陽的婆娘趕緊給李成倒茶遞毛巾,她對李成可是感恩戴德,要不是李成他們兩口子可沒現在這麼河蟹。
席間眾人相談甚歡,王啟祥戎馬半生,沒什麼看不開的。對即將交出的權力沒有一般人的依依不捨,反而有種解脫的快意。三個男人喝了四瓶茅台,除了李成面不改色之外,劉泰陽和王啟祥已經是紅光滿面,說話舌頭也大了起來,兩個女人耐不住勸,也都喝了點,劉泰陽的婆娘還好。估計兩口子經常對飲來著,王小薇就不行了,喝地眼神都有些迷離。
「來,首長,我敬你!這次可是放大假了,以後咱兩天天釣魚去。」劉泰陽說道。
「還敢天天釣魚哪?你小子經常遲到早退曠工我是知道的,等我退了,你可要收斂一點。不然讓人穿小鞋可沒人保你。」王啟祥哈哈大笑。酒勁上湧,脖子上有一道血一樣鮮紅地疤痕顫動,他是苦哈哈出身,也沒讀過書,在部隊的時候靠一身的傷疤爬到旅長的位置。愛兵如子。
「他娘的,誰敢給我小鞋穿?老子大耳刮子煽他,大不了提前內退。」錢是英雄膽,劉泰陽現在有點小錢。說話腰桿也硬了不少。當初他跟劉楊李成二人合夥開飯館,用得還是夫妻倆幾十年的積蓄,劉泰陽的婆娘開始不同意,吵了起來。沒想到賺到第一桶金之後,婆娘似乎突然開了竅,腦子裡地商業細胞如雨後春筍一般氾濫,這半年下來攛掇劉泰陽搞股票折騰了不少錢。搞的劉泰陽連官都不想當了,反正他也沒從當官裡面撈到什麼好處。
「行了行了。又發酒瘋了。」桌子底下婆娘的鞋跟開始蹂躪劉泰陽。
「踩我幹嘛?這是大實話。」劉泰陽瞪了他婆娘一眼,眾人大笑。
「對了,小薇!你歲數也不小了,男朋友找了沒?找了就要經常帶回家裡來,可不能瞞著我們這些做家長的雅。」看劉泰陽又出醜了,他婆娘趕緊轉移話題,這話是對著王小薇說的,眼睛卻瞅著李成。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你不說我倒差點忘了!你們兩個一起混了這麼久。現在也搞上了吧?」王啟祥大著舌頭說,他明顯是喝高了。一張嘴幾十年當兵生涯的做派又帶了出來。
「爸!……」王小薇嬌嗔道。
「阿成,問你話呢?搞上了沒?」劉泰陽煽風點火。
李成張嘴想說,卻被王小薇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一腳,李成啊了一聲。幸好在這關鍵時刻劉泰陽和王啟祥終於醉倒了。
半山社區,說起來半山這個名字也不知道是哪個沒見過世面的土鱉取的,方小山一看這路牌就想起來香港地半山公墓,真夠晦氣。他搖下車窗吐了口唾沫,沒想被一個戴紅袖章的看門老大爺眼尖瞧見了,老大爺追著車跑,身手矯健渾然不像是糟老頭子,不過就是喬丹也跑不過911,老大爺眼看到手的罰款沒了,氣急敗壞地停下來大叫,嗓門倍兒亮就像剛吃了金嗓子喉寶:「孫子(音賊),開好車你不是個好人啊!」
「看大門了啊。」方小山探出頭來對老頭吼了一句,一點油門沒影了。
方家,一個小保姆在給太師椅上的方文極按摩肩膀,方文極在翻三國誌。他年輕時經常坐在辦公室裡給領導寫講話稿,落下了頸椎肩周的毛病,上歲數了就經常發作。方小山推門進來,看見小保姆楞了一下,這小保姆長得那叫一個水靈,紅撲撲地瓜子臉上五官標緻,身上穿的傭人衣服略顯寬大,不過方小山眼睛毒,一眼就看出來前凸後翹的身材很好,方文極揮手讓保姆出去。
「哪來的保姆?」方小山目送小保姆出去。
「鳳民硬塞過來地,說我肩周炎得靠養,這姑娘按摩確實好,我就留下來了。」方文極強調了一下這姑娘的按摩技術,以昭示並無他意。
「老岳?沒想到這孫子一臉忠良,拍起馬屁來工夫也挺深嘛!」方小山笑道。
「這低眉順眼的,還帶點害臊。真是我見猶憐啊。」小保姆屁股一扭一扭地帶上門出去了,方小山嘖嘖地調侃,「想通拉?老媽子換成美女拉?不過您這會才想通也忒晚了點吧?都一大把年紀了……」
方小山聲音越說越小,要換了往日老頭子早拿東西砸過來了,可今天方文極卻面沉如水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吳媽老了,回老家去了。」方文極緩緩道。
「哦,我知道了,應該的,年紀也這麼大了不是……」方小山尷尬地笑了笑,要論察言觀色他可是一把好手,方文極是個文人,文人要麼不發脾氣,真發起來都很大。方小山不知道父親哪跟筋又搭錯了,不過這關頭自討苦吃是個不明智的事情,他乖巧地站到父親身後,給老頭按起肩膀來。
「少不看水滸,老不讀三國。以前我看到這話,少不看水滸是明白的,老不讀三國我不太認同,總覺得長江後浪推前浪,老人沒年輕人血氣方剛,總得會點陰謀詭計,要不然怎麼玩得過。後來聽毛主席講陽謀,我這才恍然大悟……」方文極合上書本,長舒了口氣,「我也老了,也差不多該回老家了。」
「爸,您也知道,我上學時就會打架,您還是說白話吧,這繞來繞去的,我聽不懂。」方小山聽地一頭霧水。
「蠢才!我方文極怎麼就生了你這麼一個紈褲子弟?」方文極突然站起來,一頭白髮差點撞上方小山的下巴。老頭自顧自去倒了杯水,道,「要不是鳳民跟我說,我還被瞞在鼓裡,這麼大的事,你們兩個豬頭就敢這麼幹?」
一時間氣氛沉滯下來……
「得!原來您啥都知道了。現在藥也換了貨也發了,估計這會已經快死人了。您看怎麼著吧?」方小山見事發了,也不慌張,翹起二郎腿躺在沙發上。
「怎麼著?你自己做下的事情,你後面打算怎麼著?」
「這事還不容易?找幾家媒體,找些專門搞事的,一曝光,啥都結了。我管他什麼新特藥,電視報紙一輪轟炸下來,漢成是徹底廢掉了。」
「就這麼簡單?」方文極嗤笑。
「就這麼簡單!爸你別老把事情想的那麼複雜,這事誰知道是我們幹的?再說了,按照漢成的發展勢頭,我們現在不搞他,以後就是他搞我們。商場如戰場,只有利益沒有立場,這話不也是你教我地麼?」方小山梗著脖子辯解。
「所有陰謀詭計都是見光死,王啟祥是吃素地?明擺著有人陷害,他能不找公安?立案一查,你這一手處處漏洞,誰換的藥?誰掉地包?誰去找媒體?誰去找鬧事的?又是誰去打探情報的?公安隨便一查就查出來了。」方文極道。
「放心,藥是老岳自己配的,掉包我找的流竄犯,做完了就跑路了,給錢辦事不問姓名這是道上規矩,他們也不知道是我出的錢。媒體那邊只要提個醒他們自己會屁顛屁顛去抓新聞,至於這打探情報的……」方小山忽然想起來當初瞞著胡媚,事情發了胡媚肯定能知道,雖然這女人目前看來被他迷住了不過這麼大的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撐住。得趕緊想辦法把她弄開,要不然就壞菜了。方小山想到這裡冷汗流了下來。
「還有,上次齊耳假藥事件,總理都驚動了。這次如果不死人還好,要是死了人,這局面不是我能控制的,更不要說你了。」方文極好像突然老了好幾歲,說道:「你先出去吧,這段時間聽我電話辦事,記住!不要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