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3-10
事情到了第四天早上,就在剪刀手不眠不休頂著老大兩隻熊貓眼從賭場回來打算朝趙三忌借第四個一百萬時,無利不摸黑起早的女人幾乎前後腳與剪刀手進了門。此時此刻已經休養生息得差不多的趙三忌正悠哉悠哉著性子坐在套房內的落地窗搖椅沙發上看風景,左手夾著一根大中華,右手捧著裡頭放了三兩根毛尖的小茶壺,不時輕啜一口。
女人除了髮絲有些凌亂,其他該嚴謹的地方嚴謹,至少沒露點,該精緻的地方也和往常一樣,畢竟她那國色天香的容顏是個不爭的事實,只是氣色稍微有些蒼白。
趙三忌就納罕了,人家剪刀手是因為犯了賭癮所以不得不蒼孫,她一個abc的當家女皇,饒是天塌下來也不該如此倉皇,揶揄擠兌道,昨晚是不是又去瞎忙活了?
女人不為所動,走近趙三忌身前的茶几旁乜了乜桌上的茶葉,然後順勢從旁邊拿起了那包剛開封的大中華,利索點上。單從這熟稔的架勢來看,顯然她也是桿老煙槍了。值得一提的是,這閨女夾煙的架勢和趙三忌認識的孫乞丐一樣,都喜歡攔腰夾在中間,記得那會兒乞丐說過,這樣夾煙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掌控感。小細節中透出的大玄乎。料想女人應該也如是。
「我叫納蘭水仙。」
女人兩口抽完了一根煙,之後出其不意道。
趙三忌依舊老神在在半躺在搖椅上,輕微晃悠著身子,小口仔細品茶。這次換他沒搭理女人,轉而將目光放在了一進屋就精神萎靡的剪刀手身上,後者心有感應,勉強支起差點挺屍在沙發上的身子,尷尬嘿笑了兩聲,聳了聳肩,解釋道,三郎,我昨晚可沒去拍撲克,而是玩大轉盤去了,這次你不准罵我。
趙三忌歎了口氣,打發了剪刀手進房休息,這才將目光落在了女人身上,「納蘭水仙,該不會是藝名吧?像你這種名字我認識的人可不算少,什麼小花啦,小翠啦,百合啦,牡丹的,不過人家是因為放不下心底最深層次的矜持才打著藝名的幌子賣肉,至於你,有必要嗎?」
言語不能不算尖酸刻薄。
「是沒必要,所以這是真名,用你們男人的話說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女人今天出奇的好脾氣,她的煙癮似乎有點大,繼續從煙盒裡彈出了一根大中華,再次點上,依舊兩口勢大力沉的深呼吸,便只留下一長串煙灰。
「這才幾天,就改性子了?果然女人心海底針吶。」趙三忌繼續毫不保留變著法兒地把女人往死裡埋汰,「像你這種不要命的抽煙架勢,鐵定活不過三十五,死因肯定也只有一個,肺癌。信不信?」
趙三忌說完,然後一臉幸災樂禍。
「那總也比鬱鬱而終好。」女人果然改性子了,似乎有點曲線救國的徵兆,淒淒艾艾道。
「少在這邊和我裝慘賣萌,有事說事,老子對雞皮疙瘩過敏,那玩意兒比酒精還讓人反胃。」趙三忌冷冷瞥了一眼站在落地窗前的女人,晨曦穿透她那身淡黃絲質的連體居家長裙,映出一道朦朧美的誘人犯罪的曲線,尤其在這大清早,如果定力稍差了火候,便足以發生一起天人大戰。
「什麼時候起你開始軟硬不吃了?」
女人和趙三忌正經認識不過也就五天的光景,不過真要認真追究,他兩的瓜葛可以追溯到四年前風雨飄搖的越南戰場,那會兒剛出道趙三忌還是個稚嫩的小子,至少在女人眼中不過是只隨時都能被她玩弄於鼓掌的螻蟻。真正走入她視線的並從此萌發找他代理abc幫派內務想法的,還得從趙三忌寬容對待那個拿著一把ak瘋狂朝他掃射的十來歲孩子那事說起。或許在外人眼中所謂的黑社會團伙理所當然都是那些欺男霸女、殺人放火惡貫滿盈的挨千刀角色,但只有自小在這堆人裡長大的納蘭水仙明白,其實正經的黑幫並不像電影裡排演的那樣,雖說多少手上也會沾有血腥,但也不至於誇張到恣意草菅人命。單是這點,她的叔伯們就為她立了個很好的榜樣,草莽的恩怨分明,偶爾一兩次並不廉價的以德報怨,這是想要在這群弱肉強食的人堆裡立足的根本條件。然而世道的快速變換,金錢和權利的誘惑有如江水狂瀾,一夜間徹底顛倒了abc的綱常倫理。先是上上任當家人的親生兒子,設計死了自己的父親後奪權,再是他的後媽媾和他的親生弟弟,如法炮製他當年對待他父親的做法,算計死了他。可惜abc大權並未被這對狗男女掌握多久,幫裡的一個後生小輩一夜夥同三百零把號嘍囉揭竿而起,逆伐成功。那時候納蘭水仙十六歲,原本以為abc會在這個打著仁義之師的男人手上從此恢復朗朗乾坤,可惜這人野心太大,美其名曰是對abc進行一場空改革,實際上卻是將它推向了一條不歸路。原本只將生意專注在賭場、妓院這兩方面的幫派,在這男人的強勢要求下開始進行販-毒生意,跟著也就出現了軍火,甚至是人口販賣,而且其中大部分人還是來自遙遠的故鄉,這就觸及到了幫派內那些還多少殘存點良知的老字輩叔伯的逆鱗。心狠手辣的是,這人卻將一切反對聲音撲殺在了襁褓裡,如果只是這種單純的意見衝突,或說利益矛盾的話,興許納蘭水仙這顆暗棋還不會被當成跳日馬,但這人錯就錯在喪盡天良,在滅殺了八個老字輩叔伯後,也對其家人進行了連坐,誇張點說就是哪怕廚房內的一隻蟑螂、螞蟻,他都沒放過,全部槍殺了,然後付之一炬。暗殺了這個已經從根上徹底顛覆了abc的歹徒,納蘭水仙應那個早該遭人毒手卻大難不死的老人要求,掌權abc。記得老人臨死前囑咐過納蘭水仙,說他沒指望小水以後能找個正經人家嫁,畢竟出生在這種行伍,能得善終的人都在少數,更甭提出淤泥而不染了。他只希望,小水以後的男人不要像那個喪盡天良的劊子手,他殺他們這幫老不死的他不怨他,但禍及家人這種事就不是人所能幹出來的,那是畜生、禽獸。所以老人告誡納蘭水仙,她男人不一定要多光明磊落,但至少心中仍有一絲憐憫蒼生的慈悲,那他就算再怎麼壞,到底也是個人。他也放心能把abc交到這樣的男人手上。
納蘭水仙記得,當年老人的孫子被那人槍殺時只有十歲。所以當她在越南戰場時看到代號叫做三戒的稚嫩青年被那個扛著一把ak的瘦弱孩子放冷槍從後背打中了一槍,卻也只是繳了小孩的槍械之後還能瞇眼笑著捏了捏男孩的臉蛋後,她心動了。興許這人就是農叔口中的那個人哩。而接下來,納蘭水仙在跟蹤趙三忌從東方輾轉到西方,從北半球輾轉到赤道,再從赤道顛簸到南半球,她發現這男人除了不殺女人、小孩這股孽根性的大男子慈悲外,還是個只要一有時間就會上孤兒院、敬老院當義工的愛心男。因此納蘭水仙之前完全有理由相信這男人會是個好丈夫。直到五天前她和趙三忌的第一次接觸,讓她產生一種以前種種都只是個假象的荒謬感覺。
作為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在風塵裡打滾多年的女人,根骨裡都有一些撩撥男人的蕩性,納蘭水仙自也不例外。所以那天在翡翠街屋頂,原本只是出於考驗的心態去撩撥趙三忌的那根原始心弦,當時她還在心底默數著三二一,她甚至篤信,只要這男人稍微敢越進雷池半步,她肯定第一時間閹了他。可惜故事的發展往往總叫人始料不及,就像十幾二十年前她不會料想到那個人真設計了自己的父親一樣,那晚她同樣也沒料到趙三忌居然真敢用暴力鉗制住她的四肢而進行露天野-合。老話說善騎者墜,善水者溺。納蘭水仙終日打鷹到頭來卻被趙三忌這犢子啄瞎了雙眼,玩火**了。
假設故事到這裡,在趙三忌發現自己還是個正經八百的黃花大閨女後,能回過頭來哄自己,而她當時的確也存了這種心思,否則事發後也不至於放浪到主動索吻,那她還能原諒這個本就對他新存好感的男人。但罪該萬死的是,這王八羔子真拿她當上門服務的妓女,並無恥地將自己定位在嫖客這個位置,那就不得不叫納蘭水仙火冒三丈了。
對於一個丟了貞操牌匾的女人來說,是的,至少那層挺能經得起世俗輿論考校的處女膜在納蘭水仙看來不過是一塊牌匾,對罪魁禍首的報復無非有三個,要麼布衣之怒,免冠徒跣,以頭搶地;要麼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再就是士之怒了——伏屍二人,流血五步。
假設,趙三忌繼續拿她當妓女看,軟硬不吃,再用一些尖酸刻薄的言語擠兌她,不好好回答她最後這個問題的話,那納蘭水仙完全不介意當場伏屍二人,或者三個,血染威尼斯。
她在感情上,從來不是個有耐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