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總要經歷那麼一兩次醍醐灌頂,只是有些人的茅塞頓開沒能堅持多久就讓一些原本的陋習死灰復燃,當然裡頭也不乏一些根骨奇佳的傢伙,幡然醒悟後就一路高歌猛進。不過這事兒要擱在原本最大的野心是讓趙家堡的那個老頭子天天有新鮮羊奶喝的趙三忌身上,俞懷柔突然的當頭棒喝效果肯定微乎其微。
一夥三人下了車就各奔東西,原本俞懷柔的意思要陪唐呂娘上教務部走一趟,她在學院裡頭的職位不低,是個系主任,別以為學校裡頭的事兒真能純潔到哪兒去,都是這個社會圈的產物,也講究官大一級壓死人,尤其一些私立院校,勾心鬥角的戲碼比起笑裡藏刀的官場也算不遑多讓,俞懷柔的職位說高不高,說低了也不見得,好歹打著主任的名頭辦起事兒來肯定會事半功倍。只是讓她第一次假公濟私的想法流產的,唐呂娘拒絕了她的好意,再說這又不是件什麼麻煩事兒,按流程走費不了自己多大功夫。告別前,趙三忌吩咐唐呂娘說如果事情辦妥了,自己就先回家去,不用等自己。
距離上課還有一小段時間,趙三忌先是回了趟105,寢室裡頭除了趴在電腦前研究網絡小說的楊開泰以及在陽台上搓洗攢了一星期髒衣服的上官新,並沒見著藍未央。趙三忌和屋裡的楊開泰打了招呼後,到了陽台。
上官新這人講究,可能不是什麼真大款的原因,所以對自己身上一些牌子衣物向來呵護備至,比如現在即使旁邊隔著台洗衣機,大冷天的愣是沒捨得把那三件值萬把大洋的金貴衣服扔了進,而是心甘情願活受罪。抬頭見著趙三忌,上官新微笑點點頭,個子雖然不高,但氣場卻也不含糊的上官新開口道,「抽屜裡有包黃鶴樓,1916,談不上什麼稀罕貨,但也金貴,三郎自個拿去。」
趙三忌笑著搖搖頭,道「想戒煙,最近很少抽,你就別再慫恿俺。」
上官新仔細地清洗著手中那件牌子衣服的袖口,一邊道,「戒煙好,省錢又健康,我也想戒,不過有時應酬多,一來二去的,也就不容易,現在人吶,都喜歡拿面子說事兒,如果對方拋的煙你不抽,他就感覺你在拿手抽他嘴皮子。」
趙三忌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問,「藍未央這犢子跑哪兒去?電話怎麼也打不通?」
一直是夜貓子的上官新臉色並不好,有點蠟黃,所以對同自己一樣也好逛夜場這口的藍未央崇拜有加,幾次想同他取點養顏美容的真經,只是兩人碰面的時間向來不多,道,「我也在找他,不過自打昨晚就沒見著人,還以為跟你在一起,問問小楊那傢伙,整就一宅男,指不定還知道去向。」
恰巧這時被尿給憋急了的楊開泰出門上廁所,聽言發話道,「昨晚我看他接了個電話,然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今天一大早就收拾行李走人了,要我琢磨啊,那犢子可能是把某個良家的肚子給搞大了,否則也不見他會那麼慌張過。」
趙三忌臉色一沉,問「有沒有聽說他去哪兒?」
「去哪兒倒沒說,不過說是後天會回來。」楊開泰把玩著手裡的小雞-雞,在廁所裡頭吼道。
「這小子!」趙三忌碎了一口,臨走前都不同自己打個招呼,也太他媽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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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要上的課是宋安玉的微觀經濟學,一個脾氣還算湊合,當初湯顯和黃躍還在的時候沒少拿她開玩笑的書香老女人。據黃躍那會兒透露的消息,說這大媽的家族在台灣那地兒頗有背景,而且和大陸的湖南白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只是宋安玉錯身女兒身,所以娘家裡頭的一些事兒,一個搞經濟研究又已經身嫁作他人婦的外人比較少參與或說不被允許參與罷了。
因為是大班,人多,知道對後排座位情有獨鍾的楊樹群還沒到上課時間就拉著同寢的閨蜜到了教室占座位,而被楊樹群一路野蠻拽來的同寢好友王小敏怨言頗多,她整不明白自家這個追求者如過江之鯽的白雪公主咋會看上趙三忌那個土包子,尤其讓她這個局外人發指的,那土包子居然連著三四天沒有搭理楊樹群,如果她要是楊樹群這閨女了,真要自己說,對付這種男人就得別給他顏色看,在她眼中男人無外乎兩種,一種是光有一身臭皮囊,另一種則是有幾個臭錢,所以兩樣均不佔優的趙三忌在王小敏眼中算不得男人。
「樹樹,依我看啊,那王八羔子今天鐵定又翹課了。」王小敏壓根沒指望自己的耳邊風能把楊樹群給吹醒,只是她就沒能忍住多抱怨上兩句。
「今天趙刁民要是不來,本小姐以後就不再搭理他。」楊樹群這幾天打扮得很漂亮,在化妝這門功夫上,算是有了長足的長進。
「拜託,大小姐,這話你都說過多少遍了,到頭來還不是一副沒出息的模樣,整天要麼眼巴巴地盯著手機,要麼就發呆看著教室門口,你說你這不是做賤自己是啥,要我說,那姓趙的王八羔子可一點都比不上陳學長,人家壓根兒就不懂得關心你。」王小敏恨鐵不成鋼了,強扭的瓜不甜,尤其是要一個窈窕淑女倒貼一把去找牛糞插,而那牛糞居然還特麼牛b上了天,這就不可理喻了。
「他可能有事耽擱了。」楊樹群說這話時自己心裡也沒底兒,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是典型的校園式愛情,說到底她終究不是燕青兆和唐呂娘那種頭髮長見識長眼光也不短的知性女,戀愛中的學生妹,誰不喜歡自己喜歡的人天天粘在自己屁股後頭鞍前馬後?
「耽擱個屁。」王小敏不是街頭太妹,但也沒能忍住爆粗口。
「確實有事耽擱了。」趙三忌進門這會兒已經有段時候,因為是從後門進來,所以楊樹群兩人並沒發現自己。恰巧王小敏的抱怨被他一句不漏地聽進了耳朵裡。
王小敏見著趙三忌,當下朝楊樹群吐了吐舌頭,之後匆匆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識趣地給兩人留下了私人空間,蹭前頭找座位去了。
楊樹群見著趙三忌,按她原來的計劃是本想先賞這刁民個窮凶極惡的表情,只是當下這會兒卻是事與願違,急忙起身拉過了趙三忌在身邊坐下,一臉幸福的小女人姿態,不僅趙三忌,就是旁邊幾個心懷不軌卻也沒敢明目張膽往這邊瞅的幾牲口大歎禍國殃民。
「化妝了?真漂亮。」趙三忌有感楊樹群的興奮勁兒,跟這咧嘴瞇著眼睛笑道。
「人家還擔心你不喜歡。」楊樹群小聲的嘟囔,上週末趙三忌放了她鴿子,並沒陪她軋馬路逛操場,而且事後趙刁民又很無良的玩消失,解釋也不給個,讓她失落了一整夜,一氣之下楊樹群也來了脾氣,索性也懶得對趙三忌尋根問底,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她確實沒忍心做到從此恩斷義絕,兩日下來,每天晚上睡覺都會夢到那個佝著腰扛煙花的背影,以及那漫天的燦爛煙花,楊樹群承認自己犯花癡,對趙刁民情根深種了,所以從夢中醒來後的楊樹群就給趙三忌打了電話,電話通了卻沒人接,這讓對趙刁民多少有些瞭解的楊樹群心感不妙,只是小女人的那點傻執著,讓她沒輕易放棄趙三忌,每天上課都會提前過來佔座位,一連三天十八節課,直到這會兒也算皇天不負苦心人了。
「不會,很漂亮,」趙三忌不能否認自己是頭牲口的事實,他是男人,也是頭會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起碼第一次同楊樹群見面時,他就沒少想入非非,老實說剛開始那會兒他對楊樹群的感覺還只膚淺地停留在肉-欲上,直到後來在李世民的酒會那次,當他見著這個身板羸弱的小丫頭義無反顧地守在自己跟前時並被一個女人甩耳光時,他很憤怒很心痛,只是這一切被他很好的雪藏,心底兒暗暗發誓說以後再也不讓這閨女受委屈,哪怕是分手,也只能讓她甩自己。
楊樹群想了想,最後那句話還是沒有問出口,戀愛中的女人智商雖然為零,但情商方面或多或少還有些,她明白有些事即使自己不問,趙刁民能告訴自己的,就不會瞞著,反之,有些事如果問了,他也不會說。
「不想知道這幾天我都幹嘛了?」趙三忌曉得這妮子沒有外表那般堅強,小聲耳語道。
楊樹群眨巴眨巴了漂亮的眸子,眼神蕩著一股由衷的笑意,她知道他會對自己解釋,哪怕是謊言,她也不在乎。
「我說我差點死掉了你信不信?」
楊樹群含笑點點頭。
「沒心沒肺的丫頭,我是說真的,你還笑。」趙三忌真想敲這丫頭一暴栗。
「我笑,因為我慶幸,慶幸你平安無恙。」楊樹群彎著兩月牙兒眸子,臉上的笑容更燦爛,這一刻,她只想努力把眼前這張蒼白的刀削臉給狠狠地印入自己的眼簾,她怕趙三忌下次再也不會過來了。
楊樹群,一個悲觀的樂觀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