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頭一副欠拍的嘴臉,打屁股坐定那會就沒老實過,東瞅瞅西看看,盼著虎子終於回過神了立馬從兜裡掏出顆香煙敬上,還是暑假那會兒虎子給他的軟中華,這讓虎子有點小意外,碳頭笑說他已經戒掉了大半煙癮,虎子問說為什麼,碳頭笑道這玩意兒太他娘的金貴,一根三四塊錢,抽著心疼,所以盡量地克制自己來著,最後算是因禍得福。整得虎子啼笑皆非,語重心長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火車上,因為碳頭肆無忌憚地吞雲吐霧,緊跟著車廂裡的一些年輕人還有農民工大叔也放開了膽跟著煙霧繚繞,搞得整節車廂烏煙瘴氣,讓落座在角落裡的ol少婦一陣蹙眉,暗地裡狠狠地瞪了眼那個既像暴發戶又像二世祖的碳頭,眼神算不上惡毒,但也絕無善意。不巧這小舉動卻落在了虎子眼裡,朝她微微一笑然後打開車窗,因為在她身邊虎子發現還有個塞著耳帶估計是受不了這嗆人煙味的少女正一直掩嘴咳嗽,順便也熄滅了手裡的煙頭,並示意身邊的碳頭把那根還沒抽上幾口的那顆香煙也滅了,碳頭聽言把頭搖得跟破浪鼓似的,這一顆香煙都夠他管一頓飯了,大義凜然道成由勤儉敗由奢,死活不肯丟掉。最後虎子附耳說對面那個一直咳嗽的水靈閨女估計是對煙味過敏,碳頭抬頭瞅了一眼那個打扮時髦的少婦,又相當認真仔細地看看少婦身邊的少女,之後狠狠地吸了幾口,這才戀戀不捨丟掉那顆還剩下半根的香煙,嘀咕道那半根至少還值兩塊錢,把旁邊的虎子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笑罵說你丫的還真他娘的刁民,不上道兒。
碳頭為自己鳴不平說打和虎子穿同一條開襠褲起,坑蒙拐騙打架鬥毆等一身亂七八糟的本事都是受虎子影響的,如今好不容易才從他身上學了手勤儉節約,這都還沒練得爐火純青呢又整出一手重色輕友,讓碳頭好一陣唏噓紅顏禍水,最後還讚歎道虎子哥眼睛那叫一個賊,那個耳帶姑娘確實長得標緻,笑說虎子如果不上,那可要便宜自己了。虎子說愛咋整咋整,只是這公眾場合的還是有點公德心好,咱雖然不是四有青年,但好歹也是步入知識分子行列,害群之馬能不當就別當,人性本善嘛。惹來碳頭一陣鄙視,笑說虎子是典型的口蜜腹劍,在趙家堡那會兒可沒少摸王寡婦牆。虎子用沉默表示抗議。
在火車三聲長鳴準備踩點出發時,卻從車廂通道裡風風火火闖進一道靚穎,修身的牛仔褲上搭米奇短袖彰顯出姣好的身材,一頭精緻的碎發下直挺的鼻樑上微有些汗珠,薄唇緊抿,略顯匆忙。放下手裡那袋簡單的行李後,待氣喘勻了才四處打量找落腳的地方,看了看手裡的票,又瞅了瞅碳頭的位置,還是覺得這個賣相有點斯文的小帥鍋不會幹那種鳩佔鵲巢的勾當,終於在打量了不下三遍後這才確信不是自己眼花,她的位置的確被那頭牲口霸佔了。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也不顧淑不淑女,探手一抓,生生把毫無防備的碳頭從位置上擄了下來,恨恨罵道恬不知躁的臭小子,叫你佔老娘的位置。
虎子和碳頭正感慨人生,憶往昔崢嶸歲月,就侃得唾沫星子四處飄灑的時候,不料飛來橫禍,而且還很莫名其妙地被指鼻怒罵,泥菩薩也有三分土性,何況是碳頭這尊刁民,利索起身,也沒心思理會這漂亮mm的前凸後翹,碎罵道你丫的臭婆娘,誰佔你座位了,眼睛長屁股上了,還是屁股長腦袋上了,說著從口袋摸出自己的票兒,瞅仔細點,別以為你是女娃兒哥就不敢抽你,瞅了瞅女子胸前偉岸的雙峰,又碎道胸大無腦的娘們。
齊小楚愣愣地看著碳頭手上的車票,又瞅了瞅自己的,扯淡了,兩張票一模一樣。心思流轉間幡然醒悟,他奶奶的,老娘碰著個大黃牛了。當時也就為了圖個方便,看著排著長龍的售票窗口自己心裡就犯悚,琢磨著照那樣的速度等買到票的時候都可以直接呆家裡過寒假了,無巧不成書偏偏當時就有一個西裝革履打扮的大叔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爺爺告奶奶,說是家裡的娃兒得了急病,手裡剛好有張南下x市的火車票不忍心浪費了,所以跳樓價大甩賣,雖然齊小楚並沒存佔便宜的小心思,但她實在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因此就順理成章的也便上當了。碎了口乘服員眼瞎,居然真假票都分不清楚整得自己上來這丟人。一向悍勇的齊小楚在嘴上卻絲毫不落下風,老娘錯是錯了,但你丫的狗犢子也忒沒風度,沒聽過好男不跟女鬥,讓一下我會死。
碳頭叫囂著要這妞賠償自己精神損失費,並且剛才那一下自己也不能白摔了,要她好好道歉。齊小楚理虧,再者,再怎麼著也只是個女娃兒,承受不起太多的眾目睽睽,只好囁嚅道了聲對不起。委屈得幾乎快要哭出來,一副哀怨的模樣惹得本就抱著看熱鬧心態的虎子在一旁蛋疼不已,總覺得小白那傢伙陰魂不散,走到哪兒都有他的影子,慈悲心大發之下裝好人勸碳頭息事寧人,碳頭見齊小楚雖然潑是潑了點,但也算明白事理,自知理虧後在眾人指指點點下還能端正認錯態度,當下也不計較,至於精神損不損失的,他也大度表示不做計較,整一副將軍額頭可跑馬、宰相肚裡能撐船的小人得志模樣。瞧得坐對面角落裡的ol少婦暗罵這牲口做作,絲毫沒有男子漢氣概,不過看向虎子的眼神不再那麼帶有成見,反倒平靜了許多,而坐在她身旁一直塞著耳機的標緻少女也撲閃著大眼睛,饒有興趣地望著膚色黝黑的虎子,感覺上這個貌不出眾的健康型陽光男挺隨和,很有鄰家大哥的感覺。
火車在探頭和齊小楚起爭執那會兒已經跑出老遠,從這裡出發到x市滿打滿算也得十來個小時,這讓黑人黑戶的齊小楚左右為難,若是擱平日裡座位不緊張的情況下或許還好,大不了來個先上車後補票,但如今碰上開學的日子,位置上都滿了,這會兒下車又下不去,難不成還真得就這麼站著到x市,她雖然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可何曾受過這種委屈了。感慨流年不利禍不單行後,只好把眼光盯著虎子看,想來這座位兩個人坐還有點寬敞,三個人雖然擠是擠了點,但應該不會太難受。瞧著這個黝黑的青年估計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不然剛才也不會幫自己,所以現在只有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好歹老娘也有幾分姿色,你就行行好上演回憐香惜玉吧。
齊小楚並不是沒有發現車廂裡頭幾伙年輕公仔紛紛伸出的橄欖枝,她相信只要她一走過去肯定有很多人讓座,但瞅著他們眼中如出一轍的火熱,齊小楚心底兒直打鼓,她悍勇的前提條件是佔領道義的制高點,而並非毫無理智的潑婦罵街,同時也很好地保持了隻身女子單獨在外應有的警惕。
虎子打勸碳頭息事寧人後就望著窗外發呆,不知為何總想起那個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頭的小屁孩,或許是習慣了小白的存在,一時半會兒沒見著他的身影反而掛念。隨即又想到了那個唐姓的男人,感覺有點壓抑,老爺子說g省是唐氏大本營,臨行前還特別叮嚀道如果沒學得本事最好不要貿然前去,虎子問說何謂本事,老爺子說至少要能保住自己的小命,接著就閉目沉思對虎子不再多做理會。獨自想著自己的心事,虎子曉得那位短髮美女幾次欲言又止,他不是雞婆的人,所以在她沒開口前虎子自認很識趣地緘默不語,省得到時候幹些賣力不討好的自作多情勾當。
望著黝黑男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齊小楚氣得直跳腳,暗罵這貌似忠良的傢伙還真他奶奶的憨厚到家了,被自己這麼個美女守著居然還有心思發呆,好歹紳士一回吧,大不了老娘平攤你的車費便是。至於一直沉著臉的碳頭,齊小楚可沒指望這刻薄的傢伙能以德報怨,瞧他那副暴發戶的德行,不落井下石招乘服員過來再讓自己受羞辱一番她就感激涕零了。
過了良久,齊小楚還是沒能忍住腿上傳來的陣陣疲憊感,雙手叉腰做潑婦狀朝虎子道「你們的車費老娘攤一半了,快點整個位置讓老娘歇會兒,再這麼站著,非得把老娘給累死。」
虎子正全神貫注地聆聽碳頭陳述當年如何同藍老爺子鬥智鬥勇,從小時候趁著藍老爺子睡著時一根火柴燃了他大半鬍鬚,到上小學時受虎子慫恿說往老爺子睡褲撒風油精能提神醒目然後如實照做,再到初中時躲在門後偷抽地上撿來的煙頭被老爺子發現後差點沒打斷他一雙狗腿的陳年糗事,突然聽聞一直悶不吭聲的中性美女發飆般地旱地拔雷,對這個張口閉口老娘的女孩虎子談不上不反感,或許見識過燕青兆更加彪悍的潑婦罵街,反而覺得有點親切,抬頭望向她道:「中。如你所願,我們哥兩車費的一半便是一票,共一百二十五塊錢,童叟無欺的明買明賣恕不拖欠,現金成交。還有,我兩鄉野小民第一次搭火車不懂規矩,如果途中發生一些再次剪票的風險,被抓了由你一人承擔,你看著辦吧。」
齊小楚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