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不能怪虎子狼心狗肺,他會厚道沒錯,但也只是偶爾。而虎子的刁蠻也不盡都是無的放矢,用無良大叔的話講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然而要做到這點,喊喊口號容易,真要事到臨頭,往往還得如履薄冰,華-夏的裙帶關係太多,真想犯-人還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而恃強凌弱也是兩條腿牲口的劣根性,美其名曰優勝劣汰,當然很多程度上不排除大智大賢者的悲天憫人者。虎子自問是做不到大智大賢了。這點在打從飯館門口進來就緊盯著燕姨胸脯不放的三頭牲口身上,虎子體現得淋漓盡致,虎子護短,對這,欺負過小白的傢伙們都深有體會。
見好就收講究的是一個尺度的把握,過猶不及容易觸犯人類的忍受底線。也難怪華夏文化上一直強調中庸——為人、處事、處世。
打頭的是個衣冠楚楚的年輕人,面如冠玉,觀其氣色倒不是個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公子哥。眼神裡夾著一絲在碳頭看來就是高人一等的倨傲。吳亥天有點小意外,想不到在這類似原始部落的角落裡竟然還有這麼奔放的娘們,這著實給他了一個小小的驚喜。
站吳亥天左後側慢他半拍跨進飯館門內的另一名青年,似乎揣摩出了吳亥天的心思,笑哈哈道:「吳少,想來傳說不假,原始部落女人都是用樹葉遮羞的。只是,丫的,這娘們倒是水靈。」
由於天氣熱,燕姨今天就隨意穿了件露臍吊帶和條短及大腿根部的熱褲,事實上根本沒法兒遮擋多少白花花的**。體態豐滿卻給人感覺胖瘦適中的她,這樣的打扮不招惹牲口,那才叫沒天理。
聞言,吳亥天皺了皺眉,他不喜歡吳少這稱呼,很大程度上他有別於一些二世主,畢竟吳亥天不是個好吃懶做的人,雖然承父輩餘蔭,自己身份確實有那麼高人一籌的味兒,可他的野心不在於墨守陳規,即使守江山的確比打江山來得艱辛。隨意哼了聲,表示贊同背後牲口的意見,對於陳紹,吳亥天沒法兒做到目中下,即使有些小螞蚱也不能隨意輕視,網中人,太多迫不得已,卻又令人樂在其中,日了,夠扯蛋。當然,虎子一行人這樣的貨色,在他看來螞蚱都稱不上,撐死了就算幾頭比較有力氣的螞蟻,畢竟身板擺在那兒。至於燕姨這樣的娘們,夜店逛多了,即使沒有夜夜笙歌,對肉隱肉現這樣的曖昧早已免疫。
站吳亥天右側的是個有些輕佻的一襲運動裝的青年,笑得很陽光,望著燕姨的眼神也很挑逗,麥茬般的齊整板寸頭更顯菱角分明,若不是見慣小白那幾近妖孽的絕美,碳頭指不定會驚呼這傢伙帥得天理難容。
虎子習慣一擊命中,學習上、打漁上、幹架上,甚至帶領碳頭、小雞摸上牆頭偷窺村子裡王寡婦洗澡上,用最簡單的辦法以最短的途徑獲取利益的最大化,這叫效率,反之在虎子看來便是自虐。也正因為這點,碳頭、小雞兩人才會心甘情願地叫聲他虎子哥。而燕姨雖然沒少和虎子打交道,膚淺的印象裡,這男孩除了有點時下年輕人對性的躁動外,其餘大都是咧嘴露出一排整潔牙齒的樂天習性。就算五年前風雨交加那夜把她從五頭牲口手中搶救下來沒少挨刀子後,也是一副笑呵呵地傻-逼形態。燕姨記得那晚虎子的第一句話是——好歹哥也上演了把英雄救美,這刀子挨得算值了。之後就很流氓地直接暈死在燕姨偉岸的胸勾裡。當然,對於救命恩人,燕姨沒有太多的心思,至於虎子真暈假暈,還得兩說。
吳亥天和帥氣青年的眼神並沒有在燕姨的身上逗留多久,這種騷得入骨的娘們不適合他們的口味,撐死了也就眼前一亮,但陳紹例外,這頭在外留洋三年的牲口,在那對性極具開放的美國,自然沒少偷腥,只是習慣了野花後,這牲口事後良心發現還是家花香,至於香到何種地步,用飢不擇食形容卻是貼切。當然,也不是說燕姨多麼如何不堪,這一切只是吳亥天三公子哥兒一味的想當然罷了。
吳亥天帶頭找了個毗鄰虎子一桌的位置落座,貌似是為了分享這破敗飯館裡頭天花板上唯一的一台吊扇,在這大熱天的,這種行為確實無可厚非。隨便要了幾道家常菜,吩咐微胖的老闆上菜快點後,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有點詭異,襯合著屋頂吊扇的「撲哧、撲哧」聲,有點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味道。
巴渝食府的老闆叫張愛國,五六十年代裡頭很大眾、很響亮的一個名字,伴隨著這個響亮的名字四十幾年,張愛國也沒折騰出多大的風浪,為人也沒有重慶爺們應有的彪悍,有點小市儈,不過實話說,張愛國燒菜還是有那麼一手,一道道重慶菜做下來,也著實地道兒,川菜系具有的麻辣酸香被他發揮出了五六成,這在嘴巴比較刁的燕姨看來,已經很可觀了,暗下打定主意這地方以後就是她的御膳房。
至於碳頭,雖然家境殷實,但山野鄉村的,大魚大肉還是少見,開飯前念叨了句「食色,性也」,便開始風捲雲湧地掃蕩起了餐桌上的美食,很符合他雷厲風行性格。而對於旁邊飯桌上的幾頭外來牲口,雖然碳頭艷羨他們一身光鮮,但也只是艷羨,他自是不會傻x到端著杯酒挨個兒敬過去,低聲下氣地說些「交個朋友」之類的混賬話,他的諂媚只對虎子哥,這是過命的交情,用虎子姥爺的話講,碳頭、小雞同虎子就差斬雞頭,燒黃紙,拜把子了。雖然小白私下也罵過他不要臉,沒骨氣,是個一心只想往上爬不帶把兒的賤貨,那時碳頭只能笑笑,有心摸摸這小傢伙的腦袋,但想起之前小雞摸了小白腦袋一下竟被毫不留情的咬了一口,只有作罷,到最後對小白的滿腔溺愛只能化作一股深沉的無奈,道:「你不懂的。」是的,小白不懂,不懂碳頭的立場,或說是原則。至於吳亥天一行三人時不時飆射過來的赤裸眼神,碳頭視而不見,和虎子待一起,輕鬆之處就是不必動腦子。虎子所指之處,就是碳頭他啄木鳥小刀血濺之地,只因為這個叫趙三忌的男人,碳頭,他服!
小白打從點完菜那會兒,一門小心思就惴惴不安,三分忐忑,七分內疚,在她想來虎子哥可沒少聽她老爹念叨「事出反常必有妖。」就她心裡的這點小九九,睿智的虎子哥肯定瞧出了端倪。她的七分內疚是源於不能這麼浪費虎子哥的血汗錢,雖然虎子一向節儉,吃不完的東西只要不過於殘羹冷炙,大都會打包,至於三分忐忑,小丫頭擔心燕姨舌頭稍微一長,就把自己的秘密開誠佈公地告訴了虎子哥,那時候虎子哥肯定會生氣的。所以面對一桌子類似電視裡頭看到的滿漢全席,小白卻是食不知味了。
虎子吃飯很溫文爾雅,這在沒少進過西餐廳的燕姨看來,優雅得近乎藝術。社會上層圈子裡的人以前她沒少接觸,就算受過一些標準西方貴族禮儀教育的圈內大少,即使再怎麼紳士得令人蛋疼,那份寵辱不驚恐怕也不及虎子的十分之三。或許這個叫趙三忌的男人身上的那股與之年齡不相匹配的淡定更彰顯了他那獨特的氣場。當然,這股淡定虎子也只有吃飯的時候才會無意識的王八之氣外放,類似於「久病成良醫」的道理,雖然不貼切,但旁人自是無法體會一個5歲起就跟一古典老頭廝混的傢伙,即使不會青出於藍,但耳濡目染之下,久入芝蘭之室而不聞其香的境界還是有的。「食不言,寢不語」一直被虎子姥爺奉為金科玉律。
《說文》,三,天地人之道也。謂以陽之一合陰之二,次第重之,其數三也。《史記?律書》數始於一,終於十,成於三。倒和易經裡頭三爻秉承的中庸之道、大乘之道不謀而合。忌之《佛學大詞典》,貪、嗔、癡。《大乘義章》「於外五欲染愛名貪」。《大乘五蘊論》,「雲何為嗔,謂於有情樂作損害為性」。《俱捨論》,「癡者,所謂愚癡,即是無明」。三忌,好名字,想到這兒,燕姨抿嘴一笑。對於這些生僻拗口的玩意兒,虎子不太明白,燕姨卻清楚,不是她膚淺的潑婦著,只是折翼後墮落了。
不溫不火地剝了只大閘蟹,去殼、挑肉一系列動作利索,絲毫不見拖泥帶水,將挑出的蟹肉放到小白的吃碟裡,虎子呵呵一笑,道:「你點的,就算撐著了,也得吃完,今天不打包。」說完回頭又挑了隻鮮肥的,重複之前利索的動作,把挑出的蟹肉放到燕姨的吃碟裡,「托小白的福,雖然心疼菜金,但這螃蟹確實新鮮,雖然時下不是吃大閘蟹的最好季節,但海鮮就貴在個鮮字,燕姨嘗嘗,我這葛朗台可難得大方,這錢不能花冤了。」燕姨感激一笑,虎子這孩子就這點討喜,實誠,不矯柔,不做作。
瞅了瞅眼巴巴望著自己也能給他剝螃蟹碳頭,虎子笑罵道:「你丫的吃你的,論剝蟹功夫,我自認低你一籌。」碳頭抗議,說虎子厚此薄彼,有了媳婦忘了哥們,不帶這樣明目張膽重色輕友的。
虎子臉紅,燕姨哂然,小白狠狠地嚼了嚼口中的蟹肉,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