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萬年苦戀（2）
我十七歲的那年，師傅已經打不過我了。我每天只花一個時辰練習的琴技，已經能讓整個碧波峰的鳥雀隨著音符起舞。可是我一直學習的念歸簫音，卻怎麼也學不好，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我想念歸就想胡大哥那樣，像一個謎，誰也猜不出，看不透。
師傅又給了我一株九笙雪杉，說只要能讓它在三年內開九次花，上天會庇佑我，讓我實現一個願望，無論什麼。
我耗盡所有的心血栽培，這三年裡我幾乎時刻都守在它的跟前。我想只要它開遍九次，我一定會許一個願望，讓胡大哥知道我已經長大了，已經可以照顧他了。
可是，就在九笙雪杉要開第九次花的時候，它突然又枯萎了。我當時看著它的葉子由綠變黃，由黃變干，然後凋謝……枯萎……這一次，我沒有哭，我想是我的願望太艱難，也太自私，所以連上天都不肯幫我。
又見到胡大哥了，又是七年以後，我二十一歲的時候。胡大哥認出了我，叫我離蔚，說你都長這麼大了，說我曾想起過你。
那一刻我幸福的不知道該怎麼好，我知道當時我的臉一定很紅，因為我能感覺它的滾燙，和我的心臟怦怦跳動的聲音。
胡大哥又去跟師傅談話了，出來的時候他的臉色又是一片陰沉。然後他就走過別院，又走到一個小院中，在一個屋子前停下。我悄悄的跟在他身後，我不是想去刺探什麼，我只是想能多看他一眼。十四年來，幾乎所有的時候，我都在想著他。
我不知道那個屋子裡有沒有人，胡大哥就這樣站著，一直站了三天三夜，我也在一旁看了他三天三夜。三天後，胡大哥突然拿出一把刀，割開了自己的手腕。我看著胡大哥身上流出的鮮血，幾乎昏倒在地。十四年來，我的心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那般刺痛，甚至讓我無法呼吸。
我正要去救胡大哥，問他為什麼要這樣，我想割開自己的手腕給他看，讓他知道他疼的時候有一個人比他更疼。屋子裡是一個女人，她突然說，等你拿到絕品仙器、修為達到歸一期，建立一個與碧波峰一般規模的宗門，我才會嫁給你。
胡大哥聽完她的話，好像很開心，連忙止住了血，匆匆下山去了。我心裡一酸，如果胡大哥知道我在那樣等著他，那他走的時候，是不是會多看我一眼？
即使僅僅是一眼，我也會很滿足，真的。
那個女子就是我的師叔淺歌。師傅告訴我，胡大哥很喜歡淺歌師叔，可是師叔不喜歡他。因為胡大哥只是一個散修，修為也不高，跟那些大派弟子比起來，根本算不了什麼。但是淺歌師叔又不拒絕他，總是給胡大哥一些要求，讓他七年之內做到。如果做不到，就不會見他。如果胡大哥做到了，她又會有新的要求，以前說的話都不會算數。
師傅說胡大哥是一個好人，以後一定會有很高的成就，只是淺歌師叔看不到，我覺得師傅果然是師傅，說的真對。
我見到淺歌師叔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卿卿我我，那天晚上，那個男人還住在了淺歌師叔的房間裡。
我殺了淺歌師叔和那個男人。我去的時候，那個男人正喘著粗氣，淺歌師叔也發出奇怪的叫聲。我給了他們一人一刀，我的修為早就遠遠超過了師傅，殺他們易如反掌。我悄悄的走了出來，沒有驚動任何人。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雖然很噁心，但是我不後悔。
我殺淺歌師叔，不是出於對她的嫉妒，如果她能對胡大哥好，我會很開心，會祝福他們，也一定會對她好。能看到胡大哥開心，我也就開心了。她這樣對胡大哥，我就一定要讓她死。胡大哥看起來很堅強，其實內心很柔弱，而且很可憐。
我發誓，我會將所有對胡大哥不好的人都殺的乾乾淨淨。聽說每一個人身旁都會需要那麼一個影子，躲在暗處，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的守護。那我，就做胡大哥的影子。
因為胡大哥的生命，比我的更重要。如果沒有了他，我也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
於是我又等了三十年。三十年來我想過胡大哥不知道多少次，卻沒有再看到他一眼。
他應該知道淺歌師叔被殺的消息了吧。不知道他的心會不會像我對他那麼痛？淺歌師叔死了，想來碧波峰再也沒有值得他留戀的東西了。可是在他最寂寞的時候，會不會想起曾送給一個女子一支碧簫，和那個女子的面容？
我有些後悔，如果沒有殺淺歌師叔，至少每七年還能再見胡大哥一次。只是，如果一切可以重演，我手中的刀仍舊不會有一點猶豫，我也仍然希望在我有記憶的第一次，就看到胡大哥的樣子。
雖然會很痛，可是我不在乎。
至少這樣，我還能知道胡大哥在這個世界的某一處，不論他會不會想到我，我都與他呼吸著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氣。如果他能每時每刻都過的好，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的修為已經遠遠超過了師傅，整個碧波峰沒有人是我的敵手。可是我還是沒有下山去找胡大哥，如果他願意，如果他肯，他自然會像當年說的那樣，帶我走遍天下。
我只是艷羨的從別人嘴裡聽說，如今的胡大哥已經聲名鵲起，騎著一匹白馬來去如風，手中的刀讓很多人害怕不已，還能打倒比房子還大的妖獸。
每次聽著別人講，我總是會很激動很開心，我拉著他們一遍一遍的給我講，講的人家都煩了，還是不肯放開。
但我還是安靜的呆在碧波峰，安靜的過著屬於自己的安靜日子。
最近我迷上了木雕。看著手裡的木頭在自己的手下，逐漸變成胡大哥的樣子，我的心裡就會很開心很滿足，我覺得胡大哥好像就在我的身邊，對著我笑，叫我離蔚。
笑的，怒的，傷的，痛的，胡大哥的每一種表情我都刻了個遍，我把他們小心翼翼的放在房間裡。每一天睜開眼能看到胡大哥的笑容，那是最幸福的事情。我抱著那些木雕，親吻他的嘴唇，久而久之，那些木雕都好像活了過來，身上有了溫度。
那天我在師傅的書房裡看到一本奇怪的書：輪迴**。
師傅說，修習了輪迴**，永生無法得窺天道，白日飛昇。但是在喜歡的人死後，可以用這個方法，讓靈魂與之纏繞，一起輪迴百世，做一對幸福的夫妻，相守一生。
別說是百世，只要有一世，能和胡大哥相守短短的五六十年，我就已經足夠了。
我趁師傅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的把輪迴**看了一遍，牢牢的記下裡面的每一個字。當天晚上，我便悄悄的躲在房間裡，在木雕的胡大哥注視下，開始修習。
我從未想過修煉輪迴**會如此痛苦，那是一種源於骨髓和神經的刺痛，我的全身痙攣成了一塊，好幾次我都昏了過去。但一想到胡大哥溫暖的懷抱，我就又醒了過來。就這樣整整練了三天，終於練成了。
我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唾手可得。能和胡大哥相守，這樣集聚無數功德都換不來的福澤，定然需要深入骨髓的痛苦，才能換到。別說是三天，便是三個月，三年，三十年，三百年，只要不死，我都心甘情願。
我不怕死，可是我捨不得死。聽說人死以後，走過那叫黃泉的路，來到那叫忘川的河，走過那叫奈何的橋，喝下那叫孟婆的湯，便會來到三生石畔。萬一輪迴之後，我沒來得在三生石上刻下胡大哥的名字，忘掉了他，可該怎麼辦？
所以我不敢。
我明顯的感覺到，修成輪迴**以後，我的修煉速度明顯降了下來。平時拚命往身體裡鑽的靈力，一下子減少了很多。而我的靈覺、觸覺、視覺、嗅覺，也都開始減弱。我知道師傅說的話是真的，我這一生永遠也不會白日飛昇，可是我一點也不後悔。
和胡大哥比起來，這天底下所有的一切，都可有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