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五修之別
看著化為煙塵消失的白色圓珠,眾人心底一片驚駭和沉重,便是心境早已靜如山嶽的天下六修也不例外。刀神的修為在六人中可算拔尖,卻在對方一截樹枝下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可說是受盡屈辱而死。若是換作自己,也一定是一般結局。
這樣的人,還有誰能對付?
九位道尊均產生坐井觀天之感,這些一向高高在上的宗派掌門,在這一刻深深感受到自身之渺小和無力。便是一向視宗門利益如性命的枯木道尊,也有了一絲明悟。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抵擋,像自己這樣的修為,無論去多少,只怕還抵不過那個人的一隻手。
莫南誠緊咬雙牙,目光仍舊死死盯著方才圓珠之處。刀神胡不歸對他而言,實有重造之恩。這樣一位可親可敬的前輩,生就一身傲骨,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
「不管是誰,只要我莫南誠還活著一日,定然將他千刀萬剮!」莫南誠緊咬鋼牙,一臉決絕之意。
葉楓走到他跟前,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淡淡點了點頭。兩人目光一觸即分,均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無論什麼都無法改變的堅定決心。
「此事還須從長計議。」雲癡道長長歎一聲,「刀神已然說的極為清楚,我等萬萬不是此人之敵,一旦衝動之下作出什麼不妥之事,如何對得起刀神苦口婆心的勸誡?」
花花和尚淡淡道:「天下六修,早就融為一體,一向共同進退,一損俱損。莫家這孩子說的對,不論對手如何強橫,我等一定要追究下去。」
他與刀神以道深交,阿難刀和天怒劍當世兩朵奇葩,兩人早已結為莫逆。一見刀神屍身,數萬年來一直平靜的道心立時劇震,雖然面上不說,但心底早生出手刃敵人以報血海深仇之意。也許是兩人均是天性風流之徒,他對莫南誠甚是喜歡。而莫南誠這話,也深深說到了他的心坎裡。
「不然。」梓陌仙子輕輕搖頭,「胡兄之死,我們心底都不好受,我也想著馬上殺掉那個人給胡兄報仇。可是胡兄說的很清楚,務必要我們冷靜,能躲則躲。我們便是不聽胡兄勸誡,誰又能是那個人的對手,我們難道就比胡兄強嗎?」
「那該如何是好?」莫若離過了半響,才淡淡問道。
雖然一眾人均在場中,但五修交談,餘下各位道尊根本不敢插嘴,只是在一旁聽著幾人輕輕的商討。不時有停下來沒人說話之時,再加上殿內刀神兀自鮮血淋漓的屍體,和那個巨大的「奠」字,氣氛說不出的肅穆沉重,還帶著些許詭異的氣息。
雲癡道長沉吟半響,默默歎道:「如今我們尚不知道此人來歷,找他報仇又只會突然丟掉性命。是不是該如刀神所言,先迴避一段時間?等我們有了這個實力,才向他出手不遲。」
枯木道尊等人均覺他所言在理,面對根本無法抵抗的強橫敵手,還去螳臂擋車,白白丟卻性命,實與笨蛋無異。雲癡道長又是莽曦山中前輩,當下點頭稱是,連帶著幾位道尊,也一起附和起來。
「笑話。」花花和尚冷笑一聲,「什麼時候我們才有那個實力,是要等到飛昇的時候嗎?修道之人,卻如此看不透生死,又與凡夫俗子何異?」
他這話說的毫不客氣,甚至是直斥雲癡道長之非。眾人心底均是一奇,天下六修互相之間很是和睦,竟也會有這般針鋒相對的時候。
「花兄這話說的有欠妥當。」梓陌仙子淡淡搖頭,「凡夫俗子也沒什麼不好,我們也沒什麼了不得。雲癡道兄說的很對,我們對敵手根本就不瞭解,修為又遠較他弱,這樣的仇,又該如何去報?」
葉楓心底一歎,這幾人已被雲喚的修為震懾,這才會有如此爭論。花花和尚顯然和刀神感情最深,這才有報仇雪恨之心。莫若離雖未如何答話,但也同意他的看法。而雲癡道長和梓陌仙子二人,估摸著已對雲喚大為忌憚,生出了明哲保身的念頭。
一旁的離蔚仙子,一直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秀眸中時不時露出淒然心碎之色,渾不似修為已至巔峰的高絕人物。
看著四人爭論不下,葉楓本來不想多言,此時也忍不住淡淡道:「我倒是知道那人的來歷。」
眾人一齊向他投來帶著些驚奇的詢問目光,葉楓淡淡道:「他叫雲喚,是天龍舞的教主,修為之所以這麼高,只因為他是天界之人。」
「天界之人?」眾人悚然一驚,花花和尚詫異的道:「葉小友,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請跟大家明言。」
葉楓突然想起曾在極北之森時所遇雪狼群的情景,在自己殺掉那條母狼後,公狼抱定死志,拼著性命在自己當胸一撞,還有數百頭雪狼也伴著兩狼身死。妖獸尚有如此高義,而人在面臨這樣的情形之時,各有一番心思,實在讓人慨歎。又不由凝神暗自思忖,若是浪寒莫南誠等人遭遇如此情況,自己雖不至於跟著他們同死,但也定然會將敵人碎屍萬段。
心知若不將此事說透,五修不知道要爭論到什麼時候,甚至因此出現隔閡,天龍舞近在眼前,修仙者再如一盤散沙,定然很快有傾覆之虞。
當下將自己從所遇天龍舞刺殺,到聽見龍長老和兩位舵主務必殺掉天下六修,造化生生丹提升修為和控制之效,再到後來碰到丫頭所言十六珠和萬金之母,他們是天界之人等一系列事宜,很是詳盡的訴說了一遍。不過省去了其中關於神秘人夢境中的言語,一來此事極為機密,二來一旦說出,這些本來就各執己見的人,又要暗自提防自己,也定然不會合力對付天龍舞。
眾人聽完他的言語,一個個面色變幻,極為震驚。
許久,雲癡道長才長歎一聲,「原來竟是天界之人,怪不得有如此修為,既然如此,那叫我們這些下界修士如何抵擋,若談報仇,實與癡人說夢無異。」
這一回便是連花花和尚和莫若離,也沒有了反對的聲音。
葉楓淡淡道:「從表面上看來,只要我們協助天龍舞收集那十六枚珠子,也不會有任何不好。但是諸位想過沒有,這十六枚珠子如今下落不明,根本不知道它們身在何地,我們得聽天龍舞號令多久?能讓天界之人如此記掛,那十六枚珠子定然是異常珍貴之物。一旦我等屈服,為了防止我等私吞,雲喚定然會像對付那些用造化生生丹催生出來的修士一般,將此丹逼迫我們服用以便控制,到時候會有什麼後果,我想諸位比誰都清楚。」
等他說完,所有人的臉上都現出又驚又懼之色,一旦那樣的情形發生,在場所有的人定然是天龍舞務必要控制的領軍人物。這無異於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交給了別人。而修為達到他們這個層次,若是使用與自身屬性不符的丹藥,對境界提升有百害而無一利。
「你說的不錯,這是大有可能的事情。我等苦修無數時日,習得一身修為,卻要被人像木偶一般控制,時刻有性命之虞,這樣的事,我是萬萬幹不來的。」花花和尚贊同的說道。他之前嘴上總會掛上兩句施主貧僧,此時情形緊急,再也顧不得保持高僧風範。
「但若是對方只是讓我們幫忙尋找,並不控制我們呢?」雲癡道長心頭還有最後一絲希望。對他而言,苦修這麼多年,如今離飛昇僅有一步之遙,對上層空間無比渴望,實在不願因為一個死人而丟掉自己的性命。
葉楓眼角閃過一絲戲謔的笑意。曾想著天下六修個個都是令人高山仰止的前輩大師,現在看來全然不是。這雲癡道長到如今還抱著一絲幻想,全然忘記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與目光短淺之人沒有半分區別,實不知他這一身修為如何得來。
人情淡薄,也往往在最艱難的時候得到驗證。刀神拼著最後一口氣製出生前影像和勸誡之語,若是知道這些人各懷鬼胎,還會不會那般拚命?
花花和尚和莫若離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均是一陣無奈。這雲癡道長平素最是和睦,旁人或許還有那麼一點脾氣,但他卻從來都沒跟其餘五人紅過臉,便是開他玩笑也總是一副樂呵呵的神情,六人相處極好,早已建立起如同兄弟姐妹間的深情。卻未曾想到逢此大變,他卻百般推諉,生怕丟了自己性命。
一直都未曾說話的離蔚仙子突然抬起頭來,淡淡說了一句,「我等如此爭執,便不怕這些後輩們笑話嗎?」
餘下四人聽到此話,均不由一陣汗顏。離蔚仙子說的甚是在理,當著葉楓等人的面,幾人卻為刀神之死如此爭執,實在大損顏面。雲癡道長看了一眼又低下頭不發一聲的離蔚仙子,老臉上不由有些訕訕。
葉楓看著離蔚仙子,心下突然一陣好奇。雖然沒有如何說話,但五人中顯然以她最為悲傷,甚至已到了難以控制的程度,否則一位當世高人,斷然不會有這樣淒苦的神情。不由輕歎一聲,「我們如今能做的,也只剩下能讓刀神前輩瞑目了。」
離蔚仙子秀眸閃過一絲說不清的神色,輕輕點頭,輕輕道:「我們這裡能為他報仇的,也只有你和莫家這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