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旁人斬了肉身,那蒼山門掌門倒也不是沒有逃命的手段,可惜他載在青峰手中,普天仙台開出通道的一剎那,紫宸便攜無量星風貫體而過,斬去頭顱後,泥丸中的嬰兒被星風一併捲碎了去,丹道嬰兒雖能施展法力神通,但本身卻脆弱得很,經不得這般劍氣絞殺,否則元嬰羽士便不需肉身舟楫了。
倒不是青峰不想活捉他,只是普天仙台這玩意兒他自家都沒用熟絡,他可沒把握能在人逃走前活捉,與其留下一線生機,青峰更願斬滅後患。
李掌門此時渾身戰戰,他見識了青峰的紫炫仙氣後便知道鳳凰門本宗十三門大|法都被人盡數精通,這種仙氣也是成就元神後才能煉出來的,莫說是他,鳳凰門歷代就出過一個元神羽士,也沒人煉成過紫炫仙氣,若非這仙氣與他本身功法呼應,李掌門甚至都看不出來。他是萬萬想不到青峰是被人灌頂得來的,平日裡這八十一道仙光法門都是憑著天經功法自然溫養,並非是青峰獨自煉成的。
其實單單青峰一劍斬滅蒼山掌門,也足夠嚇住鳳凰門這位了,那智善羅漢見狀,大喝道:「太虛真人,我黃龍寺搬出此間便是,日後大旭到哪兒,我便退避三舍,你莫要為難,否則我自毀金身,你也難善存。」
「智善,你若是阿羅漢果位我掉頭即走,但不過一個須陀洹的即身羅漢,在道門來看也不過陽神爾,你乖乖束手就擒吧,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我倒可以憑些手段送你本念入佛國。」青峰早就算好了賬,自家出手,哪能不拿下這金身皮囊。
佛門即身之法,近乎道門鬼道之法,道門鬼道生前修行不足,便轉化神魂為陰神,又由陰至陽,再成元神,而佛門即身亦是差不多,生前修行不足,臨死不肯入佛國,以香火鎮壓神魂於肉身之中,亦不入地獄,待得金身受香火溫養大成,身魂不二,便可證羅漢四果,但此法較之陰神之道更為艱難,蓋因金身要受香火,便需許多手段拓展信徒、佈置寺廟,倘若輕易挪動,又極易損害香火,這般極易叫人尋見根腳,一番佈置若造破壞,其後便難以為繼,即便似智善這般證就須陀洹果位,亦非脫出生死,還需再證菩薩果位,方可自如自在,比起能四處躲藏的陰神那自是要難多了。
智善爆喝一聲,只聽得下頭黃龍寺轟然一響,便飛出一桿九鈷金剛杵,這金剛杵長有二十指,九股尖頂,兩廓中窄,看得青峰卻是驚喜道:「這大威德明王杵定不是你自家煉的,如今我便笑納了。」
智善只當他說胡話,提了金剛杵便,一杵打來,這金剛杵有大威德明王法力加持,一桿襲來,便有無邊法相相隨,一九面三十四臂的身影隱約可見,但青峰卻不畏懼,只是伸手一探,取了優曇缽花出來,這優曇缽花一開,小小一朵衝著那金剛杵撞去,大有鵝毛撼山之勢,便是青峰幾個徒弟見了,也不由驚叫道:「師尊瘋了,那一朵小百花如何擋得住那金剛杵?」
可這優曇缽花一觸金剛杵便片片炸開,每一瓣又成一朵,那金剛杵來勢不止,這些新生的優曇缽花再炸開,再化一瓣一朵,如此往復十餘次,白花漫天,智善只覺自家一杵打進了棉絮中一般,好不著力。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青峰輕聲念唱,一丈外幾乎無聲無息,但體內蓮輪轉動,身上便隱隱透出兩圈佛光來,這淡淡的梵音便若清香般透散出去,透過優曇波羅花海,加持在那大威德明王杵上,智善頓覺這杵一震,似乎要飛出去,急忙全力拿攝,但聽得青峰所念,頓覺大驚,眼前這太虛真人所學廣博,竟將大威德明王的底子也摸個清楚,那大威德明王乃是阿彌陀佛忿相所化,青峰所念便是《阿彌陀經》,這經文乃是阿彌陀佛根本經文之一,要鎮住這大威德明王杵自是輕易可成。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王捨城,耆闍崛山中……」智善急忙出聲,卻是念起了《無量壽經》,本來是念《阿彌陀經》好一些,只消壓制青峰念唱,他便可不受青峰佛音滋擾,但他生怕青峰之前那般尋出《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經義矛盾之處破去自家佛音,故與青峰唱了不同的經文,好叫青峰自管唱念,不來破他好事。
此時場上鬥法,已從器物術法之爭演化成道行之爭,青峰身開二輪,有兩重佛光加身,尋常佛門比丘與他根本不能爭論,佛音一起,便會被經文所含大智慧折服,但那智善乃是須陀洹果位的羅漢,即便是即身而成,那也是個金身羅漢,他雖不及青峰有佛光加持,但大威德明王杵乃是他自己的東西,若是青峰無那二輪加持,光這一條就足以抗衡青峰了。
其實青峰要拿下智善倒也不難,難就難在他看上了智善的金身,他自家不能入佛門,但倘若有一個分念成就金身,便可引借佛門曼陀羅之力,日後也能給那有幾分期待的胎藏曼陀羅之主有個交代,否則那位日日掛念自家,以後日子可不見得好過,今次求人放了自家去,來日那些允諾可要怎麼辦?故青峰聽聞黃龍寺金身之事時便動了這份心思,如今滅殺智善對他來說不難,陽神羽士他不是沒殺過,難在他要保住這金身不被智善一怒之下引爆了,不然那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兩相鬥了三刻功夫,那大威德明王杵一會兒偏向青峰這頭一會兒偏向智善這頭,但大勢上卻是漸漸被青峰拉了去,智善心急得不得了,眼看著自家再拖一個時辰,這佛寶就要落在對頭手上,莫非只有自毀金身才能脫出此劫?
智善正煩惱間,那黃龍寺中忽然傳出陣陣梵音,皆是《無量壽經》,這般加持之下,青峰陡然便覺自家拉不住這大威德明王杵,他眼睛一瞥自家三徒弟,那三人心領神會,便那黃龍寺撲了下去。
黃龍寺乃是智善根基所在,這寺廟若毀,便是擊退青峰,重頭再起也是千難萬難,他早知青峰這三徒弟本事,饒是自家法力高出那三人無數,也不能一氣收服,寺中的人物如何是對手,他急忙向著三人打出三拳,這三拳乃是憋著一口氣而成的拳風,由上向下轟去,旋即砸出三個大坑來,但黃天逸三人早就與智善鬥過,他有什麼本事他們都清楚地得很,見他揮筆,早就各自散開,一拳也沒叫他傷到。
智善這一分心,大威德明王杵便猛朝青峰挪動了一陣,他急忙大唱經文,穩住這佛寶,但見得三人又往黃龍寺聚去,旋即便又是三拳,可這般便犯了同樣的錯誤,大威德明王又劃過去不少,智善這才發覺自家已是被吃得死死的,他腦中念頭一轉,旋即罷了口中梵唱,猛得將金剛杵衝著青峰推去,妄圖借力打人,青峰雖是意外,但他眼疾手快,須彌裂口一伸,便將這寶貝吞了進去,並未傷及分毫,可智善卻趁著青峰受驚這一剎那,一道金光往遠處逃了去。
「你三人且看好黃龍寺,不得叫人進出,為師去去就來。」青峰一聲招呼,便追了過去。弟子三人得令,便三方圍住黃龍寺,各自放出法寶飛劍鎮守。
論遁法,道門各種騰雲駕霧扶搖穿梭之術遠在佛門那些踏蓮架光的法門之上,智善逃出不遠,便被青峰追上,青峰再道:「那和尚快快束手就擒,不然我可不就客氣了。」
智善充耳不聞,只顧往前逃去,青峰不由咋舌輕歎,旋即便將弒神天壺丟了下來,智善不知此物厲害,見得這東西當頭落下,便狠狠打出一拳,心算這便是不把這寶貝打碎,也要將它打飛個一千里,好叫青峰無暇追自家。
這這拳頭一觸弒神天壺,金光即刻消散,點點黑斑顯化在皮膚上,旋即扭曲擴大,仿若活物般侵蝕起金身來,智善大急,急忙運轉法力想要煉化污穢,但那弒神天壺不曾被他打飛,罩在他頭上,道道祟氣飄落,不一會兒金身便成了黑身被這寶貝吞了下去。
也是這弒神天壺裡有元神之祟存在,否則污穢金身也不會這麼快這麼容易,青峰收過弒神天壺,便將智善抽了出來,此時智善早就被污染了神智,成了徹徹底底的祟羅漢,青峰不曾用這寶貝收過羅漢佛陀菩薩,故也看不出智善與其他祟神有什麼不同,觀察了一會兒便將金身和智善神魂剝離,神魂不消說,日後便是他一道祟神,而金身則被他泡入了天淨神泉,以待清淨後使用。
收拾完智善,青峰便調轉遁光回了黃龍寺,那三個徒弟見他回來,齊齊上來拜見,喝道:「賀喜師尊捉拿大敵。」
青峰聞言,呵呵笑道:「我都沒說,你們怎就知道?莫非學了什麼算術?」
「哪須得術數。」齊垣笑道:「以師傅手段,方纔若有絕殺之心,也不會與那智善禿驢對念佛經,師尊有好生之德,定是不想傷他性命,如今師尊回來,那老禿定是被師尊拿了。」
「若非事實如此,我倒真當你們是拍我馬屁來了。」青峰咯咯一笑,卻渾然不知方才自家所現的佛家道行叫三哥弟子將他在心目中的地位拔高了不知多少,齊垣雖知青峰懂佛門之事,但根本不曾見青峰施展手段,如今見得他光唸經就能制伏智善,心中震撼可想而知,對於青峰亦是越發敬畏。
青峰目光一動,忽而落在了那一隻呆立一旁不敢動彈的李掌門身上,李掌門與青峰目光一對,忽而渾身一顫,默默無言地跪拜下來,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