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劍一驚,引得眾人齊齊看來,但是這一看,登時都變了顏色,嫣嫣不禁呼出聲來,青峰卻是手快,一道紅光便把那屍身收了去道:「爾等噤聲,今日之事休得多言。」
嫣嫣欲上前分說,但不及說話,青峰瞪了她一眼道:「忘了此事,日後你夫妻安生。」
這一眼瞪來,嫣嫣不敢反抗,只得由著青峰帶這那屍身走了,雙頰留下一行淚水,楊劍安撫不提。
青峰一閃身,便進了朝霧所在之地,將那人屍身放下道:「想不到是他,也怪不得你尋不見。」
朝霧解了法術,走上前去,步子有些不穩,面色也是十分難看,待到那屍身邊上,眼淚也落了下來,輕聲道:「你怎就做出這事來,雖是異母,但我亦不曾想害死你啊!」
於這正牌貨,青峰並無甚好感,說來也只是個被女人圍著長大的小心眼的男人,然朝霧雖與之惡交,終歸有一份親情在,見得他身死,心中悲慼難免,青峰也不得不好生勸慰一番,畢竟是自家大徒弟下的殺手。
不過這一勸,卻是壞了,朝霧念及昔日情誼,卻是愈加傷心,淚水難止,念叨了好幾個時辰方才停歇,青峰在一旁也不好說什麼,但看久了也有些耐不住,乘著朝霧歇息,便尋了個借口脫逃了出去。
他這一出來,卻又回了自家二徒弟的寢宮,此時那原本一片凌亂的地方早就恢復如常,青峰一如,便感應到裡頭那小兩口險些要出法器,但那兩人只是受了些驚嚇,旋即便出來相迎。
青峰一揮手,開門見山道:「小妮子,我有話問你,此事你可做了手腳?」
嫣嫣聞言,跪叩含淚道:「媳婦過往是有些地方惱了師傅,但這等弒親之舉便是鐵打的心腸也不見得使得出來。」
楊劍聽得青峰這麼說,亦是跪下道:「師傅,嫣嫣近日忙於政事,此事絕與她無關,小徒敢以性命作保。」
「想來也是……」青峰口上饒過,心思卻是不定,除了早年這丫頭片子使了些壞水外,如今倒也規矩地做她的女皇帝,雖然只是暗地裡攝政,但自家這草包徒弟只能做個活泥塑,搭把手都辦不到,諸事還得她親力親為,也不見得有這功夫。
「這事你可有思量?」青峰倒是不願輕易翻過她,繼續問道:「以你叔叔的本事,應是絕無這般能耐的,何況那些刺客都是生面孔,顯然都是外來的人物。」
「朝中……可能有奸細。」嫣嫣自不是那只知表面的人物,她略略一頓道:「眼下大旭劃分十二州,但也不過是些彈丸之地,多是強奪的地皮,也不曾將那些舊主廢去,皆是招安得來,根基不穩,我朝能插手的亦是有限,若非收繳了兵權,又有四叔布教,斷無如今這般平穩。近來傳言殤帝欲起兵事,恐怕……」
「殤帝為奕星、開天、流觴、十夜四大城所圍,便是要動我等根基,也得先蕩平奕星城。」青峰清哼一聲,頗是不以為意,嫣嫣這話與旁人說來,自是能糊弄,但以他看來,卻是應付自己的話,這十大城池的城主各有勢力,殤帝的領土與大旭中間間隔奕星城不說,其間也有幾個小國主,任他手再長,拿捏大旭不嫌費力又使不上勁麼?痛扁萬里雲一頓才是上策吧。
嫣嫣辯解道:「只怕有人揣摩上意,卻非是殤帝本願,我朝與奕星城往來生意不少,或許是打算攪亂本國,以壞奕星城錢糧。」
「嗯……」青峰聽著也覺有幾分道理,但也不敢肯定,心中不由又歎息一回那寶塔不在手中之事,他略看了自家徒弟一眼,見得他全無主見,只在一旁聽話,也不由搖頭,這老二當年收來雖有幾分私心,但說實在的,除了那份骨根外,別的都在六個徒弟裡墊底,便是修為也是仰仗骨根硬衝上來的,結丹倒可借藥力,但結嬰顯然是有些難了。他略略一想道:「這事就著你們三人處置了,為師有些旁事要做,沒這功夫。」
那兩人聞言相視一愣,楊劍旋即問道:「師傅,哪有第三人?」
「你大師兄不在麼?」青峰正要說這滑頭老大不知跑哪裡去了,楊劍卻是苦笑道:「大師兄方才就出宮了。」
「這毛猴!逃得真快!」青峰大罵一聲,旋即便去了,其實有沒有黃天逸這事也一樣,他只是當自家大徒弟還在,故隨口吩咐這句。要查事,要的不是修為有多高,要的是腦子有多靈光。
卻說黃天逸飛也似地脫了太平宮,便急急往西飛竄去,十日後便往一座城池落了進去,這城池少有遁光,卻是凡人聚所,他這一落,不往府衙,卻轉去了城東的一處寺廟。
他這青天劍遁光合青天之色,此時朗朗晴空下,凡人肉眼根本看不清這一道淡色遁光,故他這一落,也未外頭百姓,但那寺廟中自有人知曉。
這遁光一落,便走出一僧人,那僧人慈眉善目,身披百納袈裟,頗是一副有道高人的模樣,見得那遁光上前一禮道:「大師兄來此為何?」
黃天逸不由分說上前抹了一把那大光頭,卻是破了他幻術道:「裝什麼裝,做和尚上癮了不是?」
幻術一破,自是顯出一青衣道士來,齊垣一皺眉將黃天逸那手推開,依舊化作僧人模樣道:「莫要亂來,倘若叫人看見,豈不是糟糕。」
「誰敢進你這活佛的禪院。」黃天逸哈哈一笑,忽然眉目一撇,對著一方禪捨道:「師侄還不出來?」
話音一落,那禪門推開一扇,走出個黃衫和尚來,他對黃天逸一拜道:「小僧法能,見過施主。」
黃天逸上前拍拍他那光頭,卻不見那沙彌變化,一愣之後便嘻嘻笑道:「你竟真個剃了光頭,老四可真壞,怎就不捨得教你個幻術?」
「大師兄休得胡說,我哪裡來的徒弟?」齊垣瞪著黃天逸道:「法能是寺中僧人。」
黃天逸回頭勾住齊垣,一副親熱樣道:「你丫還當自家瞞的好,卻不知私下收了個徒弟的事早就給師傅知道了,他老人家還說你還算有心,不曾授他道法。」
齊垣頓時面如土色,汗都潤出來不少,對黃天逸道:「師傅,師傅真個知道了?」
「哈哈哈,老四,我這麼耍耍你,你就對我吐真話,日後師傅問起來你可怎麼辦哦。」黃天逸又刮了兩把齊垣的光頭,嘻嘻哈哈笑起來。
齊垣方知自家被大師兄戲弄了,頓時面如豬肝道:「大師兄難得跑我這廂來,就為了戲弄我?」
「哪裡哪裡,我想找老三老五,奈何這兩個傢伙總是獨自行走。」黃天逸四下探望,雙目飄忽道:「聽說他們有時會來尋你,老四你就讓我叨擾幾天吧。」
齊垣見他面色有異,忽而眉目一亮,哼哼道:「大師兄,你是不是忤逆了師傅?他老人家要打你屁板才逃我這裡來的?」
「你,你胡說什麼呀。」黃天逸不由摸了一下腰身,這二十年他沒少犯事,青峰教訓他卻是用慣了那天字第一號擀面杖,每次還都扒了褲子打,美其名曰屁板不脫褲,腦子被不記住,叫他頗是心有餘悸。
「大師兄,你不老實說話,我只有去前殿請師父來了。」齊垣抓住他痛腳,自是要好好掃他面子一回,「你可別忘了,此間供的是何人。」
「唉唉唉!別別別!」黃天逸急忙攔住道:「小事小事,其實就是……如此……這般……誰想……後來……總之,你說我好端端不修行,替老二夫妻兩跑腿算個什麼事兒,大旭朝人手要多少有多少,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嘛。」
黃天逸顧忌場上另有他人,前因後果卻是傳音入密與齊垣聽的,齊垣聽完卻皺眉問道:「你就不問師傅什麼意思自家跑出來了?」
「無非就是緝拿兇手唄。」黃天逸撅著嘴,頗是不在意這事,齊垣卻暗自心中歎息,這老大死命得要逃離師傅,他這老四卻不能在師傅身邊伺候,雖說這布道的事是他自找的,但時間久了,自也乏味。
黃天逸見得齊垣歎息,一拍他肩頭道:「你放心,你徒弟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哪個歎這個。」齊垣掃開他手道:「你若是躲師傅,我這廂不算穩妥,畢竟師傅他老人家若是降下神通來,即刻可尋見你,你可莫要牽連我,老三老五雖是獨行,但每年八月十五都會去奕星城相會,順便比比劍法。」
黃天逸聽得齊垣送客,心中雖老大不快,但想八月十五在即,去尋老三老五耍子也不錯,便起了遁光往奕星城去了。
待得黃天逸飛走,法能才上前道:「師傅,這位就是大師伯麼?」
齊垣點頭道:「沒錯,他隨我師父也就是你師公最久……洪吉,你可是與人吹噓過自己的事?」
洪吉跪道:「徒弟萬萬不敢,只是三師伯和五師叔向年來時因為徒弟真氣露了馬腳被他們逼問出來了。」
「老三老五也不是那等多餘的人……」齊垣低頭歎息道:「你今日氣息連我都看不出來,卻叫大師兄看出來了,大師兄終歸是大師兄。」
洪吉回道:「師傅若非拖累於布道之事,必然不差於大師伯。」
齊垣笑道:「馬屁也不是這麼拍的,大師兄仙骨可是天地一等一的,任是我再努力那也是比不上的,倒是你……」講到這裡,他略作沉吟道:「不過也是,我也該想法歇了這事,便是師傅也會體諒我的苦處,你也需有個正式的名分。」
洪吉聞言大喜,跪叩拜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