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鬼平日裡總喜歡唱對台戲,青峰倒也樂見他們內訌,若是抱作一團,反倒不好,只是這辦要緊事時鬧起來真叫他有幾分吃不消,他問道:「如何糟蹋了?如何又不虧?」
魎難合正要說話,那魅商量卻搶前道:「聽他屁話作甚,你就奪舍去吧。」
「去!」魎難合被他一攔,惱得狠,捻了訣,便將魅商量一氣吹飛十幾丈,而後上前道:「那龍身與人身不同,竅穴亦有別,更有天生神通,若直接奪舍,人神龍身不合,那等天賦神通使喚不得不說,這肉身也不契合,馬戴金鞍,驢上磨套,便是那般相像的四腳牲口亦有別,人和龍怎能是一般?」
青峰聽他拿牲口比劃,不由得皺了眉頭,不過這話卻是有些道理,他又追問道:「那我該如何才能叫這肉身與分念相合,還可用那等天賦神通?」
「呔!」魅商量直蹦回來,大喝一聲,一口黑光便將魎難合吹飛了二十餘丈,急急上前道:「非是叫你煉那勞什子的萬化神龍決罷了,你都走天經的路子,日後法身化身報身,三身合一時,這化身只能收回元神,肉身卻是無用了,去煉萬化神龍訣嫌命太長麼?」
青峰捻過紫宸將二人分別一挑,分隔開來,笑道:「你倒是吃得真準,我都不知道有沒有三身合一的機會,雖眼下修行三才真經,可日後遲早要換逍遙游,便是三身合一,也前無去路,那經文還是先拿來看看吧。」
魍費心大喜,急急上前,捻出一道灰光,遞給青峰,青峰便取了寶塔收了去,這一道灰光落入寶塔中,卻是不去天一派那一脈的經文裡,而是兀自化作一本經書單獨分作一堆,上頭顯出一個妖字,卻是獨成了一堆妖部經文。
青峰將那經文打開一看,卻是一本叫人或是妖模仿真龍竅穴煉體的法門,這法門也是古法一類,與羽士將靈氣轉煉法力不同,這法門則是將靈氣轉煉武道真氣,不過兩者雖是有別,但修行至極,皆是將法力真氣轉煉仙氣,只是一方是將神魂轉化成有形有質的元神,一方卻將肉身煉成不滅之體。
不過關於煉體的武士是否有超脫世界一說,青峰倒是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否有能和大羅金仙比肩的存在。
算來魅商量所言確實沒錯,證神位也罷,修元神也罷,煉金身也罷,天下法門無數皆可證道,但貴在專一,叫這化身去煉體,那化身修元神之事必然會耽擱下來,時間總是不夠用的。
「……只是,日後我未必用得上三才真經的法門,畢竟是條死路,想來逍遙游亦不算保險,倘若誰在我之前集齊了先天胎,亦是一般道理,諸手皆備才是道理,何況化身煉體與我本尊修行也無相干。」
青峰心中定算,便記了法訣,將化身投進了那黑龍體內,這化身一入,運轉那萬化神龍訣,原本的嬰兒模樣便化作肉球模樣,這肉球一轉,便兀自兩軸拉長,仿若揉面一般。待得拉成條狀,前後端便伸出兩對鳥爪來,一頭化出鱷嘴鹿角,一頭生出長尾魚鱗,活脫脫一條小龍模樣,這嬰兒化形完成,便直投入龍身內,那黑龍頓時飛舞起來,發出一聲長嘯,徹底活了過來。
「這般還只是個初步……嘖嘖……」這附身完畢,青峰頓時鬆了口氣,將嬰兒變化龍形,雖看著容易,但亦花費了他不少精力,然而這般只是一個基礎罷了,嬰兒和肉身的契合還需日後慢慢鍛煉,雖然眼下已是行動無礙,但若想要鬥法,怕是連青峰自家兩成的實力也使不出來。不過既然是叫天庭盯上了,青峰倒也不能抱怨什麼,畢竟是自家行事莽撞之故,這時候也不能挑剔什麼,那另一尊化身也染有香火氣息,他可不敢輕易叫那化身出來尋自家。
這化身方成,身子行動不便,青峰估摸著至少得打熬三個月功夫,便將化身投入了天靈粹骨泉,而本尊則去了黃金城。
這城池被他收了以後他便不曾再打理過,如今有三個月閒工夫,他本尊便想著要將這地方打理一番,不過他一挪過來,便發現這黃金城生出許多變化來。
原本滿街都是人傀儡,眼下滿街都只見鬼魂遊蕩,仿若鬼城一般,可這鬼城卻偏偏一派祥和,仿若尋常世俗城市般,只是裡頭的人都沒有影子罷了。
青峰心中好奇,便落下雲頭想問個清楚,不想他這一落,卻是引的眾鬼矚目。那些個鬼魂先是一怔,旋即便爆發出轟鳴的尖嘯。
「活人!是羽士!」
「啊——快逃啊!他們來了!」
「啊,那煉魂的來了!」
在一片嘈雜中,這些個鬼魂穿牆的穿牆,入地的入地,竟一哄而散逃了去,看得青峰都說不出話來,好在他眼疾手快,順手拿住了一女鬼,不過攝來一看,卻是母子一對,那女鬼心知逃脫不得,抱著懷中鬼嬰跪道:「真人,您行行好,放過我兒子吧,我兒子上個月剛生的,靈魂不夠壯大,您養大了再煉吧。」
青峰皺眉道:「怎麼女鬼也能生?」
「男女交|合,自能生子,只是這等陰鬼小兒不是輪迴中來,乃是個怪物。」會兒空中一個道人飛掠而至,他見得青峰即刻降雲道:「貧道王逸,見過上仙。」
「你是誰?怎麼認得我?」青峰打量了這道人一番,卻是記不起來哪裡見過。
那道人稽首道:「上仙先前來時只見了那些個鬼修長老,梁秋生麾下亦有羽士,貧道便是其中一員。」
青峰瞥了眼那女鬼道:「這一年似是生出許多變化,且與我說說看。」
王逸一個請,想為青峰引路,但青峰卻是不動,他即刻會意道:「上仙可是有甚顧慮?」
「此間天地乃是我的,哪裡說話都一樣。」青峰一揮手,將自家和王逸皆挪在一片虛空中道:「你也不必擔心走漏什麼風聲,就在這裡說話吧。」
王逸見識青峰法力,自是不敢怠慢,將這過去一年的事細細交代了一番,這黃金城原本是人鬼同居,只是那些鬼修皆有人傀儡在身,故凡人大都不知,待青峰將黃金城裝了後,那些凡人經得一番天地變化,各自都惴惴不安,這大城被封,糧食又有限,心理是越來越差,先後瘋了不少人。
而那些鬼修因為失了大日陽和之力壓制,漸漸的也有些亂起來,許多鬼修都開始棄人傀儡不用,但那些凡人本就精神脆弱至極,如今見得昔日好友,鄰居街坊,一個個成了鬼,頓時崩潰了,恐慌便如瘟疫般蔓延開來。
這城裡不少鬼修修為都不高,多是梁秋生為了日後培養收集的,失了人傀儡都不能碰穢|物和血氣,那些凡人便聚了天葵布黑狗血之類的東西,一時間滿城暴|亂。
其實這事說大不大,黃金城內那些個陰神鬼修、金丹羽士出手,迅速便可平定,問題卻在於這兩方間鬧出些矛盾來,那些鬼修主張將活人關起來,畢竟活人精神狀態不好,若不關住,有傷人之虞。但那些羽士卻主張,強制鬼修附人傀儡,不許他們脫身行事。
這兩方受梁秋生支配時還能調和,如今青峰不管事,便無人能和事,兩方唇槍舌劍坑爹罵娘幾百回合,最後兩廂談不攏,竟鬥起法來。
這下城中便徹底亂作一鍋粥,這場大亂足足三日,鬼修和羽士卻是不分勝負,蓋因最後滿城火光逼得他們不得不罷手。
「……而後城內便分作上城和下城,活人住上城,凡人住下城,那次大亂,兩方都是彼此恐懼,故這下城的鬼見了尊上是這幅模樣。」王逸講到此,輕歎一口氣,他本還想說幾句,但念及這位是第一次見,又是高人,他不敢輕易冒犯,只得將那些想抱怨的話吞了回去,想來青峰若是能主持一番,乃是說個話,這城裡也不至於此。
「原是如此。」青峰點了點頭,卻又追問道:「那鬼嬰又是怎麼回事?」
王逸道:「貧道猜想是此間不通輪迴之故,每當有活人死去,這些女鬼便會有孕胎之像,若有男鬼與之溝通氣息,便會孕育鬼嬰,只是這鬼嬰生來有幾分凶厲,貧道已見過好幾起凶鬼食母之事了。」
「這事卻是奇了。」青峰心中好奇,便喚出四鬼,略略描述一番,問道:「這是個什麼道理?」
那四鬼也是茫然,魅商量率先道:「輪迴乃是世之根本,便是洞天福地也不見得有這本事,能遮斷輪迴必是有旁的原因,只是這事我也只能有幾分猜測。」
待魅商量講完,青峰還想聽魎難合說,不想魎難合卻只是立於一旁不說話。他便問道:「怎麼今回你倒不和他搶了?」
魎難合聽得青峰這句卻是一動不動,青峰見他眼神飄忽,便知是有事,他扯過這鬼道:「你和九世最親近,魅商量不知道你未必不知道,莫要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