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是缺水。」那軍頭聞言一點頭,轉身高呼道:「兄弟們,掉頭去半石山取水去,任那妖人法力如何,有這位大師出手。」
莫名奇妙被人扯進去的齊垣忙問道:「敢問將軍所遇何事要貧僧出力?」
那軍頭拉住齊垣之手熱情道:「大師莫要推辭,那半石山前日有妖人封山做法,我等身負要務,不敢與之爭鬥,不過有大師出手,想必定能降服那妖人。」
「貧僧只會念佛,不會降妖啊。」齊垣自不肯出手得罪那同道。
「大師莫要謙虛。」那軍頭拉著齊垣往一旁略走了幾步道:「大師,小人在這二百漢子面前不便跪拜,您原諒則個,這些漢子門身負二三十斤的全副兵器甲冑,日裡趕路委實口渴難耐,本來大路邊上就有半石山上下來的水潭,但今日路過時卻是空空如也,百姓都沒水喝了,那板門城無水,萬一起兵變小人也擔待不得。」
齊垣低聲推脫道:「和尚是唸經的和尚,不是護院的和尚啊。」
那軍頭道:「大師,世間輕功到您這境界莫說護院,便是哪家大寺的武僧首領都不是您的對手,何必如此。」
「這話怎說?」齊垣運用的乃是風法中托身減重的法門,與那些練腳筋練步法的完全不同,如今居然被凡人看出門道來,他便覺自慚,想問個清楚。
那軍頭笑道:「大師步伐輕盈但走來十分自然,不似有步法在其中,而且踏地無痕,這分明是臻至化境登峰造極的本事,小人也是武道中人,自是看得出來。」
原來齊垣起了風法便隨意踏步行走,但不想風法減了身重,走路雖不費力了,但這走起來卻是沒有什麼腳印的,他這麼一路行來,在這略通武藝又自作聰明的軍頭眼裡端是奇異,便當做極上乘的輕功來看,其實凡人武功即便練到極致,也不能成這般無痕的步伐,畢竟凡人武功再高,也沒個辦法去了自身重量,越是要踏得遠,泥地裡的腳印越是深。
那軍頭雖未言中,卻是確確實實看出破綻來,叫齊垣暗愧良久,他又想萬一這兩百來個渴漢子真個跑進城裡激起兵變還真是不行,城裡雖有儲水,但以那老丈所言,顯然也是緊巴巴的,不然也不必去半石山挑水了,這事後果可大可小,只是齊垣是不能叫這城裡出亂子的,一旦大亂,誰還來拜神?想來還是要他們跟自己去,那人封山定不是護水,想是有別的事要辦,護水不過是個借口罷了,畢竟半石山名不見經傳,有什麼地脈風水好護持的,叫他先放一日,自家第二日洗練水井後想必便沒這些煩心事了。
於是這大群人馬便掉轉了方向,隨著齊垣往半石山走了。那半石山雖是在城外五里,但卻不在大道上,而是有一條小溪落到大道邊生出一眼潭來,這潭水則從一旁溝渠往鹹水流去。那軍頭要齊垣降妖伏魔,卻只能送他到半路,上山的路不似官道平坦寬闊,他這鏢車上不去,只得目送齊垣而去,這一路這軍頭露出幾分拜師之意,但聽得齊垣暗示他要剃頭,便消了念頭。
齊垣入了山,卻見這山道間或也有挑水之人的身影,想必是山下斷流,故到山上尋水來的,他便從山道下來,於林間穿梭而上,畢竟那山道狹窄,又有凡人行走,他也不方便。
登至半山腰,齊垣便發現有一片山林皆盡被伐,他遊蕩一圈,發現那些山林皆是被攔在了上山的山道上,顯是那人封山的手段。他落下細細一看,卻有幾分奇怪,那木頭非是大鋸鋸斷,而是大斧劈開的,創口毛糙,手法極為普通,不似羽士所為,似是凡人砍伐的,畢竟羽士煉氣後便可學金氣化刃的法門,這法門雖不善鬥法,但砍樹切石猶如快刀切豆腐般簡單,定是不會用這般老土的辦法。
齊垣心生警戒,便將一身黃亮的袈裟換成了烏衣,悄悄地往山上探去。這半石山不大,齊垣往上沒多久便看見不少漢子圍坐一地似是在歇息,還有一些在挖坑,四下一看,那更高處一個小眼,清水潺潺而出,此間便是山下水潭源頭,只是這清水只是往前頭一個新挖的坑裡留下,原本的溪道卻被人封了,這情況倒不需齊垣細思便明白了原委。
「攔了半石城最後的水源,卻在山上挖池蓄水,怕是打算坐地收水錢。」齊垣一盤算,想來這事倒也不需費心思,以土遁法門進去在地裡深處開一條暗溝,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山水引出去便是。
他這心中定計,便捻了法訣往裡一鑽,可他這一鑽便有一股大\法力將他頂了出來,他心頭大驚道:「我這法門也是齊家嫡傳的太公念地遁法,怎麼會進不去,不對不對似是有人布了禁法。」
齊垣這一下倒不敢小覷這地方,當下捻了請神法,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巴掌大小的山神跑了出來道:「這位佛爺,您怎就學了道家法門,你本家的真言訣可比這道家請神法舒服多了。」
「莫貧嘴。」齊垣見青峰平日對著那些個土地穎指氣使慣了,對這山神倒也不客氣,開口直問道:「小老兒,我方才使土遁法可是你下了禁法?」
「冤枉冤枉。」那山神搖頭道:「你看我這般瘦小身形,常年沒香火可用,那裡來的力氣阻你?不過……」
話說一半,那山神卻不再言,齊垣心知這是索要人事來了的,當下取了一枚青峰煉的醒神丹道:「說出我愛聽的這玩意兒就給你,若是沒我要的消息,你便自家尋吃食去吧。」這丹藥青峰平日也有散下一些,對他來說雖是不值錢的東西,但他六個徒弟也是要有些功績才能得的,齊垣之前給青峰看園還有些賞賜,後來那藥園給紅玉住了,他便閒置一邊,不再有這般好的待遇了,故這一枚醒神丹拿出來,他也是有幾分肉痛的。
那山神見丹,頓時眼冒金光,滔滔不絕道:「這半山山原本叫白石山,乃是一塊渾然天成的巨石,某日有一名高人前來藏了一件東西,在白石山上布下了陣法,後來又有一名高人前來破陣,把這白石打個粉碎,取了東西便取了,才成了這半石山,只是那高人留下的手段委實犀利,如今那陣法還有些玄妙只能,你要想進去,除非能得了那高人的法門。」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齊垣捻了法訣又試了幾次,果覺是一種奇妙的禁法作祟,想來這事不出面壞這些人的事是不行了。
「我向年乃是山中精怪,是被那人拘束於此,才成了山神。」那山神直勾勾地望著齊垣手中的丹藥,諂媚道:「佛爺,小神已是知無不言了,但小神活了這許多年,要言無不盡下去,沒個三五年是說不完了,您看……」
「給你!」齊垣將丹藥往那山神手上一按,便不再理睬了。
他這時再看那水源前,卻是一驚,方才與那山神講話時又有一人走進了這群人裡,看動作姿態,顯是頭目,但齊垣見他週身靈氣散逸,竟是個羽士,這就奇了。
「山神,山神,這人是他們頭目麼?他之前做什麼去了?」齊垣喚過身後的山神道。
「哦,那人啊,不過堪堪煉氣罷了,方才去丈地去了。」那山神笑道:「也虧得他不懂什麼遁法,只是用手挖才挖開泥土,似你用遁法便要受那禁法鉗制。」
齊垣投出神念略略一觀,那人果是剛入門,居然被人以神念窺視也不見反應,齊垣暗暗定心道:「這等水平,好拾掇,聽說師尊當年立姜王時乃是扮豬吃老虎玩的,今日我要立聲望,便反其道而行,扮回高人。」
他想定後便換了那套國師行頭,但見齊垣頭頂毘盧帽,身披金袈裟,手持九環杖,腳踏羅漢鞋,活脫脫一得到高僧的模樣,看得那山神驚呼道:「佛爺,您是哪家的主持,好行頭,好行頭啊。」
齊垣微微一笑,大唱一聲「南無阿彌陀佛」便起了風法,捲起一地枯葉踏了進去。
那人正打算指使這些凡人再多挖幾個坑,忽聽得背後冷不丁一聲「南無阿彌陀佛」頓時驚得一身冷汗,回頭一看但見一光華照人的年輕和尚踏著枯葉從天而降,頓時魂飛天外,忙捻出一道金光朝齊垣打了去。
這人法力弱得很,一道金光也只是普普通通的金氣化刃,齊垣運起自家的羅漢功,頓時渾身偷出淡金色的光暈來,那金氣化刃的法門一近身,他不躲不閃,便這樣硬接了,一聲金鳴後理所當然的毫髮無損。
那人頓時癱倒在地顫顫道:「大師,大師,小人……小人,小人……」他連念十聲小人竟想不不出什麼話可以辯解,齊垣法力高他太多,他料想這般場面自家定是不能瞞過,故一時缺詞。
那些凡人見得自家追隨的這位高人居然不及對方一合,便兀自癱倒,頓覺不妙,也不多想,便各自逃散了去。
「阿彌陀佛,此時逃去,來時何逃?生能逃得,死能逃得?」齊垣大唱一聲,便催了凌風真空訣一卷,把那些凡人連著山籐枯木卷在一處動彈不得,這才上前對那「同道」道:「始作俑者其無後乎?這位道友也是長生有望之人,怎就貪圖世間金銀?」